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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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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村期间吃了三场席。

我是七月二号从省城回我家的。

期末留了两周的复习时间,我想着反正除了复习没什么事就回家吧。

书包装上几本书,提着电脑就出发了。

地铁人太多,好在只坐了不到一个小时,剩下的出租和公交都不是很挤。

一路上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先是高楼大厦,然后是商业街,到最后就只能看见大片的麦地了。

换了几趟车终于到家了。

我住的地方按说应该是黄土塬,不过离平原很近,坐公交半个小时就能到县城。

这次回家给我留下印象的其实不是这每次都能看见的景色,而是我回家后在村子里坐的三场席。

第一场席其实是跟我考试时间重合的。

可是机缘巧合之下我还是坐上了。

因为我回家以后就收到学校的通知说省城里有疫情了。

我当时一拍腿,心想:完了,暂时回不去了。

我在确定自己的轨迹跟确诊的人没有重合之后倒是安心了。

没办法,考试只能申请缓考了。

这场席是我姑婆的儿子,也就是我德叔的小孩过满月。

我姑婆跟我德叔的样子我大概能想起来,但是因为平时只是过年时候走一下亲戚,我又想不太清。

我在路上看见我大伯。

我大伯是我大爷的大儿子,跟我大爷长得很像,都是高个子,棱角分明,黑红皮肤。

我大爷剩下两个儿子都是胖圆身材,皮肤一个比一个白,远看过去像个肉球,更像我大婆。

我把我大爷的二儿子叫爸(二声)爸(轻声),小儿子叫小爸。

他俩因为疫情在省城没回来。

我坐我大伯的吉普车型的柴油车到我姑婆屋了。

一进屋看见满屋子人。

因为我妈在旁边给我提醒该叫什么我才把人叫全,要是在路上碰见我肯定认不出来。

我妈拉着我去另一个房子看婴儿。

我一进门就看见了我婆。

我婆比我矮一些,也是黑红皮肤,脸圆圆的,细看的话有黑斑,头发是卷的短发。

我的记忆中没有我婆烫头发的场景,想来是自来卷。

我见过我婆年轻时候照片,那时候她二十岁,梳着麻花辫,脸上有跟现在一样的笑容。

那张照片是黑白照片,后来再没见过,大概是被收起来了。

我婆抱着婴儿,好像是自己的孙子一样。

“哎呀,我娃咋这么倩?”说着就要亲上去。

这可把我婆怀里的小家伙吓坏了,直接哭了。

“哎呀,咋还哭了?不哭不哭。”

我婆见实在哄不好了就只能把娃交给娃他妈。

这个年轻的母亲赶紧接过去。

“娃认生呢。平时没见过这么多人。”

我姨这样解释,好像不想让我婆尴尬。

该轮流抱娃了。

我其实原本没想着娃多好看,但是到我手上的时候我还是看呆了。

这怀里的重量怎么会这么轻,这是一个人吗?

这圆脸,大眼睛,贴在头上刚长出来的细嫩头发。

我正愣神的时候,怀里的娃把手伸出来好像要够到我。

啊!多么小的一只手!

简直就像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饺子。

娃的皮肤太白了,整个娃就像是刚挤出来的羊奶做的一样。

我正要再抱一会,娃被另一个长辈“抢”走了。

在一边看着的我姨既害怕轮着抱娃的时候把娃摔了,又对这么多亲戚喜欢自己的娃感到高兴。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了一个母亲的笑容。

