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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雾都之眼-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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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犀照的建议下,秋杪将火车票改签,转而去警察局找陈令玖,试图了解到程章平的死因。

陈令玖二话不说,甩过来法医鉴定的结果,满满一篇字,还全都是专业术语,搞得人头晕眼花。

“太长了,我晕字。”秋杪放下鉴定报告,揉了揉眼睛。

“简单地说,”陈令玖刚听完梁有侠的报告,因此可以简洁地转述,“程章平死于二氧化硫中毒。”

二氧化硫易溶于水,进入呼吸道后,会在湿润的粘膜上形成亚硫酸和硫酸,这两种物质都具有腐蚀性。如果长期吸入二氧化硫,支气管和肺部都会出现刺激症状,导致肺组织受损。如果二氧化硫和浮尘一起吸入,浮尘中的金属微粒会增强二氧化硫的刺激作用,导致肺泡纤维增生,再严重就会造成肺水肿或重度气胸。

“尸检报告显示,”陈令玖将报告往后翻了两页,指出那段字,“因吸入极高浓度二氧化硫,引起喉水肿、肺水肿、声带水肿,引起反射性声门痉挛,导致窒息昏迷,最终死亡。”

“那他怎么接触到二氧化硫的?”秋杪疑惑。

“其实我们都能接触到。”陈令玖贴在秋杪耳边,轻声提醒,“每天笼罩在旅鼠市的雾霾中,就有二氧化硫。”

陈令玖继续说:“根据程章平的工作室同事提供的线索,因为注意到一个矿场不规范地排放二氧化硫,造成大气严重污染,程章平这几个月都在调查这个矿场。所以,他很有可能长期接触到二氧化硫。并且,程章平早在死亡前就表现出一些症状,比如嗅觉、味觉失灵,头痛乏力,牙齿酸蚀,等等。”

秋杪问:“你怎么知道?”

“程章平早些时候去过医院,这说明,他也注意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医院的化验单显示,他还患有慢性咽炎、气管炎,肺纹理增多,弥漫性肺间质纤维化及免疫功能减退等。这些词我也不懂,反正应该和呼吸道相关,符合二氧化硫中毒的症状。”

陈令玖接着说,“然后按照医生的说法,程章平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通常他会雾化吸入药物,药里面混合了碳酸氢钠、氨茶碱还有抗生素。他甚至购入一台制氧机,就放在办公室里,严重时,他会采取氧疗,身体难受时就吸氧。”

大致了解清楚后,秋杪不便继续打扰,就离开了警局。

秋杪将自己在警局得到的消息告知秦犀照时,只剩下一句话,“工伤,都是工伤。因为工作长期接触二氧化硫,导致中毒身亡。”

听完以后,秦犀照还是想问,“没有可能是被谋杀的吗?”

当时在警局,秋杪也提出相同的问题,陈令玖的回答是不太可能。

“那你怎么认为?”秦犀照询问秋杪的想法。

即使警方态度如此,秋杪仍然认为不能排除谋杀的可能性:如果天天在矿场就会因为吸入二氧化硫中毒身亡,那么矿场的工人早就死了一大片吧?怎么偏偏是一个偶尔去勘察情况的记者死了呢。

总归是有一些太蹊跷了。

“我也这么觉得。”秦犀照又打开了程章平曾经写过的报道,“更何况死的人是他,因为这些年写过的新闻报道,他也算结下不少仇人。”

“听你这个意思,似乎已经锁定了嫌疑范围。”秋杪听懂了秦犀照的话外之音。

秦犀照将电脑屏幕转过去,上面显示了是揭露“五彩梦童”的文章,“受这篇报道牵连的,除了那些孩子的家长,还有两个人,白意和林净,”她又打开了几个链接,上面是其他新闻工作室的跟踪采访。

白意是“五彩梦童”的创始人,因为学校的秘密被泄露而破产,入狱三年,现在已经被释放。出狱后,既没有资金再创办什么企业,更是因为臭名昭著而被处处排挤,连一个合适的房子都租不到,只好住到贫民区。

作为老师,林净服刑期较短,但是因为这段工作的黑历史,几乎没有公司愿意接收她的简历,她也就只能四处打黑工。

照片显然是新闻社偷拍的,黑灯瞎火的,在杂乱无章的背景中有三四个人影,据说里面就有白意。秋杪指着照片背景里破败的招牌,问道:“你能认出来这是哪儿吗?”

