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母亲她没有妹妹。

洛晞迅速在脑中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其实她有试图找过母亲那边的亲戚。

她甚至求助过洛肃。

那是在她刚刚懂事的时候，父亲硕大的庄园无一人把她看在眼里，无依无靠的幼儿自然会拼了命地寻找母亲。

在众人告诉她母亲早已逝去后，她便开始寻找母亲的亲人。

也许是看她实在还小，或者是忍受不住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又或是根本不想看到她没脸没皮地凑上来。

洛肃带着她去了她母亲一家的坟墓。

荒郊野外，小小一个破败的墓园，洛肃指着三座墓碑，分别告诉她那是她的妈妈、外公、外婆。

“这就是全部的姜家人。”

洛肃冷漠的声音像雷一样响彻在小洛晞的耳畔，震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自那天起，她就再也没问过和她母亲有关的事。

回忆起这些往事，洛晞的心情一下跌到了谷底。

她端起已经凉下来的粥，一口气喝完。

该去领书了。

将餐盘放到回收的地方，洛晞冷着一张脸快步走出了食堂，像是要把什么甩在身后。

黎溟没跟着她出去。

她坐在洛晞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对面坐了一只女鬼。

是之前那个割腕学生鬼。

学生鬼被她的鬼气缠身，强行摁在了椅子上，像条搁浅的鱼一样疯狂挣扎。

学生鬼刚才试图往洛晞的粥里放血，被黎溟给拦住了。

黎溟就静坐着看学生鬼挣扎，待学生鬼终于精疲力竭，不再挣扎后，开口说道，：

“你怎么有胆子来动我的人？”

声音里压抑着不尽的愤怒，平直的声调却让人头皮发麻。

学生鬼看挣扎无果了，干脆就着那张惨白无光的脸诡笑起来。

“呵呵呵，我看你一整天都没动手，这不是来帮你嘛……”

“我没想要杀她。”

黎溟的话让学生鬼愣了一下。

她浑浊的眼珠打量了黎溟片刻，接着便转了转，直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开始像失了神智一般喃喃低语。

“你……不一样……”

“没关系，快了，快了，马上就快到了，得再快点……”

“什么快了？”

黎溟挑眉，觉察这学生鬼话里有话。

“大人，大人……快了。”

学生鬼愈发有点疯癫，嘴里不停念叨着“大人”，“快了”。

随着她的语气越来越快，她的面部开始从嘴唇裂开，眼睛与口鼻中开始溢出恶臭的黑血，最终整个脑袋像花一样绽开，血溢了一地。敞开的喉管中还在收缩着嘶嘶出声，只是这时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黎溟面不改色，只是加重了鬼气对学生鬼的束缚，她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黎溟看到学生鬼那裂成几瓣的脸上残存的嘴勾出一个笑容。

那嘶嘶漏风的气管也终于在此时凑出来一句难以辨认的话语。

“祂……将……归……来……”

接着化作花瓣的脑袋又迅速的闭拢，像是充气过度的气球，迅速膨胀起来，好像马上要炸开。

黎溟瞬间用鬼气将学生鬼整个包住，只听见“嘭！”的一声，滴滴黑色的血从鬼气的缝隙中渗出。

鬼气收缩，将学生鬼的尸骸压缩成一颗珠子，送到黎溟的嘴边。

黎溟嚼吧嚼吧把珠子吞了下去。

她知道这是有东西在挑衅她，不过送到嘴边的小零食，不吃白不吃。

阴沟里的老鼠罢了，不足为惧。

祂……我迟早把你也碾碎。

黎溟眼中闪过一丝蔑视，冷笑一声，接着便飘出食堂，循着洛晞的气味找去。

洛晞刚从领书处拿到教科书。

初三下已经是中考的冲刺阶段，所以真正要上课的科目其实只有考试的那几科。

但是各种各样的杂书明面上也是要发的，因此洛晞手上的书还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将近八点，太阳也逐渐强盛起来。

看着书堆都快挡住洛晞的视线，她只能侧着头缓缓踱步，又有一层浅汗浮现在她的额头上。黎溟刚才糟糕的心情又突然变得有点无奈。

管他什么臭老鼠，这才是现在自己应该做的事。

黎溟叹了口气，抬起手，三缕鬼气朝着宿舍楼的方向飞去。

尚在昏睡的王晨晨三人像诈尸一般突然从床板上坐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给洛晞搬书！

三人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草草的用冷水抹了一把脸便冲下楼。

看到洛晞艰难搬书的样子，她们直接冲上前伸手。

“洛晞，我们来帮你搬书吧！”

