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从教学楼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身为大学生上课上到九点，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他跟随人流往宿舍的方向走去，耳边传来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学校真是有病，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补课，都不一定活得过明天。”

“就是，污染什么，不都是小说游戏里才有的吗，三次元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听说隔壁有人被感染觉醒了异能，这也太酷了。”

“觉醒异能的有多少人，死了的有多少人，半个月前发生的事没波及到你头上是吧。”

由于半月前全市污染，大学停课了数天，但每科都有一定的课时，只能抽出晚上的时间补上。

林默就读于生物专业，本来算是没什么前途的天坑专业，可污染发生后研究院大量招收生物化学专业的大学生，这两门专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盘活了。

而研究出第三、四代拮抗剂的周秩院长被大肆宣扬，一跃成为全民偶像级别的人物。

当然，这些和林默没什么关系，他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研究院给出的薪资很好，自己这个专业身价倍增，可以让他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去给母亲治病。

林默家境普通，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将他养大，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原本想完成义务教育就去上班，可母亲说读出书来有前途，为了挣学费每天打好几份工。

他上大学后靠着优异的成绩包揽了学校的奖学金，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去参加各种活动提高综测分数，还会经常去实验室，一方面跟着老师做项目，另一方面老师们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时不时会让他做一些简单的实验赚些外快。

可在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母亲却突然检查出了基因病。

虽然医生说这病很大可能是由于遗传，而且以现在的技术也能治好，林默还是深深陷入自责。

如果没读大学，早点出去工作补贴家里，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累出病来。

病可以治好，可是他们哪来的钱，凡是涉及基因的疾病治疗费用都是天价，他们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

林默心事重重回到宿舍，里面传来舍友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明亮的灯光下，老大正在床上和女朋友打视频，老四新买了显卡，正兴致勃勃下载游戏，老二老三正吐槽最近封校，不能出去游玩。

每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烦恼，只有他为未来发愁。

大学对他来说就是上课，做实验，兼职打工，偶尔参加一些活动也是为了凑综测。

“老六回来了！”

“今天李老头点名了吗？”

“这么冷的天还上课，真nb。”

“我的烤鸭饭，多谢了。”

随着林默推门而入，宿舍瞬间热闹起来了，他放下书包，把顺路买的烤鸭饭放在老五桌子上，然后默默做到自己桌子前。

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吸引了他的目光。

【招聘实验室助理】

【职位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生物化学专业优先；良好的沟通能力，思维敏捷，工作耐心细致；热爱学术，有责任心】

【工作内容：准备实验所需的试剂、药品、仪器设备等；负责实验室清洁工作；辅助实验人员完成简单操作……】

【薪资：20k-23k/月】

很显然这是一则招聘启事，上面的薪资吸引了林默，他几乎符合所有的招聘条件。

母亲的医药费有着落了。

……

“院长，目前已经确认该污染的靶点，是否进行进一步实验？”

特种拮抗剂是目前唯一一种能完全根除污染物的拮抗剂，周秩从实验室遗留的数据中得到的灵感，以前他总是想找出某种消灭源质的物质，这是以往的惯性思维。用不同物质去对从不同污染物中提取的源质做实验，连变量都没有统一，怎么可能成功。

就像蛋白质有万种以上，每一种污染物的源质也是不同的，他们要先将污染物分类，再进行实验。

先要厘清源质在人体中作用的路径，找到作用的关键靶点，下一步要寻找对该哪点有作用的先导化合物，最后再对化合物进行结构优化，才能制成针对某一种甚至某一类的特种拮抗剂。

“明天再说吧”周秩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身上的各处伤口还隐隐做痛，加上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身体有些吃不消。

研究员们一听可以下班，立刻放松下来，飞快的开始整理实验室的各种器具。

现在是晚上八点，周秩拿起手机扫了两秒。

八点对他来说是个比较早的下班时间了，不必在实验楼休息，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

家中很整洁，冰箱也很整洁，周秩意识到由于很久没回来，冰箱内的食物都被消耗完了，上次离开家他顺手清理了里面开始腐烂的蔬菜和过期的食品。

这个时间完全可以下楼买东西，但劳累一天，他难得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在沙发上躺一会儿。

