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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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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和解后的刘恒和北宫伯子一同坐在床榻上,就像是普通的好兄弟一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

“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一定要罚他吗?”刘恒提到了刚刚责罚太监那事。

“不是因为他把他的活推给我吗?”北宫伯子有些疑惑地问。

“不止如此,他不是初犯了,之前在宫里那会儿,我就发现了他好几次偷懒把自己的工作推给比别人。”

“哦.....”

“况且,我听他刚刚说那话的意思,居然还想打你的小算盘,实在可恶!”刘恒一改之前平静的语气,带着一股明显的厌恶感说道。

“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比如家里缺钱之类的?”北宫伯子想到之前那太监哭的惨状,略一皱眉。

“你别说,一提这事儿我更来气!我第一次在宫里发现他不好好干活罚他的时候,他就跟我这么哭哭啼啼的,我当时也没多想,不仅没罚他,还给他加了一倍的月例,后来听人说才知道,这人贯用那些哭丧式的手段企图博得同情而逃避处罚,在高后时期,他就因着这种手段在宫里几乎是臭名昭著了,然而,这人平常油嘴滑舌、见风使舵,靠着这些竟混到了宫里的主管太监。”与刚才一样,刘恒的话语里有非常明显的厌恶之情。

“这.....这些传言都属实吗?我是说你有调查过他的事吗?”北宫伯子问道。

“有啊,我当时也觉得盲目听信那些传言有点不靠谱,所以我就调查了他的家庭背景和经济状况,你猜怎么着?他家里竟在长安城内有数栋豪宅,除此之外还在长安城城郊有几百亩的良田!什么生病的妻子、老母、儿女统统不存在!他和他的家人都富得流油,然而在人前却都装成穷人,这世道真怪了,穷人都拼命地装成富的,怕人瞧不起,富人呢?又偏偏一个比一个爱哭穷!”刘恒愤愤地说。

“啊?那他这样骗你岂不是欺君之罪吗?”北宫伯子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他当然不会那么傻呵呵地直接就把他那些房产田产都标上他自己的大名,都是明面上写的别人,实际上背地里是他在暗中掌控,所以即使是我的人调查出来这些财产确实与他有关,也难以找到确切的证据,他也是笃定了我这边没有定他罪的证据,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骗我。”

“哦......看来还是我太单纯了。”北宫伯子蹙眉不太高兴地说道。

“你没错,错的是他们。”刘恒说得极其肯定。

“可是......他们好像是大部分人。”北宫伯子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失落感。

“他们人多,却不妨碍他们是错的。”刘恒坚定地说。

“也许吧.....不过即使我知道这道理,却也没办法像陛下那么坚定......”北宫伯子看着刘恒,突然产生了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钦佩感,他佩服他对自己信念的坚定。

“其实我也不是天生就能这么坚定的......”刘恒挠了挠头道,一方面他是为了安慰北宫伯子,另一方面,他说的也是实话。

“是有什么人鼓励了你吗?”

“是的,不过.....他好像不能算人......”刘恒此刻脑海里又浮现出屡次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白发蓝瞳的仙人,每每在他踌躇不前之时,他都会在梦中用他温暖的手紧握着他的小手,温柔却有力量地告诉他,“阿恒,没什么可怕的,跟随自己内在的直觉,提起勇气向前走。”

“不是人是什么呢?不会是神仙吧?”北宫伯子笑着打趣道。

“还真是。”刘恒的语气却难得地认真。

这时,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刘恒想着,八成是那领头的太监,于是他换上一副冷静威严的表情,冲着门外大声说道,“进来。”

“公子,车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那太监自从被刘恒责罚后,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

“知道了,现在就出发。”刘恒平静地下令道。

于是,刘恒和北宫伯子同车而乘,而随行的下人们都看得出来北宫伯子和刘恒的关系非同一般,谁也不敢说三道四,北宫伯子最初还有些担心会不会去得太晚了,然而还真如刘恒之前所预想的那般,他们乘车行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到达了目的地。