秦犀照拿起送给秋杪的手机,扫描了一下,当即显示出几个可能的地点。

这边秋杪还在对手机的扫描功能赞不绝口,那边秦犀照就已经大致定位出位置了:旅鼠市的城中村,也就是普遍意义里的贫民区。

知道城中村的街道都很窄,秦犀照特意将汽车停在与城中村毗邻的商业区停车场中。刚下车的秋杪,还深陷在商业区鳞次栉比的高楼中,仰头望去皆是被雾霾拦腰砍去的大厦;不知道在雾霾之上的人群,会不会误以为自己身处仙境。

城中村与商业区海拔处于两个极端,秋杪望向从商业区出来后的延伸线,默默地说:“不过是片平房。”

然而越向深处行进,越是混乱。基本每家小卖部门口都摆放着亮灯闪闪的赌博机,还有人拿着酒瓶、结束通宵从网吧走出来,因为踏空了而滚了几圈,浑身脏兮兮地躺在路边。

这是一个在地图中都没有明确标注的区域,地处两个行政区域的交界地带,混乱异常,却没有官方人员出面管理。多数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只能找到黑职介,做些不需要签正规合同的小时工或日结工,因待遇太低,只能住在这个掩埋在大城市之下的城中村。

闻到狭窄街道两侧飘出来的煤炭味和地沟油哈喇子味后,秋杪深感不适,猛烈呕吐起来。

在两个城市都待过一段时间的秋杪,此刻才意识到两城之间的最大区别:如果说六只鸡市是完全消灭贫困,那么旅鼠市就是将贫困折叠了起来。

因为导航上不标注具体楼栋,秦犀照和秋杪只得随机逮住路人询问。好不容易找到照片中的位置时,秋杪已是满头大汗,要知道,这时天气还稍有降温。

秦犀照反复放大照片,比对每一处细节,终于确定正是此处,“照片上拍的,像是在三楼。”她指着靠挂在楼外已经生锈的铁皮楼梯,这是上楼的唯一路径。

“摇摇晃晃的。”秋杪有点腿软,不仅是因为楼梯走起来不是那么结实可靠,更是由于秋杪的恐高发作了。它不由自主地就拉住了秦犀照的衣服下摆,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向下看。

奇怪的是,她们并没有见到白意。就如住在三楼的其他人所说,白意已经有一周没有现身,没人能够确定她是不在这儿住了,还是死了。只不过,白意原来住的房间门锁已坏,不需要钥匙,重重踢开就能进入这个单人间。

对于眼前所见,秋杪很惊讶,“太干净了。”

与整个城中村的氛围相反,白意的单人间做到了最大程度的整洁。抛去发裂的墙皮和渗水的地板这种不可控因素,房间里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个双开门冰箱,床上没有床单被子,桌子上也没有杯子水壶;简单地说,就是没有任何生活气息。

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叠好放在床上的各种制服、口罩、手套,以及一套型号完整的手术刀、一箱子注射器,还有制氧机的过滤网替芯。

秋杪将自己所见都拍了下来,一边感叹,“啊哈,杀人学家!”

幸而秦犀照自己戴着手套,她小心翼翼地将装有手术刀的套装平铺在桌面上,一个一个仔细观察,终于在12号手术刀的刀刃上发现磨损的痕迹。

“看来她用的,还真是12号手术刀,其他刀片都很新。”秋杪凑近了看,“法医猜得真准。”

秦犀照在屋子里转了转,走到冰箱旁边,说了一句什么,被街道上扩音器里嘈杂的声音盖住了,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秋杪走过来。

“你觉得,白意就是凶手吗?”她拉开冰箱门,里面都是装在小瓶小罐中的药剂,满满当当的,甚至按照药品的特性分别放在冷藏和冷冻柜里,很是专业。秦犀照指向一个装着白色结晶性粉末的小瓶,瓶上的标签是。

“这是啥?”

