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走？”宋亭宴推了一下陆应萧，“你站在这边，等下又要被电梯夹到了。”

陆应萧向后伸手，精准地攥住他的手腕，把他一起拉入电梯里。

他意识到陆应萧和电梯里的人的不对劲，替陆应萧擦屁股似的，友善地打招呼道：“陈总监。”

“宋总监，没想到开会路上也能遇到，真巧啊。”陈庭扶了下金边眼镜，微笑颔首，“怎么和陆总监一起来的？”

陆应萧冷笑一声，话语间是毫不掩藏的嘲讽：“那还能和你一起？”

宋亭宴瞥了陆应萧一眼，没说话。

电梯中只有他们三个，他和陆应萧进来得晚，站在靠门处，陈庭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本是互不干扰的站位。

但其中暗含的剑拔弩张早就收不住了，明明还没说几句话，却已经形成了僵局。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对劲，更何况宋亭宴本身就能够很敏感地察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

“我刚才找陆总监有点事情，就刚好一起了。”他向陈庭解释道，“是挺巧的。”

陆应萧在一旁翻着白眼，自顾自地说：“是挺晦气的。”

声音不小，根本不是嘀咕。宋亭宴碰了碰陆应萧的手，实在无奈。

陈庭是和他同一批入职的同事，与他年龄相仿，两人在公司晋升的步伐几乎一致，因此关系一直维持得还不错。

而且陈庭性格温和踏实、进退有度，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对他耐心又包容。

完全是陆应萧的相反面。

反观陆应萧，这位太子爷还在一旁一脸不屑地吹胡子瞪眼，有点情绪全写在脸上了。

一时间电梯里没人再说话，气氛胶着得令人窒息。直到到达开会楼层，陆应萧又拉起宋亭宴手腕大步走去出。

宋亭宴回头看了一眼，陈庭已经被他们落了很长一段距离。他忍不住笑起来，觉得陆应萧这会的有趣盖过了讨人厌。

“你以后少和他玩。”陆应萧恶狠狠地说，“他那么虚伪，你别和他学坏了。”

宋亭宴笑他：“小孩子心性。”

陆应萧拉长声调，懒洋洋的语气，却更显得阴阳怪气：“是，我比不上你们两个同龄人。”

即使陆应萧已经很克制，但寒意仍就不受控制地席卷而来，宋亭宴禁不住身体颤了颤。

他感受得到陆应萧对自己强烈又扭曲的占有欲，就像他一直知道陈庭在追求自己。

但他绝不会主动挑明——清醒地装傻，礼貌地疏离，这才是维持关系的最好方式。

一整个会议，陆应萧都有些闷闷不乐，宋亭宴几次看他，他都在要么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要么看向总经理装作认真开会的样子。

宋亭宴想了想，用锡箔纸折了只千纸鹤，拿笔敲了敲陆应萧的胳膊。

陆应萧转头，宋亭宴把千纸鹤递给他，轻声说：“喏，给你玩。”

陆应萧笑了，捏着千纸鹤的尾巴转来转去，也压低声音说道：“谢谢宋总监。”

宋亭宴知道他在模仿陈庭叫自己的语气，笔杆转移到他的脑门上，“少贫。”

陆应萧看了眼还在讲大道理的经理，又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陈庭，嘴角勾起，动作幅度极大地揉了把宋亭宴的头发。

例会结束后陆应萧也护在宋亭宴身边，两人几乎是贴到一起的，容不得第三个人插入。宋亭宴对陆应萧的小心思看破不说破，只在心里暗笑幼稚。

“回去工作去吧。”他对执意要把自己送回工作室的人说，“还没到中午，吃饭再见。”

“谁知道吃饭路上会不会又遇到倒胃口的人。”陆应萧意有所指地说完，轻轻推了下宋亭宴的背，“中午等着我来找你。”

宋亭宴“嗯”了一声，一个人往办公室走。

刚才开会的时候，在“无意识地”过度关注陆应萧的同时，他还听到总经理点了自己的名。

大意是看了他的直播，觉得效果很好，让他在周末的线下活动中多露脸，给游戏再拉一波流量。

他当时是答应的了，毕竟已经豁出去过一次，剩下的路就不再难走。但他不知道总经理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而距离周年庆线下活动仅剩五天。

陆应萧的提议是让他穿女装，反正他长得就雌雄莫辨，穿上裙子能惊艳全场。

得到的是他在会议桌下面的狠狠一脚。

他其实有些想法，看了眼时间，召集制作组开个短会。

他先是打点了一遍整个活动的流程策划，把任务精确到各个岗位，又约好了线下检查场馆布置的时间，整体的细节的全部规划完之后，才有些难以启齿地说：“王总让我这次露脸，我初步想法是在擂台处或者周边兑换处当工作人员，因为这两个地方人流量最大，我去也可以帮忙分担一些工作。大家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在一众挠着本就光滑的头顶的人中，策划颤巍巍举起了手。

