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如庙在一座山的山顶上坐落着，山叫连山，整个山的高度也就百来米。
这座山本来是连看管的人都没有，后来不知道怎么宣传出去了祈福很灵验的说法了，来的游客渐渐地就越来越多。
于是赶鸭子上架一般地迅速组建好了服务团队和店铺。
山不算险峻，但茂密的树木分布在各处。光照不进来的时候也显得阴暗。
这个时候的游客就已经很多了，至少江季在山脚下站着往上望的时候，每个露在外面的阶梯上都能看到行人。
两个人先是在山脚下的公园里转悠了一会儿，虽然谁都没有说话。
江季带着耳机双手插着兜默默跟在他妈后面。
“阿季，不开心啊？”
“没有。”
“从那个小朋友走了之后你就开始不开心了吧。”
“才没有。”江季转头望着连山。
“吵架了？”
“没有，也算是有吧。”
“人家年纪比你小你要让着点呐。”
“他比我大六个多月。”
“噢是吗？那肯定是因为你整天冷着一张脸显老了很多。”
江季目视着前面妈妈的背影，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回到了最好的那段时光。
妈妈还没有变得疯癫或者冷漠的那时候，他手里拿着棉花糖望着前方正在跟别人有说有笑闲聊着的妈妈高大的身影。
但是，她现在是不会跟我开玩笑的。
她正在拿对待学生的方式对待我。
好荒唐。
江季没有回话，妈妈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别老欺负人家啊。”
谁欺负他了？好吧，可能是有欺负过，但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他总是小心翼翼，让人看着就很想欺负。
“知道了。”顺手把妈妈被风吹起的帽子压实了。
要起风了。
上山的路并不陡峭，石头台阶都很平缓。只是这山上台阶的数量不是一般的多，可能这也算是祈福路上的困难吧。
依然是妈妈走在前面，江季跟在后面。
“妈，你把包给我吧。”
接过包之后他就走到妈妈旁边了。他妈的身体素质不算好，从那段时间之后就大不如前了。可能只是因为现在还算年轻所以没有显得很虚弱。
江季在旁边随时准备着等她没什么力气了扶着她。
他们前面有幸福的一家四口，他们后面是一对手牵着手的年轻情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让他透过表象竟然也能窥见幸福的模样。
江季又默默低下了头。
他听到前面家庭里小女孩问话的声音，“妈妈，山顶住着神仙姐姐吗？”
有个声音回答道：“山顶上哪有神仙姐姐，山顶上只有一座寺庙喔。”继而又对着旁边的男性说：“怎么老是给孩子编故事，她要是看不到就又要哭了。”
那个男性温柔地低下头说道：“我错了，那她最喜欢神仙姐姐嘛。整天嘴里嚷嚷着要变成小仙女。”
两个人又说了些什么江季没能听到，不过也看到了两个人温柔地对望。
“妈，为什么要去福如庙？”
“噢，听同事说这座庙还蛮灵验的。妈妈刚好也有想求的东西索性来试一试了。”
“嗯。”
他没敢问妈妈想要求什么。
福如庙并不大，看样子应该是一座仿古建筑。一座主殿，主殿也只有五间，旁边是两个小一点的侧殿，供人捐香火钱的。
江季没有进去，在一旁的走廊上随便找个人少的角落待着。
虽然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堂而皇之地走进去对那些相信神明的人来说也算是亵渎信仰吧。因为这个缘故，他一般不会走进任何祭祀性质的建筑里。即使走进去了，也不会装模作样地跪拜。
虽然他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他还是要尊重别人的信仰，尊重，一个莫须有的东西。
他不知道妈妈在里面待了多久，只是出来的时候眼眶泛红，似乎是哭过了。
江季看到他妈从里面出来就立刻跑了过去，对妈妈泛红的眼眶只装作没有在意，“妈，我们回家吧。”
“嗯。”
江季向来以为哭是懦弱者的权利，丝毫不应为此感到自豪。
可是他的母亲无比强大，依然需要哭泣。
同类归纳法果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
这一刻，他突然希望真的有神明存在，希望有哪个博爱的神明听到母亲的声音，希望她如愿。
如果陈川也在，肯定要在蒲团上拜一拜，并请求让他们两个都如愿。
陈川此刻倒也真的在向上天请求。
请求让他爸和他妈停止争吵。