这之后我们就到附近的一个饭店坐席了。

饭店外面是石子铺成的一片停车的地方,还有几棵树。

我没仔细看是什么树,其中有一颗是石榴。

饭店里面大概安排了十张席。

我这一桌坐在靠墙的位置。

我对面是我爸。

我爸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前面的头发已经掉完了,原来瘦成杆现在慢慢胖了。

之前我爸跟我妈在县城边上开了一个小饭店,因为疫情没生意倒闭了,在家休息了半年去了附近的钢材加工厂干活。

我的右边是我二妈。

我二妈是黑皮肤,我经常怀疑她是不是很喜欢晒太阳。

二妈还有严重的近视,她有一个很厚的眼镜,但是不经常戴。

她学到驾照了,但是因为她之前有一次开车直接撞到路边的石头上,我到现在都不敢坐她的车。

二妈也在一个钢材厂子上班,但是跟我爸妈不是一个厂子。

我二妈右边是我二爸。

二爸一直很胖,说话稍微有点结巴但是人很老实。

他常年在上海的一个工厂上班,最近回来了,闲不下来,在附近找了份工,不知道具体干什么。

二爸右边是我大伯。

我的左边坐着我的小弟,是我姑跟我姑父的小孩。

小弟长得比较秀气,上小学三年级了。

小弟的左边是我姑。

我姑比我矮一些,平时喜欢到处玩,在县里买了房子陪我小弟上学。

我姑左边是我姑父。

其实我姑父是我三爸。

他是我爷的儿子,因为家里三个儿太多了跟另一家换了,也就是我姑原来那个家。

后来俩人竟然结婚了,有家里撮合的缘故,也有小时候就一块长大的原因。

我姑父很沉默,不太说话。

我小时候经常会想,姑父是不是因为不说话太安静了被我爷跟别人换了。

我姑父的左边是我妈,我妈来自大山里面,任劳任怨,拉扯着我长大。

我小时候觉得我妈是最好看的。

上菜之前先是些瓜子、花生、糖、西瓜、圣女果、点心。

大家开始聊天了。

我大伯先说话:“昨个弄了个蠢事。我去加油的时候忘了给加油的说要加柴油,然后那人直接给我加机油。快加满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跑过去给人家说错了,加错了。”

大伯抽着烟顿了一时。

大家都笑了。

接着我爸问:“那最后咋办了?”

大伯说:“能咋办,只能把油抽出来重新加柴油。”

接着我二爸说话了:“你这幸亏是柴油车加了机油,要是机油车加柴油怕是要直接报废了。”

大伯继续说:“这下嫽,油价这么贵多了两桶子机油,这用到啥时候去呀。这又不能卖给人家,毕竟里面还有点柴油。”

“留着自己用,慢慢就完了。”我爸这样说。

接着大家就照常问了一遍小弟的学习成绩。

小弟说:“考试好着哩!”

就是不说具体考了多少分。

我又想起来我姑把小弟弄到县城里上学的原因。

我是我们家族里第一个大学生。

我的上学的经历好像对我家族里长辈看待孩子上学这件事造成了某些不太好的影响。

我姑似乎认为我能考上大学是因为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到县城上学的原因。

甚至我的当时看的已经明显过时的《优秀作文集》也被我姑拿走给我小弟看。

我姑的做法让我觉得她在给小弟复制我的上学经历。

当我还在想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菜了。

大家的话题也变了。

这下轮到我姑父说了。

我姑父说:“最近大车不好跑,没有前两年挣钱了。”

“那你现在准备弄啥呀?”我爸把筷子放下问。

“我最近看了个收割机。能花三十个,这家具应该能挣钱。”

“那我跟你一人出一半,你会开车,到时候你拿大头,我拿小头。”我爸把这件事当真看了。

这时候我姑父不说话了。

我想起来我妈之前说过姑父好像跟家里人不亲,挣钱的事都跟外人合作。

我想说:亲个屁,谁小时候被换走还能跟家里人亲的?

但是我没说出口。

因为某些话大人能说,小孩不能说。

我现在没成家,也没工作,在家里人看来我就是个小孩。

菜接着上,鱼、鸡、虾。

都是好菜,大家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着,暂时不说话了。

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接着说。

话题逐渐转到赚钱上面了。

我爸先说话:“要我说,干啥都能挣钱。我巷子的老汉,养了十几个羊,一年光卖羊奶都挣不少钱,更甭说卖小羊娃了。现在地都不种小麦了,种的燕麦,专门给羊当饲料吃。”

我姑父反驳我爸说:“你当钱好挣?你光看见人挣钱,没看见人下多大苦。那养十几个羊,每天割草都够人受的。为啥老汉不种麦了?要不是羊吃草太多了,谁给地里种燕麦?”

我二爸说:“你甭管多累人,你就说能挣下钱不,一个羊娃多少钱,养好了,一回能卖多钱?”

我大伯说:“我看你是想挣这钱了。光看着人家挣钱,自己就也想着挣。那钱是你能挣到的?你没有经验,你根本挣不下这钱。一队那家,买了三头牛,养了一年卖出去,不算人工成本到最后还赔了五千。你说这图啥?”

