武悦笙到底算错,太高估自己,认为许秉钰这个难搞的硬骨头,总会败在她的石榴裙下,现在,她和许秉钰对上眼,他毫无情绪的黑眸,凝视她。
她心里盘算,如若将他强制性服从,关押威胁,这个刀,是否会反噬自己。武悦笙想,胜算不大,且十分危险。
她笑容甜腻,对他眨眨眼,一反常态地跺脚,天真的说:“你看啊,人家给你老娘治病,你妹妹挑战皇权,我还放了她,你吃穿用度,我在负责,还答应半年时间,你对我无意且放了你。”
许秉钰扯唇,有种深呼吸后,再想深呼吸的感受,他既有些无奈。
武悦笙踩着软鞋来到他面前,高高仰头,说了句:“所以你要乖乖听话,让我开心不是?”
许秉钰沉默片刻,终是“嗯”了一声。
武悦笙漂亮的葡萄眼眨了下,踮起脚尖,冰凉手指抵在他唇角,稍微往上一提,哄他:“笑一笑嘛。”
许秉钰神色僵硬,拿下她柔软的手,握在掌心,下意识给她揉热,力道很轻,不动声色。武悦笙低眸看他的手,眼神溢出抑制不住的光芒,她避开他的目光,得逞一笑。
也许是她多虑,这个男人,早已对她动心,也清楚,这硬骨头,克制且隐忍,不会轻易败在情爱里。
这,才是她想要的“刀”。
多情,也挺让人苦恼呢~
许秉钰如她所愿,简单略唇,不含一点笑意。
武悦笙拿过圆扇,遮过尖瘦的小脸,露出灵动的葡萄眼,一闪一闪颇为狡猾之意,她好似苦恼地仰头,在他鸦睫下的墨眸对视,俊美的轮廓,以及赏心悦目的五官,怎么瞧着,不笑也很好看。
她勾唇,手指捏捏他的下巴,眉眼弯弯道:“我,为你倾倒。”
这种劣质的情话,在许秉钰眼里,不过如此,他甚至,想笑。
武悦笙直觉很准,她感觉,面前这个男人,在笑她!
在她发威之际,许秉钰拿下她的手,低眸注视她,幽暗不明,声音低沉略带嘲讽:“公主为我倾倒,还是谁看得过眼,也能为之倾倒?”
“也不是什么东西,也能入我的眼睛。”武悦笙不喜欢他这种态度,更不喜他的不敬,圆扇遮面,她低眉,漫不经心转过身,走到硬邦邦木凳前,不等她嫌弃,许秉钰手拿软枕,放在木凳上,动作行云流水,没什么不妥之处。
她看木凳上的软枕,动作一坐,单手托腮,无趣地看向许秉钰。
许秉钰见她坐下来,黑眸看向茶壶,动手将茶杯清洗一遍,正要倒茶,闲得无聊的武悦笙指着他的茶杯嫌弃。
“没洗干净,有角边边没过水~”
许秉钰沉默,把水杯重新,仔细的清洗,抬起黑眸看她,这样可以?
武悦笙对他心存不满,自然要刁难他些,她撇嘴,皱眉嫌弃:“不干净不干净~人家不要!”
许秉钰凝视她片刻,重新把水杯清洗一遍,再次看她,满不满意。
武悦笙本就有心刁难他,自是不满意,她玩弄手中圆扇,手柄在桌面画圈,意思很明显,不满意就是。
许秉钰见她如此,将茶杯一放,明知她有意为之,他意外平静,早清楚这位娇气公主的性子,他耐心道:“我这不如贴身侍女精细,不如公主请回。”
“你舍得我回去?”
武悦笙停下手柄,抬起精细闪光的发饰,晃了许秉钰的眼睛,他稍稍偏过眼,在桌面上的指腹微蜷,神情上毫无波澜,喉咙轻“嗯”。
武悦笙也知道,不能逼他太紧,月红在门外催促她回殿,她慢悠悠站起来,身体的沉重,让她感觉不到轻盈,她瞥一眼许秉钰,同时许秉钰收回在她这的目光。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他看自己多久,武悦笙并不想在意,她挥挥手:“不要太想我,要是想我...”她冲许秉钰眨眼:“随时找我,不会有人拦你。”
许秉钰垂眸。
“她们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武悦笙走出去,悠然自得的笑声伴随门外悬挂的护花铃般好听,月红搀扶她,脚踏软鞋,离开许秉钰的的院子。
许秉钰收回视线,手拿茶杯悠悠转动,指腹摩擦杯身,缓慢暗藏危险的灼热。
宁妃身体瘦弱,听闻天家呵斥了她,病倒在榻,等武悦笙收到消息,已有两天,她着急进宫,天家原先不许她进宫,但不知为何改变想法,允许她进宫探亲。
武悦笙看一眼守在门外的侍女,以及床榻病重的宁妃,她胸口顿时酸胀,涌起强烈的恨意。
宁妃中间醒一会,瞧见武悦笙阴鸷的脸,她眉眼忧愁,抓住她的手:“你在想什么?”
