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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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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细雨如丝,落在京城御史府的青石小径上,在小水洼里晕开一圈圈的涟漪。

王元妦倚在窗边,手指却无意识地捏着绣帕,她呆呆地望着。似乎连自己今日要嫁人都未曾察觉,绣帕上有两只奇形怪状的水禽正在撅屁股,下面绣的水波更是歪歪扭扭。

好丑的鸟。

说它是鸳鸯,鸳鸯都要连夜扛着池塘搬家。

“小姐,别发呆了,嬷嬷教你些东西。”这时候,府里的老嬷嬷张氏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主母并没有交代,可是嫁人的姑娘哪能不会这些啊。

况且要嫁的那人又不知底细,这闺中之事总要懂些。

若伺候好,凭他什么神仙公子也把持不住。

她想着,顺势坐在了她的身边,眯着眼打量她,又看着她手中的帕子,心中暗叹:这张脸,生得这么娇,这么美,可惜是个傻子,连绣花都绣不明白。

见王元妦没有任何反应,她又道:“大小姐,男人啊基本上都是一个德性,虽然你得了痴症,可是也要为人妇的,总归要学会闺房之术,到时候别床笫上跟个木头似的。”

她顿了顿,见王元妦没反应,便轻哼一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瞧这脸蛋儿,水灵灵就很水蜜桃似的。”张氏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细腻脸上摸了一下,她并没躲开。

张氏叹息道:“要老身说啊,男人瞧见你这模样,怕是骨头都要酥了。可光有脸不行,还得有些手段。”

她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字,这翻开一页,交缠的图样赫然出现在眼前,画风细腻,姿态撩人,活灵活现的。

张氏指着一处,低声教道:“瞧画总能看懂吧,洞房夜你得主动些。男人喜欢女人软着身子贴上去,像水一样缠着他。你这腰细得跟柳枝似的,轻轻一扭,就能让他魂儿都没了。”

王元妦眨了眨眼,似乎还是不懂,可那双杏眸却无意间流露出一丝懵懂的媚态。

张氏瞧着,都觉得自己的心头一跳。这傻丫头,真是天生会勾人。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还有这腿,半推半就地分开些,露出点白花花的肉,他保管挪不开眼。你再娇声喊他一声夫君,他连骨头缝都痒痒。”

王元妦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听,可那双眼里依旧空茫的一片。

张氏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下又是一阵惋惜。

待到她走后,王元妦这才放下了帕子,唇角的弧度上扬了起来,雨还在下,不过小了些。

而此时丫鬟茉香正好也推门进来了,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小姐,您瞧这雨下得没完没了,可千万别误了吉时。”

王元妦的样子竟然和刚才痴态完全不同了,她笑了笑,声音软绵绵的,又带着几分无辜,说出的话也是明明白白:“那少年郎来路不明,况且众人也说我是个傻子,误了又怎么样?”

茉香一愣,忙劝道:“小姐可别这么说,外头都在传那公子长相俊俏的不得了,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您这婚事虽是继夫人定下的,可若真是个好郎君,也算是良缘。”

王元妦听到这话,笑意更深,却没接话。她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那镜中人眉目如画,娇媚如花,朱唇似海棠初绽,雪白的肌肤泛着细腻般的光泽,可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杏眸里,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冷霜。

铜镜边缘的螺钿已有裂痕,就像这个家,表面光鲜,内里早被蛀空了。她恍惚想起七岁那年,父亲将她抱在这镜前,用笔蘸了胭脂,在她眉心轻轻一点,笑着说:“我家元娘,将来定要风风光光地出嫁。”如今真的出嫁了,却不肯露面。

好郎君?她心里冷笑。继母李氏这门婚事定得十分蹊跷,分明是想借这个不明身份的少年郎,把她彻底推出去,然后她的亲女儿王婉儿顺理成章的进了侯府,至于那少年郎是何来历,怕是连李氏自己都没弄明白。

王元妦并非真傻,八岁那年娘亲病逝,灵堂的白幡还未撤尽,父亲便迎了李氏进门,原来在娘亲还活着时候,两个人就暗通曲款,有了小她一岁的妹妹,李氏进门后,这不过半年光景,她的月银便少了八成,四季衣裳总迟上一月才裁。

那年隆冬,她穿着单薄的夹袄立在廊下,看李氏的女儿裹着狐裘在雪地里打滚,父亲亲手为那女孩系上斗篷的银扣,她忽然就懂了,有些眼泪,得往心里咽。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您该换喜服了。”茉香小心翼翼地从一旁捧来一袭大红嫁衣,上面绣着金线鸳鸯,红得刺眼。她忍不住又小声抱怨:“方才路过西院,二小姐的嫁妆箱子摞得比院墙还高。”

王元妦接过嫁衣,手指摩挲着绸面,脑海里却翻涌着昨日偷听到的对话。

“夫人,那少年郎虽俊俏,可来历不明,怎好配给大小姐?”管家低声劝道。

李氏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横竖都是要烂在外头的果子,元娘自十岁烧坏脑子,这些年相看过多少人家?谁肯要她?如今这后生没家世没背景,反倒便宜行事。真要是个天煞孤星,连累她暴毙荒野岂不干净?”

