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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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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正站在府门前迎接,阳光将她那身牡丹衫子映得发亮,看到来人的刹那,顿时一愣,那少女一身绯色襦裙,如同带露的蔷薇,娇艳得几乎灼人眼。

这等料子,连她这个当家主母都未曾上过身,肯定就是那江焠搞的鬼。

她暗自咬牙,又想起昨夜派去的杀手至今杳无音信,八成是群拿钱不办事的废物,心头怒火更盛。

“元娘,姑爷你们来了。”李氏强压下翻涌的恨意,脸上堆出热络的笑,“我和老爷商量了,这事确实做的不妥,委屈了你这个嫡女。”

王元妦杏眸微弯,就瞧着她做戏,轻轻抿唇,露出个甜笑:“确实母亲对元娘不好呢。”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李氏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元娘又说胡话了,母亲这不是想着要好好补偿你么?”

王元妦闻言,轻轻地晃了晃江焠的手臂,脆生生道:“郎君可听见了?娘亲说要给元娘添许多嫁妆呢!”

“听到了,岳母这般盛情,自然要领情,不过若还是昨日这般光景……”江焠话到尾音,却意有所指地住了口。

李氏脸色险些挂不住,勉强挤出几声干笑:“姑爷莫要玩笑,这外头风大,快请进吧,老爷已候了多时。”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对了,恰巧今日府上还来了位贵客,正等着见你们呢。”

贵客?

踏入正厅的瞬间,王元妦便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氛,除了端坐主位的王太常,还站着个陌生的少年,那少年长得出奇的漂亮,生着双微微上挑的眼,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模样,不过却是一身道士打扮,素白的道袍出尘脱俗,竟然他穿出几分妖异之气。

白玉拂尘斜搭臂弯,一时间也分不清面色和拂尘谁更苍白些,乍一看像冰雕雪塑的人偶,但是眉间一点朱砂痣,又让他鲜活了一些。

王太常见二人入内,这才沉声道:“元娘,嫁妆的事情,稍后再谈,这位是报慈观的双英道长,道长精通驱邪祛祟,今日特请来为你诊治,去掉这痴症才好。”

“无量天尊。”双英手中拂尘晃了晃,声音十分软绵绵,可却在尾音处微妙地打了个转:“贫道观王小姐面相,虽是一生富贵之命,可您眉间煞气萦绕如烟。要以玄门正法化解才妥。待贫道为您驱除邪祟,自然能让您神思清明。”

他这玉雕的模样,却又觉得不真切,仿佛是画笔勾勒出来的。

王元妦闻言,茫然地转头看向江焠,不解:“夫君什么是邪祟啊?”

“娘子莫急。”江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抬眸望向那道长,“道长好神通啊,法事未起,香案未设,倒能瞧见旁人瞧不见的邪祟。那你可算出来昨夜我院里来了不速之客,差点就要了我娘子的命。”说这话时,他意有所指地落在李氏身上。

李氏被这么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慌,原想着借道长之手除掉江焠,怎料这把火竟烧到自己身上,甚至连带着这道长也突然调转矛头。

“王夫人,贫道此来是为小姐祛邪治病,这玄门法事最忌血光之灾!既有这等凶事,为何不早说明?”

“道长……误会了,我们也不清楚啊,也许元娘身子弱,招惹这些宵小之辈。”

双英闻言,微微叹气,良久才道:“也罢也罢,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好在王小姐吉人天相。”

而一旁的王太常却十分不耐,终于忍不住怒斥道:“江焠,双英道长乃报慈观掌教亲传弟子,更是摄政王殿下的座上宾,岂容你在此放肆!你要是胡言乱语,立刻滚出去!”

王元妦下意识地看向江焠。

果然。

“摄政王?”他眉峰微挑,眼里带着一丝玩味,可那嗓音却慵懒似春水,“岳父好大的火气,小婿不过是想开开眼界,看看这位能让摄政王都青眼有加的得道高人。”

王太常正要再发作,可是双英却一点也不恼:“既然江公子存疑,贫道便献丑了。”

那双含丹的唇忽然转向王元妦,吐出的话却温柔接近于低语,“小姐请。”

江焠不动声色地收拢五指,在她掌心重重一捏。她这才似懂非懂地走到厅中央。

双英却什么也没做,没有焚香,没有念咒,

他对她笑了笑,眉眼里盛着将暮未暮的天光。

王元妦忽然听见极轻的咔嗒一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的屏风上,

轻轻地、轻轻地,爬了过去。

她转头,屏风上墨色浓淡间勾勒出远山近水。可不知为何,山峦似乎动了起来,影子微微晃动。

“小姐莫急,贫道这便为你驱邪。”双英站在她身前,声音似幽谷回风。

江焠负手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双英,仿佛在观赏一场早已洞悉结局的戏码。她心头稍安,可这个时候,那柄雪白拂尘在双英指间倏然一旋。

