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再次响起男人沉闷的声音,他显得愈发无奈了。
随后只见眼前的商陆默默收回手,谢为欢低下头,攥紧身侧的手指。
然,就在她内心失望,以为商陆已经放弃不想管她时。
却没想到面前男人突地俯下身,手臂穿过她的后背与膝弯,将她横抱而起。
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她一时惊慌,竟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脖子,缩在他的怀里,两人此时贴得极近,只要她抬起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
她意识到自己举动出格后,轻轻抬眸看向男人,松开手颤巍巍道:“对……对不起相爷,是欢儿越界了。”
少女如墨的发丝飘起,落在商陆的脸上,如同羽毛轻挠。
她的手搂住他的脖子时,他并不讨厌,反而在内心多了几丝满足,然当她松开手后,就像丢失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商陆眉毛轻挑,吐出两个字:“抓紧。”
谢为欢愣住,眼底掠过一抹惊讶,她不知是何意思,难道是允许她搂着他么?
她满心疑惑,一时之间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商陆见怀中的少女未动,微蹙的眉心透露出几分烦扰,“谢为欢,你若是不抓紧,我就把你扔下去。”
“……是,相爷。”
闻言,谢为欢眨着眼,乖乖搂住男人的脖子,手臂发僵,不敢有其他动作。
而商陆似乎心满意足,刚刚皱起的眉头在少女搂上他的脖子后旋即舒展开。
谢为欢望着男人,不自觉靠近,感受到他的心跳,内心滋生出一种欣喜。
这是商陆第二次抱她,时隔十年,落在她腰间的那双手很有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苦茶的陈香,让人心安,抚慰着她的心灵。
男人就这么抱着她下了山。
半夏一路小跑跟在他们身后,面上也露出几分欣喜神色。
她出自相府,自然也希望看到相爷对她家姑娘好,如今他能抱着她家姑娘,就说明相爷没有还那么绝情。
她不禁想着,为何相爷的态度变了!
难不成是失去后,知道了她家姑娘的好?正想着弥补?
看来日后她家姑娘回到相府一事,有望。
……
不过片刻后,谢为欢就被商陆抱着下了山,放在车舆。他的动作很轻,生怕让她的脚踝再次受到伤害。
下一时男人伸出手欲褪下他的鞋袜,察看她的伤口时。
谢为欢心头突地一跳,连忙缩回自己的脚,藏在衣裙下,眼神躲躲闪闪,“相爷…不,不可。”
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娇羞。
商陆看着她怯生生收回玉足,眼神黯了黯,“不让我看,如何给你治伤。”
他的声音很淡,毫无情绪。
谢为欢低垂下眼,好像此时再端着那些莫须有的规矩,倒是显得她不开窍了,回忆起进太子府的前一夜,她可是褪下了所有衣物……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
思虑清楚后,她咬紧下唇,乖乖伸出了自己的脚。
鞋袜褪下,少女的脚踝处肿了一圈泛着紫红,触目惊心。
商陆的眼神落在那红肿处,眉心突突一跳,他伸出手揉了揉,“扭伤不重。”
谢为欢刚开始吃痛到轻轻哼声,过了一会儿后,在男人的轻揉下,脚踝处没那么疼了。她抬眸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神色,想在他脸上看到别的情绪,却丝毫捕捉不到。
“多谢,相爷。”她睫毛微微颤动着,“不过相爷为何会来到此处?”
商陆手上一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谢为欢敛敛眸子,抓着衣襟的手指微微一动,开始在心中怨恨自己为何要问出方才的话。
商陆的事,她哪里有资格去过问?
她甚至希望他方才没有听到她的疑问。
不过幸好遇到他,如若没有遇到商陆,她怕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他在,她很安全。
“下次注意。”男人起身留下一句话。
谢为欢眼瞧着男人要走,想到自己方才求得的平安符还未送出去。
她立时伸出手拉住男人的袖袍,他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她,语气带着不耐烦,“又有何事?”