砰砰—

敲门声响起，周秩有些惊讶，因为除了叶庭没人知道他家的地址，也不会有人来串门。

也不算完全没人，经常有污染者来搞刺杀，只是往往铩羽而归。一是因为这里平时没有人，踩点都找不到规律。二是因为打不过。

不过那些人可不会有这么礼貌，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来人敲门很有规律，敲三下然后停顿一两秒，像是在对什么暗号。

他打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萧晟云穿着一身居家的小熊睡衣，还有棉拖鞋站在门外。

“你搬来这里了？”周秩从对方衣着上意识到了。

“对呀，我那个小区有污染，想到上次你住的这个地方不错，懒得找房子就直接租了这边的，我想你选的小区应该不会有坑吧。”

萧晟云笑道，他笑起来给人的亲和力很强，对面的人不知不觉就会心生好感。

“这里确实还可以，你住这个单元？”

“不是，隔壁，但是外面有楼梯将两边连起来了。我看你这边有灯光，便想着拜访一下隔壁邻居。”

“是隔了一栋楼的邻居。”或许是被对方笑容感染，周秩也放松下来。

“我做了排骨汤，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要是错过就太可惜了。”萧晟云可怜巴巴道，可能他长得显年轻，就像十七八岁的大学生，哪怕做出这种表情，也不会令人厌恶，似乎没人会拒绝他的请求。

“没有。”周秩摇摇头，想起叶庭曾提醒他与人聊天要多说几句，每次蹦几个字往往会把天聊死，又接着道“上次去超市买的蔬菜有些坏了，全扔了，可能明天还要买一些食材。”

“那看来我来的很及时。”

萧晟云眼睛亮起来，似乎整个人都欢快起来，带着人往楼下走，在下一层的楼梯间有一扇门，外面是一小块平台，将这一整楼的单元连接起来。

这处平台在十楼，风很大，单薄的睡衣被风吹起，上面的小熊略微发皱，勾勒出主人挺拔削瘦的腰身。

周秩看着那一片白皙的皮肤出神，他想起从医院醒来，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隔壁，对面却空无一人的失落。

人的感情是因联系而生的。

“开饭吧。”萧晟云热情地将饭菜端上桌，香气很快弥漫了整间屋子。

顿了两个小时的排骨汤呈现出乳白的汤色，肉已经完全软烂，里面还加了玉米和山药，只需要加几粒盐就已经十分鲜美。

在这寒冷的秋天，一碗暖洋洋的热汤，确实令人身心愉悦。

“你的伤好些吗，我在医院看过病历，骨折再短也不可能十天就好”周秩问道，随及觉得语气有些严厉，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医院多治一段时间，行动处再忙也不能让伤员带伤出任务。”

“好多了，叶队挺好的，让我好好休息，还发了一笔补贴。”萧晟云不忍叶庭被误会解释道。

“那是他们应该的。研究院的奖金也很多，而且也不会像行动处那么危险，你不考虑一下？”

周秩还是没放弃，不会被污染的简直就是先天牛马，不对，先天科研圣体。尤其是一种特种拮抗剂研发出来后，急需大量人才。

而且，他觉得对方比自己身边那些蠢货强。

萧晟云……他可耻地心动了一秒。

可以天天和自己的源核待在一起，而且那里有好多食物。

可是他还是害怕，一怕自己把持不住，把源核直接挖了。二怕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切片。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那些化学什么一窍不通，去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洗瓶子了。

“不用。”萧晟云坚定摇头，天天给自己的同类切片，他脆弱的心脏受不了。

“行动处到底有什么吸引你？”周秩倒没有生气，只是疑惑，而且心情有些微妙，他亲自递出的橄榄枝第一次被拒绝，还是被拒绝了好几次。

“我更擅长战斗，在一线和污染物作战，救出很多人让我更有成就感”萧晟云坚定回应道。

看着十分正义凌然，像极了刚加入行动处然后被洗脑成功的傻白甜萌新。

“好吧，不过经历饿着么多我们算是朋友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朋友”这两个字在他舌尖滚动了一圈，像是第一次说出这个词。

“今天的晚餐很美味。”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或者说，周院长对身边的一切人和事都很认真。

认真到让萧晟云生出深深的愧疚感。

我给你晚餐是因为我想把你当晚餐。

“好，”恍惚间他听到自己轻声说“那我们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