一缕素烟自尘尾正袅袅浮起,好像檀灰余烬,又好像新雨浸透的泥土腥气,带着一股奇异的甜香,不浓不烈,在厅中无声蔓延开来。

双英的嗓音忽然低柔下来:“小姐,请闭眼。”王元妦下意识地朝江焠投去一瞥,只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刹那,一股刺骨寒意突然传来,那凉意来得极快,如同深秋的溪水,突然漫上了脚踝,

再睁眼时,厅堂不见了。

她竟然发现自己独自站在一片荒野中,但是比起这个,最为诡异的是,这天地仿佛被抽干了颜色,眼前只有浓淡不一的墨色。她看见如枯骨般嶙峋的远山,如凝固铅灰般惨淡的近水,山峦起伏的形状,却让人觉得眼熟。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镯子竟然不在了。

自己和这黑白山水几乎融为了一体,她也褪尽了颜色。

王元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分明就是方才屏风上的水墨画!

“江焠?”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声音在黑白交织的荒野中荡开。

她抿了抿唇,明知他此刻不会回应,自己竟还下意识地唤他。

王元妦不在犹豫,轻轻地迈出步子,枯草在脚下发出微妙的脆响,那感觉很微妙,每一步都激起纸张摩擦般的细微声响,像是踏在了陈年的宣纸上。

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很害怕。这份胆量来得莫名,就像身后始终有江焠护着似的。

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对他生出这般毫无道理的信任?

走了大概几十步,她看见前方影影绰绰的显现出一座荒芜的村落,村口是棵扭曲得近乎狰狞的歪脖老槐,枯枝上悬着几缕残破布条,在这惨淡的黑白中,王元妦盯着那些布条看了许久,却猜不到它们本该是什么颜色。

而树影下,竟然有一个佝偻的身影,那老妇人的轮廓与周围的黑白融为一体,也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王元妦向前两步:“婆婆,请问这是哪里?”

老妇人闻声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原来她刚才在剪囍字,她那张脸白得刺目,像是棺材铺里卖的纸扎人。不过因为周遭同样失了颜色,这诡异的苍白反而被冲淡了几分。

“你是要嫁过来的新娘子吗?”

“新娘子?”

她刚要再问,远处突然浮现出四道模糊的人影,他们走路的速度太快了,轮廓瞬间变得清晰,竟然是带着高帽,穿着寿衣的纸人。

那四个纸人嘎吱嘎吱地抬着一顶红轿,轿帘的缝隙里,依稀露出一双同样红通通的绣花鞋。

她没有看错,竟然是这黑白天地间唯一的颜色,两相对比,红得让人触目惊心。

老婆婆见她发愣,嘴角咧开一个弧度:“上轿吧,闺女。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耽误不得。”这笑容弧度好像钉在面颊上的,十分对称。

眨眼之间,那四个纸人已经逼到王元妦跟前,齐刷刷向她伸来惨白色的手指,似乎想把她推进轿子里。

“等等。”她突然开口,“我自己上。”

不等那些纸人反应,王元妦突然掀开轿帘,空荡荡的轿内,唯有那双绣鞋孤零零地摆在正中,她抬脚将绣鞋踢到角落,然后就径直坐进了轿中。

轿外忽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她分明看到那四个纸人僵在了原地,连老婆婆阴森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这死寂中,王元妦竟品出一丝措手不及的意味。

过了片刻,轿身忽然一沉,四个纸人僵硬地抬起轿杠。轿子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她听见轿子外响起飘忽的童谣,像是三四个孩童在交替吟唱,有男孩有女孩。

女儿换得青云路

骨作梯,肉作桥

阿爹踩着女儿魂

一步一阶往上爬

踩稳喽,踩稳喽

王元妦的眉头皱了皱,透过轿帘的缝隙向外望去。轿子正沿着一条荒僻的土路前行,漫天惨白的囍字如雪片般飘落,却始终不见那唱童谣的孩童踪影。

耳畔传来潺潺水声,她将帘子又掀起几分,只见路旁的河床里翻涌的竟不是水,而是密密麻麻的纸钱,层层叠叠地流淌着,在晦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灰白。

就在她想要凝神细看时,抬轿子的纸人们忽然将头颅扭转一百八十度,齐刷刷地用空洞的眼眶望着她,嘴里一开一合,竟发出稚嫩的童音:“踩稳喽,踩稳喽。”

原来刚才是这些纸人在模仿着孩童的声调。

饶是她不怎么害怕,也觉得头皮发麻,王元妦猛地松开了手,隔绝了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身一顿,轿帘被一只枯瘦的手缓缓掀起,随着光线的涌现,一张惨白的老脸突然伸了进来,就是刚才的老妇人,只不过她的面容更怪异了,如同年久失修的瓷俑,那张脸上此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闺女,到地方了,不过要等等新郎官。”

“我已经成亲了。”王元妦冷脸打断她。

可老妇人闻言,却发出“咯咯”的怪笑:“傻闺女,阳间的姻缘,怎作得数?”

她凑得更近:“在下面啊……你爹已经给你重新许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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