“司可林就是□□,也就是残留在赵双奇体内的骨骼肌松弛药品。”没想到秦犀照一个学习人工智能的学生,竟然还了解化学知识。

秋杪看到床上有一套深蓝色的制服,这才联系起来,“白意假扮成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给赵双奇注射药物,并用手术刀割舌,再趁跑乱出来。然后现在人消失了,就是畏罪潜逃呗。这样看,很合理,物证也齐了。”

搜证结束后,秋杪拉着秦犀照赶紧离开了城中村,这里到处散发臭味,令人心烦意乱。

火车票改签成晚上出发,然而夜间的车速度较慢,原本六个小时的路程会慢慢悠悠地延长至一整夜。秋杪躺在又窄又短的床铺上,脑子里充斥着各种关于凶杀案的信息,辗转反侧仍无法入眠。它偷偷掀开窗帘的一角,透过这个视角,如同长蛇般的车厢就出现眼前,缓慢地爬行在铺就在水面之上的枕木铁轨。

天色很黑,像是能把一切有生命力的东西都吸进去的空洞。

第二天睁眼时,已经到达六只鸡市的领土,如同改天换地般,秋杪见到了久违的蓝天白云和明媚阳光。因为提前联系过,百木老年大学的老板特意派司机来车站接秋杪。在六只鸡市,百木老年大学算是规模较大的民办学校,处处都能看到广告。这次秋杪要拜访的,就是百木老年大学的创办者,林央。

其实,多年前离开旅鼠市后,秋杪是特意进入六只鸡市的:按照深层记忆的指引,它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安回成为盗梦者的命运。想要接近安回,就要住进完美社区,总得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吧?于是,秋杪费尽心思,混进了安全教育部,顺便在完美社区六期工程兼职互助员。

等啊等啊,等到“黑狗事件”席卷整个社区,秋杪终于等到了接触安回的机会。利用互助员的工作便利,秋杪坚持每天给安回做“话聊”,在这种“心灵按摩”下,安回突然决定离开完美社区,搬回乱巷,和福里奇阿姨住在一起。

从未有过社区居民自愿搬离的情况,社区委员会因为下了很大功夫彻查,最后查到了秋杪的头上——就是这个互助员,居然鼓动居民叛逃社区,真是罪无可恕;既然如此,不管是社区,还是安全教育部,都不需要这名员工了。

事已至此,秋杪也认命了:反正自己在哪儿工作,都是被开除的命。

不久后,安回因意外去世;命运不会对某一个人类仁慈。只不过,死前的那段日子,安回感受到了相对自由,倒也不错。

秋杪回收了安回的魂魄,接着又守株待兔,等到了福里奇的寿终正寝,将两个人的魂魄整整齐齐送入轮回道。

再次回到人间混日子时,秋杪收到了一种类似于饮水思源的帮助——任职于安全教育部的那段时间,秋杪负责给企业发放“教育通过证明”,这是小微企业创立的最后一道门槛。

彼时,林央因为多次缺席安全教育而不予同意创建企业,幸好林央不服气,多次申诉,最终申请表轮转到秋杪的手上。

啪的一下,秋杪就按上了代表同意的红印章。

果然不出所料,林央的公司前景非常好,百木老年大学短短几年内便市值翻倍,分校更是建了一所又一所。而林央并未忘记恩人,本想直接把股份分给秋杪,保它一世荣华富贵。在这种金钱的诱惑下,秋杪竟然忍住了,只是跟林央要了几个兼职的职位。

“我都佩服我自己。”想到这件事,秋杪有一点后悔,“还是有钱好啊。”

百木大学本部并不在高楼大厦中,而是一幢开放式的筒子楼建筑,每个楼层的每个房间面积都不小,适合当作教室用。

沿着盘旋的楼梯走到六楼时,带路的助手停下来,说了些什么。

秋杪用手势示意,周围教室里的杂音太大,它没听清。

“林总就在楼道尽头的办公室里,工作时间,她一般不让我们进去。”助手几乎是贴着秋杪的耳边说。

秋杪点了点头,“懂了,我自己去就行。”

动次打次,动次打次,秋杪点头的节奏,和某个教室里架子鼓的节奏重合。被这种令人目眩头晕的节奏吸引的秋杪,透过木质门上的玻璃窗,望向教室内,是一群阿姨、奶奶在敲架子鼓。鼓棒在她们手中如同擀面杖,在鼓点的催促下,空气被搅动成一团面糊。阿姨们操控着鼓棒,敲击的速度越快,气势便越发激昂,似狂风骤雨,又如翻江倒海。

在这片震撼的鼓乐之中,秋杪竟然走神了:它发现教室里的老师,居然是熟人。

于是,等到课间时,秋杪向教室里摆摆手,呼唤着架子鼓老师走出来。只见来者整体面容年轻,眼角却有一丝皱纹,“秋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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