谢为欢瞥见商陆冷漠的神情,怯生生松开他的袖袍。
今日男人身着月白色衫袍,纹着花叶丹青的刺绣,银冠绾发,他的衣物滑滑的,凉凉的,同他人一样,很淡雅。
她总是觉得男人很难靠近,也不容人靠近。
“相爷……”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平安符,呈到对方眼前,紧张道:“这是欢儿在寺中求的平安符,送给相爷,以佑您平安无恙。”
她用力咬着唇,手指不自觉轻轻颤着,表面却佯装云淡风轻,实则心跳如鼓,害怕商陆不收这平安符。
在相府时,她每年在寺中求得的平安符总是悄悄放在商陆的屋内,尽管每一年的平安符都会消失不见,她也只当是被发现,对方带在身上,心照不宣。
商陆眼神一沉,抬眸望着少女真挚的模样,终究是心下动容,伸出手接过平安符,薄唇轻启,“下次不必求这些没用的东西。”
谢为欢见着商陆接下平安符,眼中盛满了笑意,也没在意他方才说的话,“相爷收下就好。”
他收下就好。
只要他收下就好。
商陆瞧着她因自己收下平安符而满心欢喜的模样,眼神微微一动。
好像少女每一次得到他的回应后,都会开心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
商陆走后,半夏掀开车帘进了车舆,打量着谢为欢,只见她嘴角噙着笑。
已经好久未看到她笑得如此开心了,果然只有相爷才能让她家姑娘发自内心的笑。
半夏一副好奇的模样,亲昵凑近,打趣道:“姑娘怎么如此开心?可是因为相爷?”
谢为欢掩过面上的欣喜,眨了眨眼,“你…你还不快叫马夫赶紧驾车离去!”
半夏笑道:“是是是,我的姑娘。”
车舆行起,谢为欢掀开车帘,望着山间的景色,落日余晖落在树叶上,映出树影,为其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上下跃动。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是山间的清新,沁人心脾。
商陆能收下她为他求来的平安符,是不是就代表着往日的平安符也被他发现,并且带在身上?
思此,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
……
国清寺,禅房。
商陆从方丈手中取过几柱香后,于牌位前拜了拜。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堂中那几方无名牌位,庄严肃穆之感扑面而来。
幽暗之下,商陆面色凝重如石,深沉而冷峻,看向牌位时,眼尾泛红,攥紧拳头压抑着内心情绪。
拜祭过后,他走出禅房。
门外的方丈迎了上来,笑道:“阿弥陀佛,公子心诚,看来这禅房中所祭拜之人对于公子来说,极为重要,只是为何不写上他们的名字?”
余晖落在男人月白色的衣袍上,更衬得他清冷而孤寂,“是我无能,不能为他们正名,只能无名无姓供奉他们。”
提及此事,他喉咙里像是堵住什么东西,声音也带着几丝颤抖。
他本就眸光森寒,此时又多了几分骇人的戾气,刺骨蚀人。
方丈双手合十,悠悠笑道:“阿弥陀佛,公子何必纠结于这些,在老衲看来,公子能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已是竭尽全力。”方丈笑道。
“纠结?我若是不纠结,就没人能替他们写上姓名。”
商陆的言语带着几分自嘲,未再同方丈说什么,低头时,他瞧见腰间的那道平安符,面色似乎骤然冷了下来,眼神中带着几分仇视。
那是她送的……
他不该更不能留下。
下一瞬,他迅速抽出那平安符,扔给身侧的重楼,声音冷得像冰,“拿去处理了。”
那平安符如同烫手的山芋,重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面露难色道:“公子…这如何处理?”
商陆抬起眼幽幽地扫了重楼一眼,冷冷道:“同往日一样,烧了。”
然而,还没等重楼的下一步动作。
听说要烧平安符,一旁的方丈皱起眉头,连连出声阻止,“公子,公子,这平安符可烧不得,平安烧毁,乃是大不敬,可致公子气运受阻,万万不可如此啊。”
“气运对我来说,无甚用处。”商陆嗤笑了一声,嗓音微沉道:“天若亡我,我也敢争上一争,何况一个小小的平安符。”
他这一生不信命,只信自己,又怎会在意什么平安符的气运?
“公子若是厌弃这平安符,不如将它交给老衲保管,公子眼不见心不烦,如此可好?”方丈见自己劝不动面前的男人,又出了个主意。
商陆未语,只是示意重楼将那刺眼的平安符交到方丈手中。
方丈接过平安符于手中仔细瞧了瞧,“公子的这张平安符老衲见过。”
“这符是方才那位姑娘诚心祈求的那枚,只是可惜那位姑娘命运坎坷,还在担心自己的气运能不能影响这平安符的灵验,没想到令那位姑娘如此在意的人,竟然是公子。”
商陆望向方丈手中的平安符,眉心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