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渊中的众人凝视着幻境中呈现的奇异世界，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这是哪儿呀？”青冥瞪大眼睛。

他望着幻境中高耸入云的金属建筑，那些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方形窗口，以及地面上来来往往的铁皮盒子。

“那些会移动的铁兽是什么？公子所在的那个透明笼子又是什么？”

天相长老鬓角处的凌霄花银步摇轻轻颤动，指尖探入幻境边缘，细细感知着这个世界的规则。

“没有灵力波动……却充斥着另一种能量。那些铁兽靠燃烧某种液体驱动，那些发光的水晶里流动着……雷电？”

陈青云死死盯着幻境中林霜手中的医疗平板，“那些符号是医道符文吗？为何排列如此古怪？”

他突然指着林霜白大褂口袋里的钢笔，“那个金属棍子是什么？”

“还有公子他们的打扮！”青冥指着幻境中，林霜的白大褂和里面的衬衫长裤，“好生奇怪的衣服，人人的头发都那么短！”

凌霄的剑眉紧锁，“那个叫‘江少’的人，理应是此界师尊的化身。”

他盯着幻境中穿着黑色制服的江少麟，目光疑惑，“为何林公子连赢两局，这第三局却……”

“成了普通人。”天权长老银发下的锐利眼眸微微眯起，似在思索，“这不合常理。”

玉衡长老膝头的青铜卦盘泛着微光，“诸位且看！”

他苍老的手指划过水镜，“此界非虚构幻境，而是在林小友的记忆中真实存在！”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玉衡的卦盘上浮现出奇异纹路，“也就是说，林小友的神魂深处藏着这段记忆，而这个幻境……是由他的记忆构成，他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世界。”

天相广袖下的手指微微颤抖：“也就是说，这是林霜曾经生活过的真实世界？”

“难怪林公子这一世是普通人。”陈青云突然开口，向来沉默的丹师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因为这是他真实的经历，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就是个没有灵力的凡人。”

青冥发间的金纹闪闪烁烁，试探着问：“那公子会不会想起来？想起自己是谁？”

玉衡摇头叹息：“前两次都没有觉醒，这一次更难。幻境规则会压制记忆，再加上这个世界本就真实存在，只怕更易沉溺其中，不易觉醒。”

小花灵愣了愣，握拳道：“不怕，不怕的！公子就算没有觉醒记忆，也一定会赢，就跟前两次一样！”

玉衡见状，伸手揉了把小花灵的头顶。

……

沈千劫在恶臭中醒来。

棚户区的黎明总是裹挟着腐烂的菜叶、未处理的排泄物的混合气味。

他睁开眼，铁皮屋顶的缝隙透进几缕灰白的光，照在身旁鼾声如雷的男人身上。

那是昨晚的客人，一个E级速度型异能者，付给他半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净水。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生怕惊醒这个脾气暴躁的“上等人”。

E级异能者在真正的强者眼里不过是蝼蚁，但在棚户区，他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沈千劫记得上个月有个女孩不小心弄脏了异能者的靴子，被当场烧成了焦炭。

而那个火系异能者只交了相当于三天配给额的罚款。

“要走？”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千劫僵在原地，看着床上的男人揉着眼睛坐起来，露出布满疤痕的胸膛。

那是与丧尸搏斗留下的勋章，每个异能者都以此为荣。

“您……您今天不是要出任务吗？”沈千劫挤出讨好的笑容，“我听说迟到会被扣贡献点。”

男人嗤笑一声，粗糙的手指捏住沈千劫的下巴：“小东西倒是会替我着想。”

他从裤袋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香烟，“赏你的。”

沈千劫如获至宝地接过来。

在棚户区，这种末世前的奢侈品能换三天的口粮。

他熟练地跪下来帮男人穿好靴子，用刷子刷掉靴子上的尘土，动作麻利又殷勤。

男人满意地拍拍他的脸，甩下一句“下周再来”便扬长而去。

等脚步声远去，沈千劫立刻冲到墙角的水桶前，用浅褐的水拼命搓洗自己的身体。

在棚户区生活的人，不可能用干净的水洗漱。

因为透明清澈的水，那是水系异能者提供的，珍贵的饮用水。

冰冷的水刺激得他皮肤发红，但比起那些留在体内的污秽，这点痛苦不值一提。

他抬头，看向钉在墙上的小镜子。

里面的青年有着一张过分精致的脸，杏眼樱唇，皮肤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这是他在这个吃人世界里，唯一的资本。

“千劫！”

木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快！繁育中心今天提前开放了！”