“在想,小姨什么时候能好。”武悦笙露出笑容,眼眶泛红。
宁妃别过脸咳嗽,身体颤抖,她实在太瘦弱了,武悦笙转身去倒杯热水,宁妃摇头不喝,低声说:“笙笙,我恐怕坚持不住了。”
武悦笙声音似乎撒哑,眼神认真道:“不,一切都会好起来。”
宁妃苦笑,她说话向来温温柔柔,眼下病重,好似没有声音:“我唯一,放不下的人,是你。”
武悦笙攥紧被褥,宁妃抚摸她的脑袋,动作轻柔,眉眼弯弯,只是脸上没什么起色,她说:“我不敢死,我怕死了,护不了你。”
武悦笙松开被褥,看着褶皱的被褥,她对视武月的眼睛,温柔得不像话,那么柔弱的她却格外坚韧,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郎,不是身体康健的公主。
她无所谓的说:“我不用你护,你要是觉得,待在宫中不舒服,我带你出去逛逛,透透气。”
“她不能出去。”青年帝王走进来,投在武悦笙身上的目光阴冷,抬手拂起浅蓝帐纱,坐在床边,视线落在武月消瘦的脸上,神色凝重。
武月安静,她呆呆看着武悦笙,只有看她,眼里才会有一丝光亮。
天家威严,是不可抗拒的,不到半个时辰,武悦笙被“请”出宫,即使她心中万分不愿,可看到武月脸上的脆弱,她妥协地离宫。坐在车厢,她拂起车帘,望向曾经的家,高墙青瓦,壮观肃静,照在脸上的阳光,尤为冰凉。
武悦笙心情并不好,以至于回到公主府,并未去寻许秉钰。两日过后,月红见她闷闷不乐,给她端来上好的瓜果,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天家这两日,带宁妃出宫游玩散心。
武悦笙惊讶,想起天家严肃的脸,但也不难怪,当年狗皇帝逼宫上位,血流成河,前朝遗孤仅剩她和武月,狗皇帝看中赴死的武月,强行把武月收入后宫,而她的小姨,本想自杀,随父皇母后而去,可看到小小的她,便放弃寻死。
待在仇人身边,伺候仇人,何尝不痛苦,以至于武月,郁郁寡欢,身体越发不佳。
假如武月死了,武悦笙便没顾虑。
月红最是了解公主的人,她看着武悦笙低垂的眉眼,只希望她的公主,能真正放下过去,好好活下去,那才是天家和皇后所希望看见的。
“公主,宁妃你不必忧心,这么多年来,天家对她很不错。”
很不错吗?武悦笙嗤之以鼻,许是郁气攻心,她咳嗽不停,急得月红去叫医官,医官来了,武悦笙耍脾气不给诊治,月红耐心哄她,哄到最后,人“哇”一声哭了。
武悦笙被吵得头疼,拿圆扇打月红,不高兴道:“别哭了,好吵。”
月红吸吸鼻子,捂住额头问:“那你给医官看。”
“别给我讲条件,本宫不喜...咳咳。”武悦笙咳到脸色通红,下颚忽然被人捏起,温热茶杯抵在唇瓣,清甜热水涌入她的口中,她抬起灵动的眼眸,瞧见许秉钰满眼不悦,正掐着她的脸颊灌水。
月红睁大眼睛,急得不行:“放肆!谁允许你对公主不敬!”
许秉钰没理会她,他目光移到医官身上,示意医官上前诊断,医官抹一把汗,拿出手帕,盖在武悦笙手腕上,他瞅一眼武悦笙,发现公主并未不悦,这才安心把脉。
武悦笙很乖,乖到不像话。
月红感到欣慰,暂时不和许秉钰计较,她偷偷瞪一眼许秉钰,发泄他对公主不敬的愤怒。
医官收回手帕,举手行礼:“公主,臣给你熬制汤药,你好生休息,莫要动气,修养几日便好。”
武悦笙不回应,许秉钰瞥眼正瞧着他不放的公主,模样好似眷恋,尤其她平日尽显狡猾的眼眸,此时装满少女的情愫。他抑制不住的深呼吸,攥紧指尖,再缓缓松开。
这点小伎俩,就受不了了?
