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睡。

第二天轮到吴书云起早，周晶晶睡懒觉。

吴书云自己去了超市，她到的早，超市里灯黑着。

她不知道电灯开关在哪里，就摸黑走到前台，坐在那里等。

她已经吃完了茶叶蛋，吃剩的垃圾在进门前就丢掉了。

没过多久，有人来了，是崔美丽。

她看见坐在那里的吴书云，操着一口广普问：“怎么不开灯？”吴书云发现她说起话时整个人显得温柔多了，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能广东话自带温柔buff。以及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没什么坏心思，交流起来生疏感自然的褪去了。

吴书云看着崔美丽打开灯，回应她说：“原来开关在这里啊。”

崔美丽嗯了一声。

又过一会儿，红姐也来了，然后是经理庞德才招呼大家开早会。

红姐打头，崔美丽挨着，吴书云站在崔美丽旁边，吴书云后面是其他面生的员工，男员工站在第二排，总共站了大概十六七个人的样子。

喊完口号庞德才把大家观察了一番，提了两个要求。

一个是说收银员最好化个妆，不要素面朝天的。

第二个是讲着装，说公司要求员工统一穿黑鞋。

吴书云低头看了看，发现其他人穿得都是黑色的鞋，只有自己是白色运动鞋。

她也留意到崔美丽和红姐也都是化了妆了，不过印象中，李莹也没化妆。

经理又说了些不是他提的要求，是总部这样规定的之类的话。

吴书云了解到他们超市虽然不大，却也是一个连锁超市，只在深城几个区连锁的那种。

人事小慧还是尽职尽责的拍着照，证明他们有认真开早会。

散会后崔美丽在吴书云身边说：“晶晶没跟你说鞋子的事吗？”

“可能她忘了吧。”吴书云答。

“晶晶就是这样，丢三落四，马马虎虎的。”她的语气像谈论自己不着调的姐姐。

大概是注意到吴书云没化妆了，崔美丽说：“你也不用太有压力，涂个口红就行了，会显得有气色一些。”

吴书云点头。

两人分开，各自去各自的收银台。

吴书云在二号台，崔美丽在四号。

红姐端来一个水盆，从盆子里拎出两个抹布分给吴书云和崔美丽，叫她们擦拭自己的收银台。红姐说，做卫生也是早班收银员必做的一件事。

后面的崔美丽笑着问吴书云：“晶晶肯定也没跟你讲吧？她自己都不擦台子。”

“她一天天只顾自己臭美了，哪里顾得上其他。”红姐语气像数落自家不成器的妹妹。

吴书云忍不住想，她们感情好像都很好。

事实上，红姐，周晶晶和崔美丽都是老员工了，都做了三四年的样子。其他的收银员来了又去，都做不长久。李莹做了一年多，但她性格内敛，年龄又比周晶晶和崔美丽大，聊天比较少。肖雅则是做了半年后离职，一个月后又回来了，回来有半个月了。

平时红姐比较照顾周晶晶和崔美丽。

中午周晶晶来接红姐的班，交班前，周晶晶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时径直来到吴书云这里，递给吴书云一条拧干水分的小方巾。

吴书云疑惑的接过来，周晶晶说：“我看你给顾客装袋子时总是半天打不开袋子，还是因为手太干了吧？给你这个湿毛巾，撕袋子前你蹭一下润手，袋子就容易打开了。”说完周晶晶就去了前台。

吴书云摸了摸毛巾，再在袋子上一蹭，袋子唰的就开了口，确实方便多了。

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自己拿袋子时总是有点困难，没想到周晶晶观察到了。

她忍不住心想，周晶晶一点也不马马虎虎，她其实很细心。

可能这就是粗中有细吧。

周晶晶来了，吴书云却要吃饭去了。

吃完饭，吴书云又去商店逛了逛，看哪里有特价鞋，最后买了个黑色打折款运动鞋，消费60元。

又在礼品店里买了一只十元口红，颜色红彤彤的，她不会挑色号，她想着自己肤色不白，不敢挑鲜艳的颜色，就选了一个深红色的。

晚上，她顶着鲜红嘴唇上班去了。

打卡时撞见崔美丽，她一眼看到吴书云的唇色，忍不住嫌弃的“耶”了一声，说：“你这颜色也太老气了吧。”

崔美丽的唇色是有点偏粉色的，崔美丽很白，脸小，看起来毫不违和，反而很有青春气，毕竟她也是不满二十的小姑娘。

吴书云发觉她挺喜欢听崔美丽讲话的，广东人讲话给她一种柔柔的感觉。

很温柔，即使是讲嫌弃的话，也有点像撒娇。

见到周晶晶时，周晶晶远远的冲吴书云飞了个吻。

吴书云仔细辨析周晶晶的唇色，她觉得那是某种橘色。

周晶晶提早下班，吴书云跟着红姐熬到九点半。

回到宿舍时，周晶晶正惬意的躺在床上。

吴书云刚进屋，住客厅的徐小妹就说：“你这一来，晶晶在这边住的日子都多了，她可算有伴儿了。”