两个人正为一个可笑的话题争论得面红耳赤。
事情的起因是妈妈提出想买一个小佛像回家，在除夕的时候可以祭拜。
而他爸不同意，认为没用，张口闭口都是相信科学。
陈渺刚好乐得自在，没有人跟她抢电视了，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地还能听个乐，笑一声。
陈川象征性地请求了一下也懒得管了，反正他爸妈经常这样。
不过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他妈胜利，因为钱都在他妈手里呢。他爸只能在一边生闷气，做饭的时候故意往妈妈最喜欢吃的饭里多撒盐。
家里最近几天都在忙着准备年货，他爸和他妈各自带一个出门。陈川跟妈妈，阿渺跟爸爸。
跟妈妈逛街还是比较累的，因为挑东西很精细，还要货比三家。
陈川就是来当苦力的，所以还没逛多久呢两只手都拎着好几个袋子。
陈川跟着妈妈进了一家卖古玩的小店。
从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地，里面装修得倒是蛮古色古香的。屏风上的花纹雕刻得都格外精细。
陈川来回瞅了瞅，“妈，这...这买得起吗？”
妈妈被他的话逗的轻笑了一下，“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仿造品的，不过仿造的很像真的就是了。”
店主人也就是一个很常见的中年大叔的样子，双手揣兜里，眯着眼睛道：“哎呀，又来了呀。”
“嗯，今天终于能拿走了。”
店主走到了一个展柜，拿出了一套紫砂茶具，光喝茶的小杯子就有七个，甚至每个杯子上雕刻的花纹都不一样。
“原价一千二，看你这么喜欢，就收你一千好了。”
“太谢谢老板了。”
妈妈出奇地很痛快地付了钱，在一边看着老板把东西装进礼盒里。
陈川大气都没敢出，直到两个人乐呵呵地一个递出一个收过。他又跟着妈妈走出小店。
“妈，你买这么多茶杯干嘛的？”
妈妈手拎着礼盒，高兴地看着手里拿着的精心包装好的茶具，“这套茶具是上次我跟你爸来逛的时候看到的，我看他当时就想要了没好意思开口。现在给他全款拿下了，你爸他肯定要高兴死了。”
“你攒钱给我爸买礼物啊？”
“嗨呀，就攒了不到半个月。你爸也真是的，一千块钱自己都拿不出来。”虽然说着埋怨的话，但眼里的爱意和笑意完全遮掩不住。
“那我跟阿渺也有吗？”陈川接着道。
“那当然了，等初一在送你们，现在保密。”说着要接过陈川手里拎的几袋子菜。
“没事，我拎得动。”掂了掂手里的东西。
“那，阿渺有两件的喔，她生日嘛。”
“嗯，我也给她准备生日礼物了。”
妈妈又笑着打趣说道：“我们陈川真的是最好的哥哥啊。”
两个人又逛了半个小时就骑上小电驴回家了。
到家得时候他爸跟陈渺早已经在家歇着了，买的一堆东西直接就堆在客厅的地板上。
“陈桥，买的东西就堆地上是吧？还有阿渺，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
两个人立刻行动起来，边说知道了边收拾东西。
陈川看到妈妈趁着两个人都没注意就把手里拿着的礼盒偷偷放进厨房的柜子里了。
等两个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放到桌子上时妈妈也从厨房里出来了，“我都不想说你们两个，尤其是你陈桥。”
陈川觉得他爸本来是打算嘟个嘴撒娇的，只是顾虑到陈川和陈渺在场所以才克制住了，“好了好了，这不是都收拾好了吗？本来你不说也要拿到桌子上的。”
两个人推推囔囔着进了厨房。
“妈妈刚才在厨房里偷偷摸摸地放了什么？”
“你看到了啊？”陈川惊讶地问道，琢磨着要不要告诉阿渺实话。
“她动作那么明显谁会看不到？”
“爸他就没看到。”陈渺施舍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你猜爸爸他看到没有？”
“啊？”
“不告诉我算了，反正最后都会给我。”
看来是把林青女士给爸爸买的礼物当成她的了。
不过那也差不多嘛，她的礼物也已经被妈妈妥善安置了。
“你准备给我送什么？课外书？项链？还是帽子围巾？”
陈川也没想到她随口一说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故作镇定道：“保密。”说完立刻回自己房间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