许秉钰轻嗤,抬手,遮住她的双眼,低声说:“公主,该答应医官的话。”
武悦笙摆摆手,让医官下去。
月红见医官出去,她看许秉钰胆大妄为,又看武悦笙享受其中的模样,心中有数,便没多打扰,也退了出去。
眼下寝室,只剩武悦笙和他,气氛渐渐暧昧,她拿下男人粗糙的手,握在手里,他的手,大到可以抓住她两只手,她好奇的琢磨,引起头上的男人注意。
许秉钰凝视她,感受摸在手中的柔软,任由她左右摆动,好似他的心,左右被她摆动,一既如往。
武悦笙看到他的眼神,与他手心相对,疑惑的问:“你们男人的手,为何都这般大?”
按常理来说,许秉钰会耐心给她解释,这回,他浅浅瞥她一眼,爱答不理的收回手,不给她摆动,轻描带写道:“你让那位逗趣儿回答。”
武悦笙不解,睁着无辜的眼神,反问他:“什么逗趣儿?我这没有啊。”
许秉钰不说话。
“我可以问我的心上人吗?”武悦笙继续问,声音清甜,满是少女的青涩。
许秉钰眼神幽暗不明,尤其站在帐纱窗棂前,微亮阴暗,衬得他肃然,冷漠,他的轮廓渡在阴暗处,安静的凝视她。
武悦笙和他对视,好似没察觉他的异常,她别过眼,故作少女情窦初开,脸颊泛粉:“你们男子的手,为何比女子的手要大?”
许秉钰眼眸微睁,垂下眉眼,去看她娇羞的模样,他开口:“男子粗糙,不似女子柔弱,自是要大些。”
“你说,我若是粗糙长大,能不能...像你这样高大?”武悦笙比划他的身高,再比划自己的身高,模样可爱,且天真,尤其她不使坏的时候,格外的招人眼。
许秉钰一顿,他轻轻“嗯”了声。
娇气的公主,若是像平民那般粗糙长大,估计早死了。
许秉钰蹙眉,眼神落在她瘦弱的脸上,气色不好,人不在康健。
月红端汤药进来,一股难闻的味道蔓延整个寝室,武悦笙嫌弃地捂鼻,愣是不愿喝一口,可把月红急坏了,最后许秉钰上前,接过月红手中的汤药,拿下武悦笙捂在口鼻的手,抵在她嘴前。
武悦笙瞪大眼睛,水汪汪看着他,满眼不情愿,着实委屈:“苦。”
许秉钰动一下碗,很轻,他平静的说:“不喝会死,喝了有蜜饯,你选哪个?”
他动心了,也未完全动,可一点也不心疼她呢~
武悦笙无趣地喝下一碗苦药,许秉钰拿出蜜饯,提醒她:“张嘴。”
武悦笙一张嘴,熟悉软糯的蜜饯被塞入口中,她细细品尝蜜饯,味道十分可口。
许秉钰见她乖巧,不再闹腾,跟她说起正事:“关西之地落幕,赵胥回和李易安得到天家夸赞,以及赏赐。”
武悦笙懒懒托起脸腮,望着他:“你想要封赏,本宫也可以给你。”
许秉钰看她,眼神不明。
武悦笙笑吟吟,抬手,刚喝完药的手指很温热,点触他的脸颊,逗弄似地轻挠:“不止给你封赏,还有我的夸奖~”
她每挠一下,他的心,乱上一分,很痒,痒进心脏,许秉钰拿下她作乱的手,胸口起伏,呼吸略乱,他的黑眸微眯,有些被气笑,又意料之中的平静。
“至于我,日后恐怕没时间陪公主玩闹。”
武悦笙抓住他的手指,仰起消瘦的脸,眼神不舍:“我和你谈情说爱,在你眼里,是玩闹吗?”
难道不是,许秉钰差点脱口而出,这并不是他的性格,甚至面对武悦笙,他颇为失控,这是不可估量的变数,他深深看一眼武悦笙,蜷起她的手,握在手中。
“公主身边,有其他玩意,不是吗?”
武悦笙怔愣,她想到岳明,还有眼前许秉钰冷淡的脸,她开口:“我不明白。”
许秉钰上前一步,黑眸注视她,仿佛要将她看穿:“是不明白,还是公主不愿承认?”
武悦笙笑了,笑得动听,就连窗外树枝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