沈千劫胡乱套上补丁摞补丁的衬衫：“为什么？”

“听说S区的林医生又改良了觉醒药剂，要扩大实验规模！”少女的眼睛亮得惊人，“他们增加了实验体招募名额！”

沈千劫的手指顿在扣子上。

林霜，那个传说中能创造奇迹的普通人医生，他研发的觉醒药剂是棚户区所有底层民众的终极梦想。

即使成功率只有15%，即使失败意味着变成怪物或死亡，依然有无数人挤破头想成为实验体。

“走！”他抓起破旧的外套冲出门。

棚户区的街道永远拥挤不堪。

低矮的窝棚像癌细胞一样蔓延，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面黄肌瘦的普通人。

沈千劫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不时避开巡逻的治安队——

那些异能者最喜欢用藤蔓把挡路的普通人吊起来示众。

转过几个弯后，一栋纯白色建筑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

繁育中心是棚户区唯一干净的场所，外墙每周都会用高压水枪冲洗，门口站着全副武装的D级守卫。

已经有不少女性排起了长队，她们大多衣衫整洁，有些甚至抹了口红。

这些都是有资格申请异能者精子的“幸运儿”。

“听说今天抽签系统更新了A级捐献者的样本。”一个怀孕的年轻女人兴奋地对同伴说，“我表姐上次抽中冰系异能者的种，生了个冰宝宝，现在住在C区！我这一胎，指定也能有这样的运气！”

沈千劫和少女绕到建筑侧面的小门，那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青年男女，都是来报名实验体招募的。

一个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发表格。

“姓名、年龄、健康状况。”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说，“有慢性病或遗传病史的现在就可以走了。”

沈千劫接过表格时手在发抖。

这是他第三次尝试报名，前两次都因为“体质不达标”被刷了下来。

但这次不一样，他偷偷攒了半年的贡献点。

昨晚那个异能者给的香烟更是意外之喜，足够贿赂体检医生了。

“下一位！”

走进体检室，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沈千劫打了个喷嚏。

戴着口罩的医生示意他脱掉上衣，冰冷的听诊器贴上后背时，他迅速将藏在袖口的香烟塞进对方口袋。

“医生……我上个月的感冒已经好了。”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听诊器在他胸前多停留了几秒：“嗯，心肺功能正常。”

接着在表格上盖了个蓝章。

当沈千劫拿着盖满章的申请表来到最终审核台时，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办公桌后的女军官有着锐利的鹰钩鼻，肩章显示她是B级精神系异能者。

“为什么想成为实验体？”她例行公事地问。

“为了、为了人类的未来。”沈千劫说出标准答案，随即在对方讥讽的眼神中改口，“也为了不再饿肚子。”

女军官突然探身向前，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沈千劫。

他感到有东西在扒开他的大脑翻检记忆，这是精神系异能者的能力。

他强迫自己放松，任由对方查看自己最不堪的回忆。

在垃圾堆里找食物，为半块发霉的面包与人厮打，在床上讨好那些恶心的异能者……

压力突然消失。

女军官的表情微妙地软化了些，“明天早上七点，S区东门报到。迟到一秒就取消资格。”

沈千劫走出繁育中心时，天空飘起了细雨。

他仰起脸，让雨水冲刷掉眼角的湿润。

远处高墙上，探照灯扫过棚户区泥泞的街道，照亮了一张张麻木的面孔。

在那些眼睛深处，沈千劫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渴望。

对温暖的床铺、充足的食物，以及最重要的，尊严的渴望。

“千劫！怎么样？”麻花辫少女从人群中挤过来，脸上满是期待。

“通过了。”沈千劫轻声说，随即被少女紧紧抱住。

她的身体在发抖，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

“你会成功的，一定会……”少女哽咽着说，“等你成了异能者，记得把我从纺织厂调出来。”

沈千劫没有回答。

他知道觉醒药剂的风险，也知道自己很可能变成那些实验室里的怪物。

但比起在棚户区腐烂，他宁愿赌一把。

夜幕降临时，沈千劫来到了棚户区边缘的“夜市”，简陋的帐篷里，普通男女们用身体换取生存物资。

他熟门熟路地钻进最角落的帐篷，里面已经坐着五六个年轻人。

“哟，我们的‘公主’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青年讥笑道，“听说你报名了林医生的实验？”

沈千劫没理会他的嘲讽，径直走到帐篷主人面前：“红姐，我想预支些贡献点。”

为了贿赂体检医生，他如今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半个贡献点，连饮用水都无法兑换。

更何况，他想穿的稍微体面一点去S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