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思考什么，估计看见阵眼就知道了。
哪吒和孙悟空不再过多停留，朝白虎神君行了个拱手礼就准备离开。
但哪吒刚转过身，就见飘在半空中的陵光神君身上飘过来一缕灵气，将哪吒整个包围住。
而后化成一柄长长的羽毛，漂浮在半空，等待哪吒双手捧住。
就是哪吒在大火中看到的，朱雀神君本体的尾翎。
哪吒有些诧异的回过头，身后的身影依然平静，似乎连发丝都未发生过变化，只是白虎神君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留连一圈，继而目光深邃地离开了偏殿。
哪吒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将尾翎小心翼翼的收进豹皮囊。
等离开太清仙境以后，才听见他悄悄压低声音朝孙悟空问道：“尾翎对朱雀一族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孙悟空把知识储备都翻了一圈，然后驴唇不对马嘴的回应：“朱雀……仅神君一只，没成种族。”
神兽在成为护法神之前是什么样子的，没有人知道，且他们不轻易露面，三界中对他们的传言倒是不太少，不过估计没什么是真的，而且传言主要来源于人间的话本子。
所以孙悟空也不敢说。
因为如果一旦顺着被美化过且只有月老才会爱看的话本子硬猜，那一定会变成定情信物。
那是前辈，怎么可能。
“给你你就拿着，或许到了阵眼，就能知道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了。”
二人马不停蹄的赶回嘉禾屿。
汹涌的海浪已经停了，但海面上的烈火依旧没有消减之势。
离得近了，便能看见所有人都到重新回到了岛屿上，小岛的土地上看不见一点烧焦的颜色，而且除了杨戬和哮天犬，岛屿正中央还多了位拿着拂尘的仙人，站在小妖与八蛮军军队之前。
是哪吒的师父。
哪吒和孙悟空也落脚到岛屿上，而后哪吒朝太乙行了个礼就直奔主题，将乾坤八震图从豹皮囊中翻出来，递到太乙面前。
“这八震图在上次徒儿与凶□□手时将徒儿与凶兽都驱逐出来，此后就再也打不开了，请师父看看。”
太乙将法宝接过来收下，主动给哪吒讲他得到的信息：“陵光神君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阵眼的具体所在位置你也清楚，但是这寿命账很难平，一旦借寿阵法的平衡被打破，哪怕是粗略估算，也要有上万道天雷降下来。”
“所以现在是需要人生扛这些天雷？”
哪吒一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个份上也还是难免不太死心：“就不能把布阵的人抓回来吗？”
回应他这句话的是旁边响起的杨戬的声音：“神君也不知道是谁布得这个阵。”
……
在哪吒心里，杨戬和太乙说话都是很有分量的。
到这里，都还是在说如果没人能扛下这天谴，就不要轻易去破坏这法阵。
哪吒和孙悟空回来之前，陵光专门把太乙从金光洞叫出来。
徒弟历劫遇上这么大的事情，师父哪有不在场的道理。
这岛屿上的法阵的本质是调用生命力，运转和维系都需要生命力。
当自然规律运转无法达到法阵需要的周转时，便会出现一场灾害。
有的时候是龙卷风，有的时候是暴雨，有的时候是极其凶猛的冰雹。
人类无法凭借自己的能力对抗，便会经历一次“死亡”。
就算在灾难之初神君就已经把这里的人和小妖都带走，也依旧于事无补。
这些本来就不应该消散的生命力被法阵拿走所用，又因为需要长期的生命力供应不能让人类真正死亡，所以就在冥界那边钻了些空子，借妖族的寿命给人类。
陵光管不了借寿本身，但却知道法阵运行时会有一部分自然损耗流散的生命力。
所以每次都不跟着这里人一起回小岛上，先独自出去看能不能找回来一些。
虽然极大概率都是带不回来的，或者就算带回来了也没什么实质性作用，但他还是不死心的每次都选择这么做。
凶兽是法阵的一部分不假，它需要生命力疗伤，就会再促成一场灾难。
一开始陵光以为八震图中的世界是虚幻的，可以超脱这个世界本身，所以才让哪吒放开手脚给凶兽打一顿，但出来以后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这也是陵光一直都没选择杀掉凶兽的主要原因。
同时，他也在池水底注意到哪吒作为灵珠子有着惊人的修复能力，刚刚好这种能力就是他所欠缺的。
于是他利用了凶兽能吸取灵力的血液，用这样的方式置换了他和哪吒的一小部分能量，又为了支开他们，给他们派去了找阵法相关记载的任务。
其实陵光本身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是他故意放任哪吒再进八震图跟凶兽打架的。
他后续不露面也正是因为这个。
他相信哪吒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袖手旁观，就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去解决问题，所以他悄悄安置好了后续的所有事情，调整了法阵运行的一部分能力轨迹。
用自己的灵力和生命力填补空缺。
他没有躲着哪吒，是真的没有多余的灵力再专门化形去说话。
