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秀才?”
“大哥?”
顾月和杨君君分别挤在怜秋的旁边,直把琴书都给挤到后面去了。
远处驶来另一艘画舫,与怜秋这边的冷清不同,那头却显得热闹许多,甲板上站着许多身着丰远书院学子服的书生。
封随与杨俊奕站在一起说话,两人旁边还站着另外几个书生,怜秋都不是认识,不过瞧着封随与他们相处融洽,应当关系不错。
是因为忙着在书院结交好友,所以就将自己抛之脑后了吗?
怜秋撇了撇嘴,心头有些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难受。
“还真是一表人才诶。”见到人顾月算是晓得怜秋为何会起了招人做赘婿的心思。
她推搡怜秋的肩头,起哄:“还不跟封秀才打个招呼。”
凭什么要自己打招呼。
怜秋心气本就高,现下又因着封随的事烦闷,更是没了兴致。
“不……”
“大哥!”
杨君君朝着远处挥手,声音不算大,但杨俊奕和封随第一时间都看了过来。在看见杨君君时,杨俊奕便克制的抬起手挥了挥。
而怜秋还未收回的视线,恰好与封随撞在一处。
远远的,怜秋瞧见封随朝他微微颔首,像是在问好。
伪君子。
故意晾着我,现下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怒火中烧的怜秋浑然不觉自己的打算也是先晾一晾封随。
没趣。
怜秋移开视线,全然没有回答封随的意思。
“秋哥儿,”顾月凑到他耳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很亲昵,她轻声道:“真生气了。”
“没有。”怜秋嘴硬道:“我与封随又没什么干系,画舫上多是丰远书院的人,他们一会儿看着了,还不知道又如何私底下编排。于我和封随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话说来生硬,顾月忍不住发笑:“你日日让木头去给封秀才送饭,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知道你们关系不凡,你现下撇清关系会不会太晚。”
怜秋翻了个白眼,闭嘴不言,将头撇到另一边,既不愿意看封随也不愿意看到顾月。
杨君君与杨俊奕打完招呼后,低头便看见怜秋神情恹恹,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怜秋,你要是不愿意看见封秀才,我去让船夫调转头,省得撞在一起。”杨君君贴心道。
“不必。”怜秋摇头,“君君,你不用管。一会儿他还以为我怕了他似的,不过一点小事,用不着避着。”
他只怕一会儿封随还以为自己认了输。
怜秋性子倔,杨君君见说不动他,只跟顾月交换了个眼神,便无奈的坐在怜秋旁边,由着他懒洋洋的靠着。
那厢杨俊奕也瞧见了怜秋转头的动作,见封随表情虽没变,但周身的气势显然凛冽些,他故意道:
“看来今天秋哥儿兴致不太好,也不知是谁惹他生气了。”
封随不语,只是眸中神色莫变,不知在想什么。
“哟,那不是顾怜秋吗?”二楼传来一人的声音:“我听说顾家准备给他招赘婿,各位谁若是有意,还不快快展示一番,莫要错过了这绝佳机会。”
此言一出,二楼站在一起的几名书生便像是炸了锅似的吵闹起来:
“哈哈哈哈,陈兄说的是,谁要来展示一番。”
“哈,是啊,谁想上门当赘婿的,还不快来顾公子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就被看上了。”
“只是不知这当了赘婿,以后顾老爷还不会让继续读书了。”
“这恐怕就得看顾怜秋的意思了,顾老爷最宠的就是他家这哥儿了,要是入了赘,还不是顾怜秋说什么就是什么。”
“诶,柳兄,你怎地直呼顾公子的名讳。”
“如何呼不得?莫非你们不知晓他的名字?”
“毕竟封兄还在这呢。”有人故意道。
“封兄?”柳意明抓着栏杆,眼含讥讽的看着楼下一言不发的封随,故意道:“是了,封秀才与顾怜秋关系匪浅,想来是奔着进顾家而去,现下听我叫顾公子名讳,该不会觉得冒犯吧,封兄?”
封随转过身,微微抬头看向二楼的众人,神情平淡却又带着令人不可侵犯的威严。
“柳兄自诩清流君子,作何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惹人胡乱猜想。”封随轻叹口气,似乎有些无奈道:“柳兄嘴下留情,莫要坏了哥儿的名节。”
怜秋时自家阿弟最好的朋友,杨俊奕听得也不高兴,蹙眉插嘴道:“柳兄,顾公子是哥儿,直呼名讳实在不好,你我都是读书人,礼义廉耻也该懂得。”
两人的话噎得柳意明脸色青白交接,很是难看。
“呵。”他嘲讽一笑,还待继续找茬,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人声音。
“各位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吵闹声招来了这次画舫诗会的举办者,侯阳言笑晏晏的穿过二楼的人群站在边缘看向封随几人,又抬眼朝着引起几人争端的另一画舫看去。
怜秋朝着杨君君、顾月说了两句话,便准备抬手将窗关上,省得看着封随他就生气。
临关窗时的最后一幕,恰好被侯阳看了个正着。
“顾公子。”侯阳眼睛一亮,喃喃道。
“侯兄也认识顾公子。”柳意明皮笑肉不笑,“那你可知他与封兄怕是早已私相授受,恐怕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喝上封兄在顾家的喜酒了。”
“喜酒?”
