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铺满花瓣的小路上，周围被云水所萦绕，不知去向何处。秋芷垂头丧气地跟在陆扶后面，二人之间的气温降到冰点，没有一句交流。

完蛋咯，这下陆扶肯定知道秋芷是偷摸混进来的了，凭一己之力破坏了神仙传下来的名门望虚派的规矩，肯定是要被带走处死了！

“我知道你不是望虚派的人，寻常望虚派弟子会入门时会经过掌门开光，所以他们也会拥有神力。”陆扶开口说道：“不过，我是不会向他们告发你的，放心好了。”

果然还是被她知道了，秋芷略带防御地抬起头，想要说出口的话噎在喉间，失落地垂下眉眼，她也无力反驳。

“你是个不该被埋没的强者，但如果你只执着于你现有的天赋，想要在这天地间行走，怕是远远不够的。”陆扶转过身来，看着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秋芷，掩面轻笑着：“看来秋芷是个不爱说话的小朋友呢，别灰心，去我那里坐坐吧。”

二人继续同行向前，不知不觉云水散去，来到一座大殿面前，踏过的石子路面焕发淡淡神光，不同于观春阁多处的花草繁景，这里满是枯萎的残枝落叶，灰蒙蒙的气氛充斥着庭院，弹指一挥间，枯萎的残花融化在风中。

名为枯叶殿。

殿内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神女石像，双眼轻闭，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什么。缕缕长裙穿着在身上，但却无任何飘逸之感。虽是石刻，却隐隐感觉容光焕发，如有生命般，那是一种只属于神的震慑感。

秋芷目不转睛地盯着石像的眼睛，灵魂深处遭受了温柔一击。

陆扶给秋芷斟了一杯茶，走到秋芷身边，道：

“这是姬氏神女像，传说中于神魔大战中拼死抗争的神族战士。她死后，流传到望虚派的神明为了纪念她所打造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栩栩如生，就好像神真的在我眼前一眼。”秋芷语气中尽显惊叹。

“当然，也许她也从未离开过。”

隔着轻纱，这是秋芷与陆扶的第一次对视，望向陆扶面纱下的眉眼，似乎与那神女石像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你…..和她很像。”秋芷说道。

“是吗？噗嗤，可能是我有福气得神女庇佑吧。”陆扶轻笑着。

二人继续往枯叶殿深处走去。

“听说你出师了，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反倒是继续留在这里自立门户，不会觉得束缚吗？”秋芷对着陆扶的背影问道。

“我留在这里，自然有我的使命，我想让每一个孩子都能拥有实现自己梦想的能力，有此足以，不必改变千百年来生活之状。”

狭长幽郁的走廊两壁的烛火注意亮起，陆扶走在前面，殿内布满诸多银剑，与望虚派弟子的标配没什么两样，剑齿锋利，在烛火的映射下折射淡淡银光。

“我虽然不能为你开光，但此处的望虚银剑，你可以任选一把佩戴在身上，就当作是完成你未完成的入门仪式吧。”陆扶说道。

秋芷走近，仔细端详着墙壁上悬挂着的每一把望虚银剑，虽制作精美，但却都达不到心中的最佳选择。

见秋芷犹豫不决，陆扶便隔空取下一把剑丢了过去，巨大的重量直接将秋芷压得倒地不起。

秋芷被银剑压得喘不过气，脸色发紫地求救道：“哎哎，快拿走！太…太重啦！要压死人啦！”

陆扶轻轻一挥手，那把银剑便从秋芷身上飞了起来，重新挂到了墙上。

“你们神仙的东西都这么重吗？我可不要。”秋芷咳嗽着，缓了半天，终于站起身看向陆扶，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土豆啊。”

“土豆？”陆扶微微皱起眉头。

“对啊土豆，我家里经常种的。每次去镇上售卖，一背就是一箩筐。比起这些绝伦的武器，还是土豆用着顺手。”

陆扶疑惑地看着一脸天真的秋芷，犹豫片刻，释法变出一筐土豆，落到秋芷面前，问道：“土豆你怎么用？”

见到土豆，秋芷顿时满眼放光，好像从前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重新长了出来。拾起一颗握在手中掂量两下，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朋友。一路小跑着回道走廊的入口，瞄准走廊尽头的的陆扶，卷起袖子用力一甩，土豆从指尖划出，与尘埃飞速摩擦，擦出点点斑驳的星火。

“就像这样！陆扶，你可要接好啦。”

高速旋转的土豆穿梭，陆扶视线紧紧跟随，近在咫尺那刻伸手稳稳接住，毫无防备地被强大冲力推得往后釀呛两步。平静下来看着刚刚手中平平无奇的土豆，已幻化成一缕烟雾消失不见。

“怎么样，我就说土豆好用吧。”秋芷得意洋洋。

“你没受伤吧？”陆扶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走上前来拽着秋芷左看右看。

“没有啊，我都习惯了，土豆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用的武器。”秋芷尴尬地笑了笑。

偶然瞥见秋芷撩起袖子的手臂上满是已经结痂的伤疤，陆扶有些错愕，再看看她的另一条胳膊，也是同样的伤残惨重。

秋芷眼神躲闪，慌忙甩开陆扶，抖抖手臂将袖子放下，将伤疤遮住，情绪低沉下来，向后退着，默不作声。

“可曾…受过何等非人折磨？”陆扶轻声询问着。

“没什么，受了点小伤，都过去了。”秋芷摇了摇头，始终不愿提起破庙中发生的故事。

“不愿说出口，那我便不再追问了。”