洛晞侧身闪开了她们伸来的手，冷漠地盯着她们。

“不用。”

“不行啊？！我们得给你搬书！”

王晨晨三人顿时急的跳脚，脸上的焦躁溢于言表，悬在空中的手也不知道放下，甚至作势要抢洛晞手中的书。

洛晞有点诧异，只觉得三人莫名其妙。之前还赶着欺负她，怎么现在就抢着帮她的忙？

“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

王晨晨三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帮洛晞搬书。只觉得如果没做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很可怕的后果等着她们。

王晨晨偷偷看了一眼微微皱着眉头等待她们回答的洛晞，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想起了昨天满脸鲜血的自己，和逆着风却一根头发丝也没动，身后有着诡异人影的洛晞。

顿时打了个寒颤。

洛晞这人绝对有问题！

“别挡道。”

迟迟没有等到回答的洛晞有点烦躁。她手上还拿着一大摞书，王晨晨三人拦住她的这一会，她的小臂已经开始有点酸痛。

“哦哦哦，对不起。”

王晨晨三人连忙让开道，洛晞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便直接走了过去。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们！”

看着洛晞向图书馆走去的背影，王晨晨想了想，最终咬牙朝着她喊了一句。

洛晞没回。

“老大，我们有必要这么狗腿吗……”

陈阳在王晨晨右边小声念叨着。

“废话，她这人邪门的很。你不记得她昨天啦？”

刘菡在王晨晨左边接过话，随后也小声跟了一句。

“我看这一单怕是完不成了……”

王晨晨烦躁地扯了扯本就毛躁的马尾，现在两边都得罪不起，不过还是保命最重要。

盯洛晞盯久了，会让她有一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是，我会跟那个什么洛家大小姐说，这一单咱不干了。”

“跟我回去把宿舍清一下。”

她招呼着陈阳和刘菡回到宿舍，手忙脚乱地把各自的床位和公共空间打扫干净。

洛晞的位置她们没敢动，就保持了原样。

黎溟看了她们的表现有点满意又有点失望。

满意在她们挺听自己的话，又失望在觉得她们太怂了，在洛晞面前就像条狗一样，完全没了先前的半分叛逆模样。

要是还敢反抗，她就可以再想法子折磨折磨她们，可惜没了这个机会。

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又飘在洛晞身后，随着她进到了图书馆。

洛晞所在的初中不是什么好学校，图书馆自然也不怎么样，又小又破，藏书也有点跟不上时代。洛晞来这，主要是图个清净。学校里没有真正自习的位置，只有这里比较安静。

不过可能是没什么人来，唯二的两张桌子上甚至都积了层灰，只有洛晞昨天坐过的一角比较干净。

洛晞进到图书馆便直接坐到了昨天的位置上，将一大摞书分成必修科目与非必要杂书两类。

她将必修科目的教科书大致浏览了一遍，开始制作粗略的思维导图。

这个过程枯燥又漫长，黎溟就百无聊赖地趴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整理资料。

她先前还有兴趣看看洛晞的教科书，不过看久了，居然有点头痛。

作为鬼来说，这倒是挺新奇的体验。

太无聊了，她又由趴在桌上改为侧躺在桌上，一只手撑着头，开始观察洛晞的动作。

她和桌子之间还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就算是灵体，她也不想碰到那些灰尘。

洛晞这张脸确实越看越好看，十四五岁的年龄，面容上的稚嫩开始褪去，已经有了一点美人的轮廓，让人瞩目。

不过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气质又让人有点畏惧。

她集中注意力学习的时候，更是让人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仿佛有一栋空气墙将她与其他人完全隔离开。

这长大了，不得成为那什么……冰山总裁？

黎溟眯了眯眼，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轻笑一声又开始发散思维。

坐在她对面的洛熙动作照常，不过笔尖顿了顿后，在课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圈。

冰山总裁……现在连点野心都没有，怎么当总裁。

黎溟卷了卷自己的头发，又想到。

现在还是个不争不抢的小可怜呢……以后说不定还要出家。

虽说有点改变了，但不多。

王晨晨三个狗腿还不够，要不要再加把火呢……

她又看了看认真学习的黎溟，微亮的阳光透过浑浊的窗户扫过她的发尾，发丝和空气里悬浮的微小灰尘闪着金色的光。

她目光集中在眼前的书本，眼中柔顺如湖水，让人不禁沉浸其中。

还是慢慢来吧。

黎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