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晏淮玉一行人慢慢悠悠到达桐苍县城的时候,邱潋白早已安耐不住心里的急促,忙慌慌就要拉着齐照霜去找什么崔老爷问罪。
昨夜带回去的三个人都被武备司审死了,结果什么也没问出来。
只剩下老头口中提到过的崔老爷,他们二人正要走的时候,娄千羽拦住了他们,说什么反正都已经到桐苍了,不如先到客栈安顿下来再去找什么崔老爷。
如此他们只能先跟着车队,把送这位晏郎君送到客栈,虽说此行护送晏郎君到桐苍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当时镇国公有说过,让他们在这里等晏郎君十日,待他事情办好后再同回雍京,也确实需要安顿。
一路上齐照霜都在盯着邱潋白,深怕这个小师兄抓人心切又独自行动了,只不过看着看着,注意力却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户民居外面。
他目光不转,拍了拍一旁牵着马的小师兄,指着不远处道:“阿潋,那是小恩公的驴吗?”
“哈?”邱潋白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户居民门外拴着一头驴,驴脖子上也系着一个铃铛,他有些不确定地将手上的缰绳交给齐照霜,独自走过去想看仔细些。
这户人家的门半掩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他凑近驴背上的褡裢,往里看了看,一块眼熟的布料映入他眼中。
这不就是他和齐照霜给小白恩公的谢礼的布袋子吗?
“那,那个谁!你碰我家的驴做什么!”远处一个大娘骂骂咧咧走过来,“快把你的手拿出来。”
“这位大婶,这是你家的驴?难道小白恩公是住在这里吗?”齐照霜深怕这人误会,忙走过去拦在阿潋前面,对这位大婶礼貌问道。
“什么小白恩公,这是一位小兄弟托我照看的。”大娘说着站过去将二人和驴隔开。
这可是那个嘴巴特别甜的小兄弟托给她的,要是里面东西丢了,可就对不起那位小兄弟了。
齐照霜照着自己比划了一下,“是不是,头上围着一块布的;眼睛特别有神采;和我差不多高的;说话特别谦逊有礼的一个小公子?”
大娘打量着这两个小兄弟,听着他们的描述又确实像那位嘴甜小兄弟,含糊地点头“嗯”了一句。
“还真是小白小恩公!”齐照霜有些高兴地看着阿潋道。
问清楚后,邱潋白嘴一撇,自顾点头着道:“既然是他的驴,那我就牵走了。”
“诶!可这不行。”大娘拦着这人,蹙着眉不怎么高兴道,“你们两个无凭无据,随口说认识就要牵驴,当老娘傻啊?”
看这个大娘防贼一般防着他们,邱潋白有些不耐地解释道:“这个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看你这屋外没个院棚,要是下雨淋坏恩人的驴怎么办!你这大娘真不讲理。”
大娘……
那个嘴甜小兄弟见到她,也叫得一声大姐,这两个小孩跟他差不多大,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她当即更不客气地赶人了。
“不成不成!你们俩快走,别动这驴。”
齐照霜轻扯着身前人的衣角,“算了阿潋,这是恩公的驴,我们牵走了又没对他说,到时候他找不到驴该着急了。”
不远处娄千羽看着这俩久不归队的小孩,嘴上喃道:“磨蹭什么呢,刚不是还着急去找什么崔老爷吗?”
“轰隆——!”天上一阵雷响,丝毫不给人准备的机会,瓢泼大雨当头落下来,街上还在晃荡的人,没有例外都成了落汤鸡。
邱潋白:“……”他说什么来着。
他手挡在头上对大婶继续道:“你看下雨了吧!这驴淋坏了怎么办?我牵走了客栈好歹有个马棚!”
“对啊对啊!”齐照霜不免觉得阿潋嘴巴太灵了,但下雨了这驴也确实不好拴在外面。
看这俩小孩不依不饶的势头,娄千羽大声道:“你俩还在那儿磨蹭什么?下雨了还不走!”
“娄校尉。”马车里晏淮玉有些虚弱的声音传出,“在下有些身体不适,可否先去客栈?”
邱潋白执着于一定要把驴牵走,齐照霜拗不过,转头对娄千羽道:“娄大人先走吧,我们一会跟上去。”
车里人要紧,娄千羽让车队先行到客栈,晏淮玉腿脚不便,只能住在客栈后院的客房里,小厮将他推到房内后,他便上床休息了。
这雨来的这么快,熟悉的让他想起杞红晴,不由心想难道是假裴序那边出事了?
他躺在床上,捏着手中的纸人,闭眼入眠。
“好了好了晴娘,够了。”
还是假裴序的声音。
杞红晴嗓子带着些呜咽声道:“他们走了吗?”
晏淮玉控着纸人探出头去,假裴序现在身处于不知何处的山林深处,这里树木均是三人合围,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四周因为刚刚的大雨,弥漫着浓浓的雾气和潮湿的气息,雾气之外只能依稀辨认大概的方向。
从假裴序他们藏身的地方看出去,一队人马正赶着驴车和马车向山下走去。
裴序微微侧头对肩上的晴娘低声道:“雾起来了,这些人应该不好再进山了。”
“那我们还进去吗?”杞红晴问道。
“进。”他低头看到衣襟处,探出头的纸人,裴序把他按进去了些,“下雨了,打湿可就不好了。”
他又看了看离去的车队,迟疑了一会,对纸人试问道:“你有办法告诉晏淮玉,让他叫娄千羽去救那些车里的人吗?”
