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异变成了污染物,生生绞死了她的丈夫,护着她高烧的孩子。
耳边又响起了沃自心说的这句话,童游想,也许她就是这样保护自己的孩子的。
进入S区的小孩全都体弱,没几天就因为污染的侵蚀失去了生命。她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孩子,有的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有的在遇到她后才彻底没了意识,这些孩子们动不了,她便把自己的蛇尾留下。
保护孩子这件事成为了她的本能。
童游又想起污染物没有听自己话停下,以及看向自己的贪婪表情。
这下看来,种种反常行为,似乎只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威胁到了她保护的那些孩子。
童游皱了皱眉,纤长的睫毛上都是水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而且是很重要的一点,他没能注意到的这点,导致他觉得刚才找的理由在哪里有些纰漏。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密林。
夏日的阳光打在身上,刚从潮湿里的密林里出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这下子只觉得舒服。
因为小张刚用完试剂,沃自心便让所有人停下来休息。
“比起五年前,试剂虽然有了很大的改良,但是,用完之后,一定要休息半个小时。”
其实这些内容,新人在做培训的时候,早听了不知多少遍了,试剂带来了便利,也有着潜藏的危害。沃自心严肃道,“如果休息的时间不够,你们的身体很有可能会被试剂里的污染因子污染。”
众人都知道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齐声称是。
童游听到这个,想起来前几次和清道夫一起出任务,清道夫都会提到这个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试剂的效果。
“试剂是什么?”
沃自心又摸了一把童游的后脑勺,他做这个动作极为顺手。说:“试剂里的药剂是研究所从污染物身上提取出来的东西,药剂可以让我们短暂地获得被提取污染物的一些能力。”
“比如,小张的试剂就是从蜘蛛污染物身上提取出来的。你要知道,我们普通人类很难伤害到污染物,被污染的人会因为污染提升一定的战斗力,比起我们,他们更擅长和污染物战斗。”
童游点点头,唐啸就是如此,他、那身异变而来的鱼鳞帮了他不少忙。
沃自心确定童游没有什么想问的,接着道:“有了这个药剂,就能让我们在不被污染的情况下,获得和污染物肉搏的机会。”
“当然,试剂带来了便利,也隐藏着危害。过量注射会将污染因子留在我们的体内,过劳也会增加被污染侵蚀的风险,所以我们才会休息半个小时。”
这种试剂在五年前就已经在多次实验下效果稳定了,五年后的今天,试剂的效果又得到了提升。
可是,试剂不能完全排除使用者被污染的可能性,这是研究所至今也没能解决的问题。
沃自心对童游没有什么隐瞒,该说就说。童游听他这么说,也起了想试试的心思,沃自心听了,立马拒绝了。
别说童游不能有风险,就算童游是个普通的十五岁小孩,沃自心也不会同意。
这是沃自心第一次拒绝他,童游也没有生气,拎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坐在地上晒了一会儿太阳,童游身上被晨雾打湿的衣服很快就干了。
说着是休息半个小时,但是他们整整坐了一个小时才起身出发。
离开密林后,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赶到了下一站的住宅区。
这个小区开在了郊区,所以离密林很近,童游和清道夫一伙人决定吃完午饭后就进入里面,等他们从小区另一边出来,就可以返程了。
八个人还是围成了一个圆圈吃饭,不过没有生火。
没有了火苗和烟灰的阻挡,童游能将那些清道夫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新人吃饭的速度很快,没有一个人的视线往他和索径这里瞟。
自然,童游也没再看到那些令他不舒服的眼神。
索径把他的肉夹给了童游,童游把索径给他的肉放在嘴里,而后看向索径。
索径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嘴角下垂,显凶的眉眼因为吃饭的动作,也垂了下来。
昨夜,小张和沃自心的交谈还在童游的耳边,他们似乎知道了关于索径的一些事情。
而且还在向他隐瞒。
童游很识趣,研究所不想告诉他的东西,他不会追着问。但是索径不一样,在童游看来,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也不能有秘密才对。
见童游正在直勾勾地盯着索径,沃自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皮,,即便索径在这五年来相安无事,研究所对索径的戒备从未解除。
甚至不惜将这件事告知每个清道夫。
“怎么了,童童?”沃自心轻声问道,生怕索径发生了什么变化。
童游蓦然回神,他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于是随口道:“没什么,只是我刚才看摄像头的时候,想起来了一件事。”
现在距离休息时间结束还有一会儿,清道夫午饭都吃差不多了,纷纷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被真多双眼睛认认真真盯着,童游有些不好意思,他曲起手指刮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之前,外面的人不是给了我很多信吗?”