吴书云腼腆地笑了笑。

等吴书云洗漱完毕，一身清爽的进了卧室，周晶晶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示意吴书云到她床上坐。

吴书云依言坐在周晶晶身边，问她怎么了。

周晶晶从包里掏出几个细小的圆柱体，看形状，大概是口红。

周晶晶说：“这个唇色不太适合你，用我的吧？”

看来是真的不适合，崔美丽和周晶晶都这样说。

吴书云随机拿起一个透明管子的，拔了下，打不开。

周晶晶说是拧的。

吴书云拧开，发现是一个小刷子状，她问周晶晶：“这是指甲油吗？”

周晶晶噗的笑出来，“是唇釉啦。”

这是一个陌生词汇，在吴书云的观念里，涂在嘴上的除了口红就是唇膏，原来还有唇釉这种东西。确实，那个刷子硬硬的，没法刷在指甲上。

周晶晶仔细看了看吴书云的嘴唇，抬起右手，用拇指在吴书云唇上按了按，然后抬眼看吴书云。

她忽然这样不说话，又是被触碰到嘴唇，吴书云的感觉有些微妙。

她们屋子的灯并不亮，虽然是白色的，但它可能只有20瓦，能让人看到东西，但无法看清。

吴书云和周晶晶又是坐在下铺上，一部分灯光完全被拒之床外，周晶晶的脸更是在阴影之中。

吴书云伸手抓住周晶晶的手指，将她摘了下去。

周晶晶收回了手，她的脸凑上来，暴露在灯光之下，她对吴书云说：“不是才洗完澡吗？怎么嘴巴又干了？”

吴书云说：“一直是这样的。”她偶尔会无聊的撕嘴上的死皮，嘴唇状态很差。

“你嘴巴容易干，你可以用带颜色的唇膏。”

“哦。”

周晶晶在床上扒拉出一个灰白色的唇膏，举到吴书云眼前，“就这个吧，你睡前也可以涂一下。”

“好。”吴书云接过唇膏对着灯光观察，上面布满了“8”字图案，腰部则是银色的，上面刻着英文字母“Elizabeth Arden”。

周晶晶从吴书云手中拿走唇膏，兴致勃勃说：“我帮你涂一下吧。”

吴书云说了句“不用……”周晶晶却已经上手了。

吴书云只好保持不动，任由她涂。

吴书云闻到了膏体淡淡的药味，它一点也不香，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比自己买的那管十块钱的要舒适很多。

涂完周晶晶拿了个小镜子给吴书云看，她邀功似的说：“怎么样？比之前好多了吧。你之前那个涂完跟吃了死孩子似的，赶紧丢了吧。”

这种形容……还真是怪熟悉的，忘了小时候在哪听过了，反正是东北人听惯的话。

吴书云回了自己的上铺，看到手机上有杨典的未读消息，问她下班了吗。

吴书云回他，“下班了，刚洗完澡。”

此时快十一点了。

微信叮的一声，杨典秒回：“打游戏吗？”

“不了，有点累，休息了。”

“好吧。”

下铺周晶晶叫她，“云云。”

吴书云“嗯？”了一声。

自从看到杨典这么叫她，周晶晶就开始叫她云云了。连带着超市里其他人也跟着叫她云云。这有时候给她一种时空错位感，会误以为自己在家。因为她爸妈就这么叫她。

“好热哦。”周晶晶说。

“不是开了风扇吗？”

“可还是热。”

吴书云想了想，问她：“你在家里住的话，是不是有空调啊？”

“是啊。”周晶晶理所当然回答。

吴书云默了默，想起徐小妹的话，周晶晶会不会是为了陪自己，才睡在这里呢。

吴书云说：“太热的话，你就在家里睡吧。”

“可是家里没有你呀。”周晶晶的语气撒娇兮兮的。

她的话给吴书云一种自己很重要的错觉。

她心想，周晶晶可真会讨人欢心，是不是美女都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呢。

任你是同性，也要融化在她的甜言蜜语里。

“如果我是一条小狗就好了，你就可以领养我了。”吴书云真心的想做一条没有烦恼的小狗，她觉得人类活得太艰辛了。

“什么嘛，小狗寿命多短啊。”周晶晶的语气透着不满，“做人有什么不好了？”

“做人太复杂了，要挣钱，要盘头，要穿黑色鞋子，还要化妆。”

周晶晶被吴书云的抱怨逗笑了，“这点事就难住你了啊？你不是做得很好吗？”

“就是有点烦。”这是吴书云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