主人已经知道了……
不过小纸人还是被主人控着点了点头。
这下裴序彻底放心了,他顺着刚才车队的路继续进山。
这里的黑色泥土上都附着湿润的苔藓,一脚下去异常松软,周围的树木上布满着攀爬的蕨类藤蔓,在雾气的衬托下显得特别神秘诡异。
肩上的晴娘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偶尔还飞到前面去探路,裴序有些奇怪道:“晴娘,你不怕了吗?”
杞红晴有些不解道:“还好吧,我可是祟魂,还能有比我更可怕的吗?”
看来是被最近昼伏夜出的那东西把胆子练大了。也对,那东西晚上出来悄无声息的,又穿着身白晃晃的衣服突然就出现在某处一直盯着他们,等被发现才会出来念念叨叨,刚开始晴娘都会被吓到,最近见到确实没这么激动了。
这边,好说歹说,齐照霜二人终于说服了那个大婶将驴给他们,邱潋白牵着驴与齐照霜正往客栈赶,却在转角处差点撞上策马出来的人。
那人看到他们眼疾手快勒住缰绳,马儿嘶鸣着凌空转了方向停住,邱潋白手中的驴却受到了惊吓,叫一声后,挣脱了绳子撒腿就跑,邱潋白见状立马追了上去,齐照霜慢了一拍,也要随其后。
“齐照霜!”马上的娄千羽拉稳缰绳后喝住他,道,“晏淮玉失踪了!你身为司祟府的司直应该随我一道去追查。”
“可是阿潋……”齐照霜又看了邱潋白离去的方向,人和驴已经没影了。
“邱潋白我会让人去找,晏淮玉这事蹊跷,眼下司祟府只剩你一人,别忘了你的职责。”
说完娄千羽朝后看了一眼,赵英会意让出一匹马来。
见状,齐照霜也只能翻身上马,跟上娄千羽策马而去。
“娄校尉,我们现下是去哪里?”齐照霜在马背上大声问道。
“你们不是想去找那个什么崔老爷吗?现在就去。”
敢在他们武备司眼皮子底下绑人,他现在也对这位崔老爷很感兴趣。
……
一路追着驴大哥进山的邱潋白,当他好不容易抓到套绳缓过来时,发现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
朦胧的天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落于地,四周一片寂静。他握着套绳转身看着来时的路,刚刚七拐八绕确实没留意怎么就到这儿了,仿佛是某座山林的深处。
“这是什么地方?”邱潋白茫然的审视了一番四周,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这里空气异常潮湿,光线阴沉沉的,远处还有弥漫的雾气。而且如此深的密林内,竟然没有鸟雀的声音,除了微风吹过树梢的飒飒声,就剩他和这头驴的喘息声了。
他拉着驴往植被少的地方走去,依稀摸出条山道出来,眼前尽是草木,想要趁着天黑前下山怕是不行了,只有赶紧趁着天没黑,找个庇身之所。
只是他想往山下的方向去,他手上的驴似乎不想,驴哥的蹄子朝着上山的方向就是不肯转弯,邱潋白硬拽了几下也不成,反而驴哥脾气上来了,还拉着他往山里走了两步。
这么反常的举动,邱潋白心想,莫非这驴认识路,山上有什么躲雨的地方不成?
“喂,你要是不想晚上喂野兽,最好给我寻一个可容身的山洞。”邱潋白说着,当即决定跟着这驴进山试试。
只是随着山里弥漫的雾气越来越重,前面数十米若不是有驴识路的话,邱潋白也看不清方向,此刻他心里也在打鼓,不知这驴要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只希望真是个山洞或破屋,好让他能休息一晚,等明天雾气散去,再找下山的路。
邱潋白就这样牵着驴哥,在密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手不自觉地握上身旁的佩剑,才得以一些安全感,直到——附近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那东西一直跟着,只怕是……”
“那你再去前边……”
这声音忽远忽近,天快黑了怎么会有百姓在山里逗留,邱潋白看了一眼腰间的黑玉珠,心道莫非是祟魂?
他牵着驴往前又走了几步,终于看到白雾中那隐现的身影,看背影和他差不多高,一个少年人模样,脖子上围着一块眼熟的长布,难道是小白恩公?邱潋白猜想道,那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让他看不真切。
他拉着驴哥往那身影的方向跑了几步,驴哥脖子上的小铃铛摇晃的更厉害了,嘈杂的铃响声在林中蔓延开去,前面那隐在雾中的身影,闻声停在了原地。
“是,是小白恩公吗?”邱潋白试探出声问,然后拉着驴就往身影的方向赶过去。
只是他才向前走了两步,那个身影也动了起来,一瞬间又消失在了白雾中。
“小白恩公?”邱潋白一手握住腰间剑柄,一手抓住驴哥的套绳,小心的往前靠近。
忽然,一阵风从他后背流动,有东西靠近!
他想也不想,下意识想拔剑往后挥去,却在转身的刹那间,被身后人一击敲中后颈,当即两眼一黑,身子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