本来,刘恒还以为这所谓的三清观是个什么大型的祈福道场,结果去了一看,原来才只有长安皇城内祭祀用的道场三分之一那么大,不过,刘恒转念一想,这种规模的道场对于普通人祈福来讲也确实算得上是大的了,所以,在北宫伯子笑着和他说这道场很好很大时,刘恒也只是顺着他说,并未多说什么。

虽说这道场的规模在刘恒看来不算大,然而,人数却多,祈福的人整整排了三条长龙一样的队伍,刘恒和北宫伯子二人虽然来得不算晚,却也不算早,只能排在后面等着了,也许亮出皇帝的身份,便能直接开绿灯,然而刘恒不想那么做,况且,他也知道北宫伯子肯定也不会愿意让自己那样做的,因为那无异于公然用特权侵犯那些排队排了很久才排到的人的利益,反正他们二人也没有那么急,等等也无妨。

“哎?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北宫伯子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平时不是这么多人的吗?”刘恒问道,他除了以前在宫里因为公事祈福之外,从没有私下出去祈福过,所以,他并不了解祈福在民间是否受欢迎。

“平时人也不少,不过今天这未免也太多了点。”北宫伯子说道。

过了不大一会儿,旁边一个人来到二人跟前,他看刘恒神色中带着些凌厉决绝之气,便避开他和一旁看起来更为温和柔顺的北宫伯子搭起话来,“公子,最近无明魔君即将重临人间,必有大灾大厄,您看我这有太上老君真传的独家符咒,可消灾解难,化险为夷,您看您需不需要,一个符咒仅需 2 根金条,这边建议您入手八个符咒为一套,无论是生财化灾积德求子,效果都嘎嘎好,要不要来一套?”

“谢谢,我不需要。”北宫伯子温和有礼地拒绝了。

“哎,先别这么武断嘛,你呀,是不知道那无明魔君的厉害,他可是三界的万恶之源,能给所有人无差别地带来灾难的大祸害,在这种级别的恶魔面前,你我这样的小人物除了明哲保身外,也没别的办法了,您看您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自己身边的人着想不是?您要是嫌贵的话,这边可以给你降价到一个符咒仅需一根金条,怎么样?很实惠吧?”

“谢谢,我真的不需要。”北宫伯子又一次拒绝了,他虽然语气柔和,态度倒是很坚定。

“哎呀,小哥,你看你也不差这点钱,咋就这么.....”那人还想继续劝,然而这一次连话都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刘恒强势地打断了。

“他说他不需要,你没听见吗?”刘恒毫不客气地犀利质问那人道。

那人反应过来刘恒和北宫伯子是一起的,他看刘恒不好惹,只能嘴里小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临走之前还煞有介事地给刘恒递了一记眼刀。

刘恒却也一点都不回避,迎面对上他的目光,以更为狠厉的眼神回击。

那人走了之后,两人又等了好久,毕竟,队伍实在排得太长了,期间不断传来前面两人互相聊天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姐弟俩。

“姐,你就不能让我多睡会儿啊,人家好不容易捞到点休息时间,你一大清早的就把人家从床上搅和起来,真是一点也不疼我,哼!”

“哎呦,我的小少爷呀,我就是因为太心疼你了,才一定要逼你来这道观祈福,你没听说无明魔君要重生那事儿吗?”

“听说了啊,传得沸沸扬扬的,想不听说都难。”前面的少年撇嘴道,“有什么好怕的,那怪物要是真那么厉害就来和本少爷单挑试试,看他能不能禁得住本少爷一剑!”那少年听起来既热血又张狂,听上去恨不得现在就找那个传说中的魔君干一架。

“你这小子,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你知不知道那魔头有多厉害?”少年的姐姐在一旁没好气儿地数落着。

“你可真别说,我身边儿吹他厉害的多了去了,有人说他一根手指能杀死数亿人,还有人说他一个眼神能灭了一个国家,不过在本少爷看来,这些言论都是纯纯的扯淡,他要是真那么厉害还需要现在费那么大劲儿复活?早就毁灭世界了他!”