这一切都做完以后，他知道凶兽不会坐以待毙，而哪吒他们看见的水龙卷取走的生命力，足够凶兽挣脱封印，到岛屿上来。
他便先入为主，将本身用于镇压凶兽元神舍弃，燃了这一场大火。
他专门告诉太乙，不要将这一切告诉哪吒。
这岛屿上的生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起码没有中原城的将士和原住民多。
最主要的是，哪吒还小，他愿意承担这份痛苦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孩子是善良的，他真的还不太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所以不可以逼他。
“那我能独自扛下这天雷吗？”
哪吒知道自己为历劫而来，一路上不可能事事顺遂，便也无所谓要经历什么。
他在金光洞的时候，有听见过各个师伯的徒弟遭遇雷劫后都怎么样了，反正听起来这不会是什么能有好结果的事。
必然损失重大。
而且哪吒也有耳闻，杨戬和孙悟空都是已经成神成仙的，若是一起经历，任何人的损失都要比他大很多，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要是他能独自解决或者承担，就再好不过了。
太乙沉默许久，才叹息着给哪吒回答：“你若是去了，这就是你的劫，渡劫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是外人可以插手的。”
“而且若是失败了，你无魂无魄，你就回不来了。”
哪吒先是偏过头看了一眼孙悟空。
孙悟空能理解哪吒想说什么——
哪吒知道自己有妈妈，知道在自己现在记忆以外的地方是有牵挂的。
但他觉得下了山，来到了这座小岛，他就有责任，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也知道即将要面临什么。
孙悟空了解他，就不会规劝他：“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去做，没有俺老孙兜不了的底。”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以前是，现在也是。
朋友，就应该是你一往无前以后的兜底条款，是无论如何都站在你这边的助力。
哪吒重新面对太乙真人，没有犹豫，直接跪在了师父面前：“徒儿多谢师父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徒儿无以为报。”
“被借走寿命的妖族已经被压榨上千年，此番下山，徒儿深知公平需要代价，倘若这时徒儿退缩，那或许它们便永远没有再得到公平的机会。”
太乙没有言语，哪吒却已经先开始行叩首大礼。
他没有认为自己一定可以回来的自信，但在他的思维里，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他都一定要这样去做。
因为他是为保护弱者而生，是为替受害者讨一个公道而来。
“你决定好了的话，拿着八蛮军的军旗念咒，就能将法阵阵眼带到天上，天雷落下也不会波及这座岛屿。”
“是。”
哪吒起身，朝萧将军的方向走过去。
这军旗不是哪吒第一次拿，接过来的时候自然顺手。
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哪吒还看到老虎妖的视线一直都落在他身上。
哪吒知道他有话要说，也很有耐心的专门停下动作等他。
“你要是真的毁掉了这个法阵，那我和我的族人就都原谅你最开始欺负我们还杀了我们不少士兵的事情。”
哪吒的好字还来得及没说出口，就听见一道清脆的童声先传来。
“大虎！”
“我回来啦！”
是一条化形都还没化全的小鱼妖，从水里爬出来，又蹦蹦跳跳的朝老虎跑过去。
老虎愣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能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哪吒。
孙悟空提前讲过冥界已经安置好了那些小妖，哪吒便朝老虎调侃：“这么看来我好像也不是很强盗哦。”
“至少没有纯欺负你们。”
小鱼妖扑进老虎的怀里，跟它说话的声音有掩盖不住的兴奋：“我们到过地府了，那里管事的官差说，让我们自己选投胎成什么呢！”
“地府那边还说，连我们投胎到什么样的家庭里也可以选，有好多好多不错的地方，但我都没去，我只想跟着你。”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最威风！”
小鱼看起来年龄很小，估计死去的时候也没有多大。
哪吒虽然看不出老虎在想什么，但能听出对方跟他说话的声音是哽咽的：“谢谢。”
只有两个字，却蕴含着无数种情绪。
哪吒朝它笑了笑。
又是一次临近黄昏，天边的云被染成了橙红色，夕阳将哪吒那道小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对着所有人都挥了挥手，语调轻快的开口：“我说过了呀，我会尽我所能。”
而后毅然决然的扛着军旗转过身。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