“那些信是在我10岁那年到我手里的,但是那时候我没有上过学,有很多字都不认识,而且只有部分信件上标注了拼音,所以很多信里我不知道写了什么,只能把那些信暂时放起来。”
“不过,找回朱姐之后,朱姐教会了我很多很多字,每次闲下来,我都会拿两封信出来读。昨天,我刚好读了一封。”
“是一个姐姐寄给我的。她在信里给我讲了她的妈妈和外婆的故事。”
说到这里,童游已经把之前的不愉快忘了,他高兴地指了指索径,说:“而且,索径和我一起看了,索径当时说,这个故事很可怜。”
在童游说话间,沃自心已经吃完了饭,戴好了面罩,闻言,他狐疑地看了眼索径。
祂......会有可怜的情绪?
想到这里,沃自心打断了童游接下来想说的话:“童童,朱姐每天都教你们什么?”
“朱姐每天都教我和索径成语典故,通过讲故事来教我们认字,什么精忠报国、孔融让梨、孟母三迁等等,索径听得比我还认真,对了,朱姐最近在让我们背三字经。”
童游没听出来什么不对,以为沃自心在好奇他是怎么学会认字的,有啥说啥。
沃自心却沉默了。
难不成,真让朱姐通过这种方式教化了索径?
沃自心只觉得不可思议。
用被社会普及宣传的价值观加以引导,这是只有在三观还为成型的孩子身上适用的办法。
每张孩子都像一张白纸,任由他们肆意生长的话,他们会被染上各种颜色,藏着各种各样的不稳定性。所以,为了杜绝他们走向歪道,朱姐的方式很有必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在刚遇到10岁的童游时,不由自主地有些心疼。
毕竟从现有的资料上看,童游从没有接受过社会化的教导,他自己一个人在S区摸爬滚打,依然拥有着宝贵的品质。目前看下来,童游唯一让他们感到头痛的地方,只有不爱学习这一点。
但是,索径和童游一点也不一样。
祂是公认的引起污染爆发的元凶,祂带来了死亡和离别,祂的危险不可估量。
S区的存在因为祂,无数的家庭破裂因为祂,研究所无时无刻不再忌惮着祂的发难。
有着种种残忍行径的祂怎么可能,就被那些典故教好了?
祂也是小孩吗?
只要稍加引导,就能从一个毁天灭地的残忍生物,变得知道什么是可怜?
——等等。
小孩!
五年前索径的身影出现在了沃自心面前。
沃自心随即看向现在正坐在童游旁边的索径,不可控地睁大了眼。
这五年,索径长高了,骨架也宽了,很像区外的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
而且,索径不是突然长大的。沃自心见证着童游的成长,也让沃自心忽略了索径的细微变化。
只会在突然的某一天惊觉,竟然真的发生了自然的生长,而且一切都有迹可循。
一个猜想出现在了沃自心的脑海里。
他想,研究所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们竟然从没考虑过祂在生物学上处于什么阶段。
既然索径拥有着人类的身体,朱姐的潜移默化初见成效,他们有没有一种可能,也可以通过这种引导干预的方式,解决人类的危机?
闪过这些想法,沃自心只用了三秒钟。他恨不得现在立马联系研究所,把自己的猜想交由专业的工作人员进行评估。
沃自心终究不是五年前的沃自心了,他把这个冲动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童游说:“原来如此,辛苦朱姐了。”
童游生怕沃自心也说出什么劝学的话,赶紧道:“我要说故事了,都不许再打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