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霞光穿透云层洒进屋内,光影掠去一夜荒唐。
饶温清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困意还很深,随手将闹钟关掉后又闭着眼眯了两分钟,在再次睡过去之前,睁开了眼,明眸清亮。
他侧过头看去,床的另一边空无一人,除了上面凌乱的褶皱外,恍惚间以为昨夜大梦一场,
打着哈欠走出卧室,饶温清先往客厅环视了一圈,又去厨房看了看,最后走到洗手间开始洗漱,眼角耷拉着,神情有几分错愕。
人呢?
洗漱完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八点,他拿出手机给连善欢发了消息。
【去哪了?】
不过没有回复。
他穿了件外套下楼买了两人份的早餐,回来后一边吃着油条一边刷早间新闻,一如往常。
吃完早餐时间差不多了,饶温清便下楼开车上班去,在停车场上果然发现某人的“大宝贝”不见了,他坐在驾驶位上看着旁边空空的车位,出神两分钟,才缓缓启动了车。
一天的庭。
饶温清回到律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这一天紧锣密鼓跟打仗一样,精神始终高度紧张,等坐在自己办公室的那一刻才终于得以放松。
他扭了扭自己酸疼的脖子,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机,打开跟连善欢的聊天界面,发现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早上发的那条,没有回音。
犹豫半忖,他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不过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没人接听。
他心里慢慢沉了下来。
“饶律师,派智广告的邱总已经在大会议室等您了。”蓝凡音的声音适时响起。
“好,我马上过去。”
蓝凡音便走了。
饶温清喝了一口桌上的白毛尖,入口冷冽,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大概是因为他早上来了一会儿就走了,蓝凡音泡的茶他没来得及喝,下午刚刚才回来还没续上热的。
他重重地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气就出去见客了。
一直到晚上回到家,开门前绕温清还抱着一丝希冀,开门后会是熟悉的饭菜香,连善欢一如往常地站在厨房门口冲他痞痞地笑。
但迎接他的依旧是一室空寂。
饶温清坐在沙发上发呆,什么都不想做,手机停留在微信聊天界面,手一直不自觉地划拨着屏幕,似乎这样就能刷出新消息。
其实饶温清知道,连善欢大概是有什么突发任务,临时走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的担心。或许是因为连善欢往常就算是晚上突然有案子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至少会留个信。又或许是因为昨晚刚如此亲密今天人就音讯全无,内心难免不安。
渣男。
饶温清暗骂了一声,撇撇嘴回床上躺着去了。
经过一天奋战,他其实很累了,昨晚本身就没睡几个小时,他以为自己会一觉到天亮,却不曾想辗转到半夜都毫无睡意,只要一闭上眼就是连善欢的样子。
这种被丢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那一晚他想了好多。
想到他跟连善欢的初相识,两人话里话外针锋相对,莫名看对方不爽,谁能想到后来他们会这么相爱。
又想到他们日常生活的点滴,当时只道是寻常,回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觉得甜蜜。
之前周末他在家加班的时候,连善欢总爱哄骗他出门,苦兮兮地说:“你再不陪我出门我要发霉啦。”
饶温清不理解:“你是蘑菇吗?”
“对呀,我就是一株可怜又可爱的小蘑菇,”谁知某人竟如此不要脸,甚至把双手托在下巴下扮可爱,“所以你行行好,陪我这株小蘑菇出门晒晒太阳吧。”
饶温清被他的搞怪逗笑,只好答应:“走吧,小蘑菇。”
…………
知道饶温清喜欢吃红烧鱼,连善欢就做得很频繁,有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吃,差点给饶温清吃出心理阴影,在那天又一次在餐桌上见到红烧鱼的时候终于提出了抗议。
“咱能打个商量不,明天不吃鱼了。”
连善欢大惊:“你不爱吃红烧鱼了!?”
“不不,我爱吃,”饶温清摆手,斟酌着说辞,“但是喜欢的东西也禁不住天天吃啊,再这样吃下去我以后看到鱼就想吐。”
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连善欢摸了摸下巴:“也行,那明天给你做新菜,你以后想吃红烧鱼了再跟我说。”
“那就谢谢连大厨了。”
“不接受口头感谢。”连善欢隔着饭桌侧着头把脸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意思明确。
饶温清轻笑了一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某人还不知足,转过头来噘着嘴:“这也要。”
饶温清只好在他唇上也亲了一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脑袋推了回去,连善欢顺势坐回位置上,笑得一脸满足。
…………
有一次连善欢一时兴起,非要来律所接饶温清下班。
那天饶温清加班,等下班一出律所就看到连善欢倚在他的“大宝贝”上,大街上冲他抛媚眼。
晚风吹起他的头发,那人意气风发:“先生去哪啊,要不要我搭你一程?”
饶温清心中微动,他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五块走不走?”
