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如困于肉皮球中,四周一片混沌,只觉得天旋地转。片刻之后,她后腰突遭猛烈撞击,接着肉皮球仿佛被利刃划破,瞬间泄了气,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嘶——疼死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只见浑身上下满是血污,一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直冲鼻尖,令她几欲作呕,“还不如被那些妖物抓了去呢,反正我是仙体,寻常妖物也害不了我。”她心说。
姚安如环顾四周,眼前的街道既熟悉又陌生,再仔细一看,前方那楼不就是重馆吗?她心中一动,决定先去重馆寻件武器防身,再图逃脱。于是,她扶着刚摔伤的后腰,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姚安如环顾四周,周围的街道很是熟悉,再仔细一看,前面不就是重馆吗?她心想,此刻先去重馆寻件武器方式,再逃跑也不迟。于是扶着刚摔伤的后腰,蹒跚而去。
此时天刚蒙蒙亮,重馆大门紧闭,只有门口两盏灯笼散发着幽暗的鹅黄色光芒,馆内一片漆黑。
“哐!哐!哐……”
姚安如用力叩响大门,高声喊道:“掌柜打扰,我是昭昭,速开门!”
半晌,那门才缓缓打开,一个小伙计出现在门口,他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姚安如。
“劳驾这位小哥,馆中可有刀剑兵器,借我一用。”姚安如急切地说道。
伙计依旧沉默不语,只是侧身让开一条通道,示意她进来。
“掌柜可在?”姚安如又问了一句。
那伙计依旧不答话,他默默关上大门,只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守在门口,一动不动。
姚安如刚要催促,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掌柜阴沉的声音:“可是昭昭姑娘来了?”掌柜立于黑暗中,身影若隐若现。
“打扰了,我现下有急事相求。通天塔附近那条巷子出现了大量妖物,是城主派来捉我的。不过掌柜请放心,我来此只是想借一件兵器,很快就走,不会牵连重馆的。”她急忙说道。
“不急,昭昭姑娘,您且等一会儿。”掌柜说完,发出一阵笑声,那笑声在寂静的馆内回荡,非常刺耳。接着,姚安如听见他的脚步声向一边移动,似乎是去拿什么东西。
重馆的掌柜想来是体面的,走路甚少有声音,但今晚却不知为何,那脚步声在寂静的馆内显得格外响亮。
少顷,黑暗中出现一束微弱的光芒,是掌柜点燃了一盏灯。“昭昭姑娘。”他唤了一声姚安如,并端着灯向她走来。
灯中的火苗不同跳动,掌柜的影子也随之翻涌变化,时而扭曲如蛇,时而伸展如兽。直到他走到姚安如面前,那影子竟骤然暴胀,如同一头狰狞的野兽形状。
黄光闪烁间,掌柜的脸开始变形,只见那皱巴巴的鼻子也突然膨胀开来,变得又大又长。两只尖锐的獠牙从口中钻出,俨然一头野猪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掌柜你这是……”姚安如后颈寒毛倒竖,额上渗出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很快,她就意识到眼下情形不利,转身就跑。
然而,守在门口的伙计已经变成了一只山猫,那一对竖瞳收缩成猩红细线,死死盯着姚安如,肉垫里弹出的利爪正缓缓刮擦着门框。
"嗬——"
此起彼伏的兽吼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二楼木梯震颤着落下潮湿爪印,后院古井爬出裹满苔藓的枯手,柜台后转出七八个眼窝淌血的账房先生。他们褪色的绸衫裂成鳞甲,指尖生出倒钩,带着经年浸染的腥气步步紧逼而来,将姚安如团团围住。
原来,整个凤鸣城里都是妖。
"昭昭姑娘,城主候您多时了。"掌柜的獠牙随着说话的声音震颤,数十道黑影已从房梁弹射而下。
伴着一声号令,众妖相继向姚安如扑过来。她连忙旋身躲避,奈何对手太多,后背衣服被扯去一块,连带着皮肉也被抓伤了。
而姚安如顾不了这些,跃身而起,足尖点过一只妖物,并借力向窗棂靠近,伴随“哐当”一声,她破窗而出,在地上打了个滚方才定住。
街道上,稀薄的光亮堪堪将青石路面照亮,阴冷潮湿的空气依旧令人颤栗。
姚安如起身要跑,只见晨雾里浮动着无数猩红眼瞳,街道两头已经拥满了妖物,它们正朝自己逼近,原本空荡荡的青石路面正在收缩。
“这回怕啥跑不掉了。”姚安如心说。
就在这时,重馆楼顶传来一阵埙声,呜呜然如泣如诉。那埙声划过黎明,如同一股劲风横扫凤鸣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霎时间,街上所有妖物都如同石化了一般,定在原处。
姚安如回身抬头望去,只见重檐之上,渠逸手持一只陶埙抵在唇边,广袖灌满腥风猎猎作响。他身披一袭红色斗篷,如一尊精雕细琢的神像,他垂目俯瞰的姿态更像在祭坛洒落甘霖。