侯阳朝下看去,眼中见着怜秋时的欣喜消散,提唇轻声道:“封兄,柳兄说的可是真的?”
封随的表情愈发无奈,带着些被人污蔑后的苦涩,道:“侯兄,莫听柳兄胡言。我早已同他说过缘由,先前在下阴差阳错救了顾老爷一命,顾公子知恩图报,方才与在下有过几面之缘。”
“是吗?”柳意明阴阳怪气道。
“柳兄,都是同窗,莫要闹得太过难看。”侯阳轻声道。
柳意明想说什么,但看了看侯阳的脸色,愤愤闭了嘴。
漫不经心的视线再次落在封随的身上,侯阳温和建议道:“封兄既然与顾公子相识,不若请他上船一坐,恰好诗会将要开始,便请顾公子也来听上一听。”
说罢,也不管封随的意思,侯阳便直接吩咐人让船夫将画舫往怜秋的方向驶去。
封随微微皱眉,心在却知那哥儿恐怕又要恼了。
小哥儿本就有些娇气,现在又正在气头上,侯阳派人过去,只怕讨不得什么好。
果然,两艘画舫刚靠近,侯阳颇有礼数的朝着怜秋关闭的窗户一拜,姿态风流道:“顾公子,上次堂弟多有得罪,我还未好好赔罪。今日既有缘相遇,可有闲上来一会。”
“好吵。”怜秋厌烦的将葡萄扔进盘子里,指使道:“琴书,让他们都滚。”
琴书正蹲着给怜秋按腿,听了这话立即站起身,回道:“好哦。”
紧闭的窗扇被人打开,侯阳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见开窗的哥儿并不是怜秋。
琴书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一船的书生泼辣吼道:“不知道扰人清静了吗!大喊大叫的干什么,快快走开,别吵着我家公子了!还读书郎呢,拦哥儿家的船,你们知道礼数吗?”
“呸!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侯阳被琴书骂得脸色乍红,画舫上的书生们除了封随和杨俊奕外,脸色皆不太好看。
柳意明握拳,强笑道:“顾怜秋,封随说他与你相熟,想邀你上来一叙,顺道鉴赏一番他作的诗。”
“柳意明!”杨俊奕心下不喜,替封随辩白道:“封兄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柳意明满不在乎的说:“顾怜秋既然要报恩,自然对封兄会客气几分,我借封兄的名头一用,想来封兄应当也不会介意吧。”
封随皱着眉,没回话。
没一会儿,众人便看到对面骂街的小哥儿弯下腰,一只娇嫩白皙的手掌落在小哥儿的手里,随即众人便觉眼前一亮。
只见窗内出现一张精致的小脸,肤白唇艳,眼尾缀着一滴鲜红孕痣,远远看上一眼便觉惊艳无比哪怕是被他瞪着,也觉心旌摇曳。
“顾公子。”侯阳情不自禁的喊出声。
“我说,”怜秋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怒道:“柳意明,你是不是有病。”
怜秋的声音不大,但是说的话却精准的落在每个人的耳里,众人余光不自觉朝柳意明瞥去,只见他煞白一张脸,嘴唇微抖。
“别再让我知道你在外头喊我的名字,”怜秋语气冰冷道:“否则,我可要对外说丰远书院的柳秀才是个嘴碎的,最爱编排他人是非。”
柳家的人常来顾家买粮,一买便是许多,称得上是大客户,怜秋自然也认得柳意明。
只不过两人每次见面,都让怜秋不太高兴。
幼时这人会捉来虫子吓唬怜秋,然而被怜秋给反丢进了柳意明的衣领之中,这人又哭闹着去告状。
虽然怜秋最后没有被顾梦生骂,但心头却对柳意明这人不喜。
自己先来惹事,却又去告状。
加上之后几次柳意明扯怜秋的衣裳还有头发,又被怜秋喊人按着给打了几次,两人之间的矛盾愈发闹大。
为了让自己过得舒适些,怜秋已经许久不曾与柳意明见过面了,连带着与柳家的生意也全然丢给顾梦生去商谈。
没成想再次见面,柳意明直呼他名字不说,还敢打趣他和封随。
怜秋愈发恼怒。
“大庭广众之下,一众读书人竟是比集市上还闹腾,你们也不嫌丢人现眼。丰远书院竟是养了一群只会说话的麻雀不成!”
杏眸落在封随身上,怜秋冷哼一声,狠狠将窗户“砰”的一声关紧。
余下一画舫的书生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声音惹火暴怒中的小哥儿。
待怜秋他们的画舫驶远后,气氛才逐渐缓和下来,众人窸窸窣窣的开始说起其他事,绝不提方才起哄叫怜秋的事。
“秋哥儿生气了。”杨俊奕说。
“嗯。”封随轻抚衣袖,黑眸沉沉。
鱼儿总被钓着,久了感觉不适便会吐出鱼饵。
得适当给些甜头。
方能让鱼儿将饵含得更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