“?”连善欢没想到自己堂堂刑侦队长,有天会被当成路边拉人的摩托车司机,他把手上的头盔抛给饶温清,“就咱这技术,起码十五。”
“那算了,我去找前面五块的。”饶温清把头盔抛回给他,抬脚就要走。
连善欢急了:“别别别,各退一步,十块成不成!”
“成交。”
那天晚上风很舒服,心跳和机车一起疾驰。
…………
回忆着这些,饶温清心里柔软起来,算了,不跟他计较。
他翻了个身,拿被子裹紧自己,看到旁边空着的枕头,突然想起昨晚的喧嚣,隐约记得他被折腾累了彻底睡过去之前,连善欢抱着他黏黏糊糊地说以后这就是他的位置了。
于是饶温清又生气了,渣男!宣示完主权你倒是睡啊,人都见不着。
窗帘透着月光,夜已深了,饶温清强迫自己闭上眼,他明天还要上班呢,但又不知怎地,忽而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些谩骂谣言都在耳边环绕,无数的声音喋喋不休,那些言语嘲讽,丢失的个人物品,突然出现的脏东西……
很久没出现的记忆突然翻涌而来,像一颗颗碎石子,慢慢砸在心上,一阵钝痛又难以忽略。
被梦惊醒的时候,天光刚微亮,饶温清出了一身汗,发丝被汗液洇湿,呼吸急促,如同风中摇曳的火苗,灼烧着内心的不安。
他坐起来,拿起床头的手机,依旧一条消息一个电话都没有,他直接点开通讯录置顶的那个人打了过去,他已经准备好听到那个机械女音,却未曾想电话只滴了一声就被挂断了。
饶温清手上忍不住发抖,立马又拔了一个出去,下一秒再次被挂断,他心里那根紧绷的琴弦那一瞬间也被彻底斩断。
“指纹已解锁……”
饶温清甚至以为是幻听了,但手比脑快,他把手机丢在床上,鞋都没穿就跑出了卧室,刚跑出房门就定住了,贪恋地望着玄关处的人。
连善欢携着一身疲惫归来,他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弯着腰拿出拖鞋来换,换好鞋一抬头就看见饶温清赤脚站在卧室前,隔着几十米,但他却能看清他的表情,那眼神似埋怨,又似关怀。
晨光和煦,照亮一室深情。
连善欢朝他张开双手,轻轻笑着。
饶温清快步跑到他面前,却在隔着几步远的时候降了速度,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没受伤后才安心钻入他的怀里,他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肩颈,把自己埋在他脖颈处。
“我身上脏。”连善欢如此说,但手还是老实地抱紧了他的腰。
饶温清在他锁骨处蹭了蹭,贪恋地汲取让他安心的味道,额头擦过他新长出来的青茬,有些微扎,但他还是没放开:“我都闻见味了。”
连善欢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骨传导传入饶温清耳中浑而沉:“两天没洗澡了,能不臭吗?”
怕被嫌弃,所以他哄他松手:“先松开,我们去沙发那好不好?”
“不要,”饶律师何时这么黏糊过,“再抱会儿。”
连善欢有些意外,也没再劝,以拥抱的姿势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后挪,饶温清全程就挂在他身上,闭着眼埋在他肩窝里,一声不吭。
走到沙发前,连善欢干脆带着他转了个身,接着向后倒,两个人摔进沙发里。
饶温清被突然的失衡感吓了一跳,慌忙松手爬起来:“砸疼你了没?”
“没事,你不是要抱吗?抱着呗。”连善欢在他的后腰轻拍着安抚他。
饶温清见他没事,又放心地靠回去了,脑袋压在他胸膛上,有力的心跳让他很安心。
“前晚队里临时来了电话,让我回去,你那会儿刚睡沉,我怕吵醒你就想着天亮了再给你发消息,”连善欢声音低哑地解释着,“没想到在队里集合完出发的时候,手机给落局里了,加上后面事太多忙得没时间,等再想起来的时候又已经半夜了,我怕你睡了……”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饶温清趴在他胸膛上,声音闷闷的。
“我错了,下回不管多晚都给你报平安,不让你担心。”连善欢心中一暖,从善如流地认错,“等我早上拿回手机的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我搭同事车回来,手机充上电等开机那会儿功夫,我居然就给睡着了,再睁眼就到楼下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到门口了,我想着进来跟你说,不是故意挂你电话的……”
他娓娓道来,声音疲惫,语速缓慢。
“以后不管什么时间都要告诉我,知道吗?”
饶温清没等来他的肯定,等到了轻微的鼾声。
两天没合眼,他确实累坏了。
他刚入睡,饶温清怕自己起身会惊醒他,所以想着等他睡熟了再起来,但连善欢怀里太过温暖舒服,他枕着他的心跳,居然也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