随着陶埙最后一个尾音结束,如一声长长的叹息,街上的妖物纷纷瘫倒在地,一动不动。渠逸收起陶埙,一跃而下,来到姚安如面前,那琉璃般的双眼投来关切的目光。
“是你在操控那些妖怪?”姚安如警惕地问道。
“我只是制止了它们。”渠逸淡淡地说道,“控制它们的另有其人,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渠逸君。”姚安如郑重其事地唤了他一声,并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渠逸,她在等他一个解释。
渠逸忽然扯动嘴角,这个生硬的笑恍若戴了层面具:“我知道,姚将军,咱们慢慢说。”
言罢,他搀着她,踩着青石路面上层层妖物而去。
渠逸的房间总弥漫着香气,有时候是百濯香,有时是石叶香,今日不知他又点了什么奇香,姚安如沐浴时,只觉得芳香馥郁令人迷醉,脑海里诸般烦恼仿若烟消云散,心里平和了许多。
她看着手上的黄玉戒指,浸了些浴汤,更加莹润夺目。看来渠逸确实将这枚戒指保养得很好,他心中藏了一千个秘密,可有一点姚安如能够感受到——二人内在潜藏着爱恨是一样的。
每当姚安如透过渠逸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影子,那琉璃般的光彩,残余一抹炽热,是渠逸的心,也是自己的心。所以,她无法在他面前保持绝对冷静,她总是言不由衷,甚至夜夜都能梦到他。
“女公子,衣物备好了,您现在要更衣吗?”一小婢女来到浴房,将盛有衣物的托盘放在屏风后。
姚安如透过屏风的缝隙,看了一眼那小婢女,盘正条顺,生得有模有样。“你过来。”她唤道。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来到浴缸前,躬身应道:“女公子有何吩咐?”
姚安如伸手招呼她靠近些,小婢女依着她,探近身子,被她抚着脸颊,好一番端详。
“你的妖印呢?”姚安如问。
小婢女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在……在后背。”
“我看看。”
小婢女怯生生地脱了半身衣服,露出雪白而光滑的皮肤,也露出后背火红的妖印。姚安如摸了摸那妖印,与别处地皮肤并无二致,如此谁能知道她是妖呢?
“你妖化后是何物?”她又问。
“是……是……银喉长尾山雀。”
“倒是个可人的。”姚安如轻笑一下,帮她把衣服往上拢了拢,又道,“更衣吧。”
小婢女赶紧穿好衣服,伺候姚安如更衣。今日,渠逸要兑现二人的约定,带她去通天塔一观。
棠雪盈春梢,霞绡梦昭昭。
姚安如一身绯红与粉白相间的直裾袍服,配上玲琅珠饰,比平日明丽了许多。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仿若回到了七十年前,只是那双眼睛早已没了锐气。
这时候,另一婢女来报,渠逸在后院鸾梦台等她。
“哪儿来的鸾梦台?”姚安如先前在渠逸的宅子里住了三天,并没见过有什么鸾梦台。
“女公子去了便知。”那婢女道。
随后,婢女引她渡过清漪池,来到了一处僻静角落。这里没有楼台,四周皆是假山,错落有致,藤蔓缠绕其间,几株青松斜倚山石,枝叶如伞,为这方小天地增添了几分古朴与清幽。
“鸾梦台到了。”婢女指着一处假山说道。
姚安如将信将疑地走上前,轻触那假山,手指竟轻而易举穿入山体。原来,这假山便是鸾梦台。
“渠逸果然藏了不少秘密。”姚安如心说。而后迈步走进假山之中。
鸾梦台里环境华丽雅致,木质金漆家具上雕刻着精美的鸾凤纹样。墙上几幅水墨画中,鸾鸟展翅,栩栩如生。窗边绣着鸾凤纹的轻纱随风飘动,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外面假山上的奇石,如鸾鸟高歌于九天……
“渠逸这么喜欢鸾凤啊。”姚安如心道,他这宅中楼阁不光多以“鸾”“凤”命名,就连所用之物,也多见鸾凤纹样。
就在她欣赏屋中之景时,偶然听见里间有动静,想是渠逸在那,便过去寻他。
里间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气息,地上铺着深色的地毯,花纹繁复,踩上去有些柔软而压抑。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脸盆大的琉璃球,其上散发着幽光。
姚安如走上前去,轻轻触动了琉璃球。霎时,球身开始转动,幽光变强,夺目璀璨,好似一个太阳。与此同时,房间的四面墙壁都被照亮。壁上有几十个暗间,随着琉璃球转动,逐一弹出,大的有一丈多高,小的不足一个手掌,均为水晶方箱,悬于墙壁上。
姚安如环视这十多个水晶长箱,不禁被里面的东西所撼。那里装着的都是妖,有犀牛、怪鼉一样的巨妖,还有刺蛾般的小精,有化形完整的,也有异变的……它们身上均携带妖印,在水晶方箱里面安安静静躺着,像是死了一样。
但是有一个妖特殊,那便是玉孩儿。姚安如在这些水晶方箱中发现了第八个玉孩儿,他身上没有任何妖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