旁边他那姐姐却只顾责备他胡言乱语,年少轻狂,责令他收收心,虔诚祈福,好能蹭到些三清的庇佑。

刘恒在他们身后听得突然一勾唇角,他似笑非笑地和北宫伯子低声说道,“这小孩张狂是张狂了点,思路却是清晰。”

“是呀,可惜他姐姐好像并未听懂他的意思。”北宫伯子同样放低了声音道。

“你为什么来祈福?也是因为那个传言中的什么无明魔君吗?”刘恒问北宫伯子道。

“不是,我虽然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说实在的,我没太当回事儿,若是真有什么大灾大难来了,大不了就一死了之,况且,传言的都是些未来的事情,还不一定怎么回事儿呢,还有,我觉得三清不会因为我祈福他们就多保护我一些,也不会因为我不祈福,他们就少保护我一点。”

“我也觉得,那你是为什么来祈福呢?”

“为了我死去的父亲,我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已经算是一种习惯了吧。”北宫伯子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父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生前待我也是极好,虽然他现在不在了,然而,我还是希望他在那边也能过得好。”

“会的,温柔的人自然会被温柔相待,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那边。”刘恒见北宫伯子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便安慰他说。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北宫伯子看出来刘恒在安慰他,也没有点破,只是对刘恒笑了笑,并说了这样一句无足轻重的话来结尾,他自己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世界不是童话,温柔的人并不一定会被温柔相待,反而可能受到伤害。

又过了许久,二人终于排到了,三清观内部是一个还算宽敞的大厅,正前方供奉着三尊神明的塑像。

中间的一个是玉清元始天尊,只见他黑发垂肩,长胡至胸,盘膝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双手置于丹田处,捧着个名为混元珠的法器,那混元珠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污垢。

左侧的一个是上清灵宝天尊,与元始天尊不同的是,他双手捧着的是一柄玉如意,那如意表面涂上了黑白两色,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而右侧自然就是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人们所熟知的太上老君,与前两个天尊不同的是,他的手中持着的是一支长长的扇子,那扇子的左边涂成了白色,右边涂成了黑色,中间有一道明显的界限作为分隔。

三清神像前面的木桌上分别摆放了三个香炉,供人们祈福所用。

刘恒的目光扫过这三尊神像,最终停留在太上老君的那一尊神像上,他出神地看着那神像许久,好像在注视着一个遥远的的亲人。

北宫伯子自然是察觉到了刘恒的异样,他从未在他的眼中见过现在这般的神情,如同一个小孩子在思念着与他阔别多年的兄长一般,殷切的期盼夹杂着深沉而厚重的思念,与和自己相处时时不时的脸红心跳不同,这份感情似乎显得更加地纯粹而高洁,他忽然想起,自己对过世的父亲好像也是类似于这样的感情。

“你来帮我上注香吧,就上太上老君的那一注好了。”北宫伯子轻轻拍了拍刘恒的肩膀,柔声道。

刘恒一直出神得厉害,被伯子拍了拍才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谢绝道,“这样不太好吧,我听说祈福一般都必须要本人做的。”

“我觉得没关系,我本人已经上了这边的两注香,这就足够了,其实祈福也只是一种形式罢了,我相信,只要我对他的思念还在,无论他身在何处,都一定能感受得到。”北宫伯子说着对刘恒展示出了一个绝美的微笑。

“啊......这样啊......”刘恒紧张地摸了摸后脑勺脸颊不自觉地泛红,“那就.....我帮你上这一注好了。”

刘恒调整了一下状态,尽量让自己平和下来,他接过北宫伯子手中刚点燃的三注香,走到太上老君的神像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香插到香炉正中央,上完后,刘恒又抬头看了一眼太上老君的神像,他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抹欣慰而满足的笑容。

刘恒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北宫伯子正在他身侧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看到他真心流露的微笑时,自己的心中仿佛也似开出了一朵小花一般温馨,能让他开心真好,北宫伯子这么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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