“若不是呢?”她听见继母唇边勾起冷笑,“也算这傻丫头有福气。”

有福气?王元妦收回思绪,她掩去眼底的嘲意。这桩婚事她看得分明,若不嫁,李氏立刻就能给她扣上忤逆不孝的罪名;若嫁了,那来历蹊跷的少年郎还不知藏着什么祸根。

她忽然笑了,横竖这痴儿装了这么多年,何妨再多装几日新嫁娘?倒要瞧瞧那位“天煞孤星”,究竟是不是催命符。

吉时将近,雨停了,王元妦盖上红盖头,由茉香搀着,从后院一步步走向花轿。眼前这顶轿子简陋极了,只缀着褪色的流苏。喜娘脸上厚厚的铅粉盖不住嫌恶,接亲队伍里连个吹唢呐的都没有,耳边是窃窃私语,她突然只觉好笑,这些人怕是等着看她出丑呢。

左右都痴了,

怎么都不出丑。

可偏偏西院方向是热热闹闹的喜乐,十六个壮汉抬的朱漆喜轿正缓缓而来,轿帘用金丝绣着百鸟朝凤,浑圆珍珠串成的璎珞随着轿身起伏叮当作响,那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金乱玉。

财神爷嫁闺女呢吧。

这是王婉儿的送嫁仪仗,姐妹同日出阁,既要借她出嫁的名头全了长幼有序的礼数,又要用她这顶灰扑扑的轿子,垫着王婉儿去风风光光踩进侯府门槛。

“起轿。”

刚上轿子,就猛地一晃,王元妦立刻扶住厢板,花轿本该稳稳当当,眼下却颠得像是受惊马匹拖着的板车。她听见某个轿夫憋着笑在嘀咕:“哥几个可抬稳了,别把新娘子摔出个好歹来。”

铜锣“咣”地敲响,震得人耳朵生疼,轿子晃晃悠悠上了街,外头看热闹的嗡嗡声跟苍蝇似的围过来。

“听说新郎官是个来路不明?”

“可不,要不怎么让御史家的傻子嫁给他。”

这些人不仅当她傻,还当她聋,那话顺着轿帘缝儿直往里钻。当轿子拐过街角时,远处突然传来热闹非凡的喜乐,王婉儿的轿子缓缓经过。

“快让道!”喜婆慌得扯破嗓子。王元妦的轿子被挤到墙根,两顶花轿交错时,轿外传来百姓议论:“到底是正经嫡女风光,侯爷特意请了御赐的鸾驾来接亲呢。”

“你糊涂了?那边破轿子里才是原配嫡出。”

瞧瞧,果真是为妹妹的十里红妆开道呢。

摇摇晃晃,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热闹的喜乐消停了,可这个时候,轿子却突然刹住,议论声也戛然而止,外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王元妦皱了皱眉头,扯下盖头,悄悄地掀开轿帘一角,透过缝隙瞧去,整个人也不由得愣住了。

街边树下立着个撑油纸伞的少年,伞面斜斜后倾,露出张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脸,他眼尾生着道极艳的弧度,像是画师用朱笔勾出来的,薄唇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大红色喜服非但没压住他的容色,倒似晚霞追着明月跑,晃得人挪不开眼。

最奇的是那双眼,竟然是纯黑的瞳仁,乌沉沉的眼眸映着天光。他偏头望来的瞬间,挑货郎呆若木鸡,扁担砸在地上,竹篓里新采的栀子花朵撒了满地。

“小姐,那便是新姑爷了!”茉香紧张的声音结结巴巴,“这……这哪里像凡人。”

少年似有所觉,忽然朝轿子望来。王元妦猛地松开轿帘,方才惊鸿一瞥的艳色仍在眼前晃动,那少年分明在笑,眼底却凝着层冰。她忽然觉得轿子里闷得喘不过气,外头喧哗声更甚。几个看热闹的妇人窃窃私语飘进轿中:

“天爷哦,这新郎官比画上的神仙还俊!”

“这般相貌,怕不是狐仙。”

轿身忽然轻晃,是抬轿的脚夫走神绊了石子。王元妦扶住轿窗,听得喜婆尖着嗓子吆喝:“姑爷怎的在这儿候着?该去新宅了。”

清泠泠的嗓音带着笑意,那少年语调又是懒洋洋的:“劳烦诸位,把我娘子抬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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