陆扶好像从中读懂了什么，心疼不已，目光扫过，渐渐停留在在秋芷腰间那条暗淡无光的青红相间的腰带上，闭上双眼叹出一口长气，恢复到以往柔情的笑容，问道：

“你喜欢青红色？”

秋芷低头看看自己的腰带，用手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开口说道：

“算是…一个朋友送的吧？还不错，挺好看的。”

“这条腰带固然好看，但不怎么结实，你等一下。”

陆扶从走廊的尽头踏了出去，留下秋芷在原地满头问号。片刻，陆扶又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青红色腰带走了回来，不同的是，这条腰带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红色的花纹点缀在涟漪般的青色底衬上，闪烁着柔弱而坚定的光芒。

这便是千年前神魔大战中遗落的【华菱抚】真品！

可是秋芷并不知道这些。

“你也有呀，没想到这玩意这么多同款啊。”

秋芷挠挠脑袋，在她眼里这两条腰带毫无差别。但是陆扶并没有想象中望虚派之人那种可怕的感觉，倒是格外温婉，秋芷也渐渐卸下了对她的防备。

陆扶为秋芷系上新的腰带，目光中有三分惋惜的不舍，又有七分欣慰的骄傲。

二人穿过昏暗的走廊，周围的石壁都是灰黑的泥色，压迫感沉重，转角处只有一条狭窄的出口，不知为何，秋芷突然在此处停住脚步。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陆扶轻声细语地问着，但见秋芷立定在拐角处，眼神中多了一丝攻击的意味。

“没…没有，我鞋掉了，提一下。”秋芷傻笑着，蹲下假装整理鞋子。

陆扶没有再问什么，继续向枯叶殿外走去。

见陆扶走远，秋芷敢才站起身来，望着左手边的石壁，隐隐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隐藏在石壁之后，强大的压迫感犹如一件战损的盔甲，振得人心惶惶。

曾经的姬氏神女征战沙场抵抗魔王……而如今的她好像并没有离去，反倒像是在完成一场崎岖的宿命。

是……谁？

秋芷不敢再往下想，这种感觉就像在窥探他人不可说的命运一样，赶紧加快脚步离开此处。

枯叶殿外，陆扶站在那尊石像下，目送秋芷离去的背影。

“再见啦！今天真的谢谢你。”秋芷怀抱着一大筐土豆，朝陆扶招了招手。

“等等。”身后的陆扶突然叫住了秋芷。

秋芷停下脚步，但是这次她依旧提起防备，却没有回头。

“心力强，则可天下独步。”

一字一句在陆扶的唇齿间流出，像一击击重锤般砸在秋芷的心间。

“我记住了。”秋芷回眸，凝望着神女石像与站在下面的陆扶，一字一句开口道：“想必姬氏神女当年，便是如此才撑下来的吧。”

“或许……是吧。”

一种无以言表的疼痛蔓上陆扶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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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芷满载而归，背着一大筐土豆，踏在观春阁繁花盛景的道路上。观春阁庭院内，盐诺正与几个弟子嬉笑打闹着，见秋芷回来，便兴奋地迎了上来：

“秋秋，你去哪了！哦～我知道了，师父一定是带你去陆竹府找陆掌门开光了对不对！”

“嘿嘿，你看这是什么？去给你找你最喜欢的土豆咯！”秋芷将背上的竹筐放到盐诺面前。

“哇！这么多。”盐诺开心极了，接过土豆筐，连忙招呼其他弟子：“来来来，今日我下厨，秋秋请大家吃土豆咯。”

“切！土豆有什么好吃的？”其余弟子不以为然。

“哎呀，你是不相信我的厨艺，我跟你说，要这样…..”

盐诺周围围绕着许多白衣弟子，有说有笑地离开。愣在原地的秋芷也只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拿起扫把独自清扫着院中的落叶。

“喂，不练功就跑来扫地啊？”关敏略带挑衅地走了过来，一脚将落叶堆踢散。

落叶片片飘落，秋芷眯起一只眼睛打量着关敏，轮起扫把照着关敏脑袋就是一击，关敏被尘土迷了眼，吃了一嘴的土。

见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秋芷轮起扫把准备再来一下。

“别…呸…别打了姑奶奶，你平日里跟顾盐诺走得最近，我想请你帮个忙……”关敏用手挡着脸，连连后退。

话未说完，天空乌云密布，暗得如夜晚一般，妖风卷得落叶飞满天。黑云渐渐变得扭曲，聚集在一起，于天空形成一支巨大的黑鹰，双翼展开环绕着着整座望虚山，日光正在一点一点地散去。

压迫感袭来，秋芷与关敏同步抬头望天，黑鹰的羽翼渐渐遮盖住了照在两人脸上的微光。

“全体弟子听令，望虚山有难，随我出征。”

陆扶从黑夜中走来，手中握着冒着红烟的绯烟铳，语气焦急，脚步飞快。

盐诺、彭映英、张柬炷等一众弟子从房屋中跑出来，每个人都携带着望虚银剑。

“师父，等等我。”关敏赶紧地朝着队尾的方向跑去。

面对此等突如其来慌乱的场景，秋芷握着扫把束手无策着，黑暗中，被一只安心的手按住蠢蠢欲动的肩膀。

“你留在这里。”陆扶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对啊，秋秋你别急，守好观春阁，这里交给我们。”盐诺的声音飞快而坚定地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恍惚间一切声音都消失在观春阁前，渐行渐远，踏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