宋亭宴放下笔，用手示意他：“请说。”

策划就清清嗓子，朗声道：“你去当coser，谁来了就和他们合影，效果绝对更炸裂。”

宋亭宴缓缓眨了下眼睛，竟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和陆应萧的女装相比。

立刻有人附和：“对啊老大，你这姿色不出cos可惜了。”

“对对对，就cos那个谢聿好了，这下我们请coser的钱都省了。”

谢聿是游戏背景设定的主角团中最核心的一位，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因实在过于俊美温柔，人气一直高居不下。

他也是宋亭宴最早捏造的、倾注最多心血的角色，像是养了个孩子一样，七年来一步步看他长出血肉。

但宋亭宴从来没想过要去出cos，他担心自己无法还原角色，玷污了这位清风明月的侠士。

“老大，不用犹豫了，服装妆造都包在我们身上，你只需要出去捞钱就好了。”策划趁乱替他拍板道，“再给你请一个专属跟拍，360度无死角出图，完美。”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宋亭宴支着头，内心其实已经有些松动，“先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落实好，我的事情我再去考虑一下。”

他站起来，把文件整理好，盖上笔帽，说：“散会。”

一群大小伙子立刻跑出会议室，宋亭宴慢悠悠踱回办公室，等陆应萧来接自己吃饭。

他又翻了一遍策划案，把还需要改进的地方标注出来，想要做到极致完美。但总体已经足够满意，他绽开一个笑，带着点炫耀的小心思，给夜半听箫发消息：周六周年庆活动你来吗？

他们认识几年，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从来没有人主动提。宋亭宴发这条消息也是斟酌了许久，觉得可能有些冒犯。

夜半听箫的消息很快发来，宋亭宴看着那个小红点，不敢点进去。

而夜半听箫的回复竟出他所料：我应该可以来，坐高铁也还挺快的。到时候我们一起逛，还可以集邮买周边。

宋亭宴垂下眼睛，抿了抿嘴，还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他两根拇指在屏幕前互相扣弄着，思索怎么回才能不过分展露自己的欣喜。

【言笑：这次还有现场打本，不知道是随机匹配还是可以和好友组队。】

【夜半听箫：晚上陪你打游戏，去帮派问问有没有人一起参加。】

【言笑：这么确定我会去？】

【夜半听箫：一般你这么说，肯定是自己先有想法的。】

宋亭宴不知道该说夜半听箫对自己了解，还是说他对自己过于关注。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但说到底只是素未谋面的网友。

他调整好心态，说：确实想去，那周六见哦。

夜半听箫说：好啊，期待一下。

宋亭宴回了个“嗯”，和夜半听箫约好晚上打游戏的时间。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他连头都没抬，就知道哪个祸害进来了。

“摸鱼呢，宋三宝？”陆应萧把手搭在他的椅背上，俯下身贴近他，“小心被扣工资哟。”

“要扣也是先扣你的。”宋亭宴食指戳着陆应萧的下巴，把陆应萧的头挪开，“少吓唬我。”

“跟谁聊天呢？”陆应萧没看宋亭宴的手机，但问道，“我刚才来的时候，就见你打字飞快。”

“一个朋友。”宋亭宴把手机锁屏，睨了他一眼，“放心，不是陈庭。”

陆应萧穷追不舍：“男的女的？”

“管这么多干嘛。”宋亭宴摘下早上开会的领带，卷起来放到一边，拿起手机，“还吃不吃饭了？”

陆应萧问道：“你朋友吃饭了吗？”

“神经病，你自己问他去吧。”宋亭宴推了陆应萧一下，大步向外走去，“数三个数，再不滚出来我锁门了。”

陆应萧小跑着追上来，勾上宋亭宴的脖子，差点把宋亭宴撂到地上。宋亭宴站稳后毫不留情地给了陆应萧肩膀一拳，把陆应萧也打得连退两步。

“给我按摩呢，宋三宝。”陆应萧笑得像个地痞流氓，“对了，你周末周年庆邀请我去呗？”

宋亭宴一口回绝：“没票。”

“你给我开个员工证，我帮你们干活。”陆应萧和他交换条件，“我还能陪你说说话，多好啊。”

“我有人陪。”宋亭宴说得严肃，“你来才叫扫兴，你不来我还能心情好点。”

陆应萧耸耸肩，“这话说得，真让人难过。”

宋亭宴可不管陆应萧难不难过，径自进了电梯。陆应萧紧跟其后，按下食堂的楼层。

宋亭宴今天心情好，也没和陆应萧计较刚才的事。他正思考着周六和夜半听箫见面后带人去哪家当地菜馆招待一下，就收到了夜半听箫的消息：

我看了一下，高铁票没有合适的。坐火车要好久，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抱歉啊，这次不能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