这样一说都觉得这条路行不通了,然后又不聊挣钱的事了。

突然,我小弟把杯子里的饮料打翻了,裤子湿了。

我赶紧拿纸给他擦干净。

我的这一举动赢得了这一桌人的一致好评。

小弟闹着要喝一款新出来的一瓶十块钱饮料。

他有些内向的性格让他不敢一个人去。

平时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我姑带着他去。

这天我姑父好像不乐意:“多大人了,买个饮料还要你妈带着你?自己去前台买去。”

这瓶饮料到最后都没买成。

席散了,大家打了招呼就走了。

我知道,从此这个大家庭里面就多了一个新成员,还是被全员认可的。

我回家继续看书。

我爸妈去厂子继续干活。

一切好像都在瞬间恢复了正常。

在下午热饭的时候,妈拿出来吃席时候打包的辣子肉沫,我才又想起来今天坐席了。

我坐的第二场席是我斜对面马伯的儿子马力哥结婚。

马伯在外面包活,常年在工地,耳朵有点背。

我之前见他的时候,他佝偻着腰,背着手,走在路上。

我叫了一声伯,他没听见。

这天他儿子结婚,我因为就在家,而且距离太近了,没有理由不参加。

我那天正在steam商城看打折游戏。

我跟一个经常打游戏的舍友交流了一下打折买哪个游戏划算。

他给我说《巫师三》那个带两个dlc的最划算,还有《消逝的光芒2》也值得买。

我买了《巫师三》。

我妈推开我房间的门,让我赶紧去坐席。

坐席的地方是水泥路,上面搭着铁架子棚,罩着两层红布。

棚里面放了大概二十张桌子,坐满了邻居。

天气很热,棚边上放着几个风扇。

我出门之后看见了我三婆。

我三婆之前是高中生,文化不低。

她在村子里管医保还有别的什么,还在学着怎么用电脑。

三婆看见我了,叫我坐在她边上。

三婆也是卷头发,不过很自然,头发到耳垂那么长。

她脸上有皱纹,但是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很漂亮。

坐下以后,我为了避免跟人交流,不说话。

我三婆开始夸我:“我屋林林从小就乖。小着的时候,我有天看见娃一个人在路上耍。我问娃饿了吗?娃不说话。我把娃带到我屋。我进房子了,娃半天没进来。我出去一看,我屋狗咬着娃裤腿不松。我问娃为啥不叫我?娃给我说等着狗松口。”

我隔壁娘听得很认真。

娘说:“林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下子长大了。”

我只能尴尬地笑着。

我想起来,那天我跟着三婆去她屋。

那只大黄狗一下子就把我裤子咬住,拉扯着。

我不敢出声的原因是之前被狗咬过,害怕出声以后被咬了。

第一次被狗咬是一家人住在老屋的时候,我经常逗邻家的大黑狗。

狗用力扯断了绳子咬了我。

我爸把那只狗打死了。

因为狗咬住我的屁股,留下了一圈牙印,我从那时候开始怕狗。

我三婆接着问我:“你准备考研不?”

我说:“准备着呢,在家一直复习着。”

其实我也只是看着周围人都在准备考研,选了一个更感兴趣的专业开始准备。

这桌的话题就转到了教育上面。

三婆右边一个我不认识的大娘说:“现在高中太难考了,一年要撒下去一半人。我屋娃考了六百多分刚上线。”

三婆也说:“呦,就是的!我娃考了六百五十多分才过线,刚刚考上高中。”

隔壁娘问:“以前高中没这么难,现在咋这么难考了?”

我三婆说:“现在缺工人,一半娃得去技校。”

隔壁娘说:“还是个这。”

三婆说到考研的事情,倒是让我多想了一会这件事。

我似乎是看着别人考什么,然后自己就考什么。

我不太擅长英语,但是看着别人报了四六级,自己也就报了。

包括普通话考试、教师资格考试、考研。

我感觉自己非得跟着大家一块才能安心,只要自己做什么不一样的就害怕。

马力哥的婚礼办得很喜庆。

他的领导甚至都来给他庆祝了。

我们这一桌人最后还聊了医保和其他的事。

这些对话因为我正在玩手机,看小说,所以没记清。

我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为了办喜事把路边上一个挡着棚的树枝锯了,再就是马力哥敬酒的时候,我说我不喝酒,他并不强迫我,没让我喝。

我当时心思主要留在手机上,看电子书。

我不知道上学的话题会在十几天之后继续存在。

十几天之后我三婆的儿子,也就是我明爸来找我爸喝酒。

我家的客厅挨着我的房间。

聊天的声音太大,我半天不想出去。

听声音我知道喝到一半的时候我大伯也来喝酒了。

我想上厕所,但是厕所在后院,要是去的话就必须过客厅。

我实在忍不住,打开房间门叫了声大伯、明爸就去后院了。

等再想回房子的时候果然被留下来了。

我不抽烟也不喝酒,所以这个充满烟味和酒气的客厅让我实在难受。

奈何客厅三个长辈,我只能坐下来。

我妈进来问我吃菜不。

我说:“不吃了。”

我妈拿了一罐凉茶让我喝。

我妈出去了,在她自己房间。

我妈也是不喜欢闻烟味的。

明爸看了我一会说:“我其实今个是来找你的,林林。”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明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说:“咱老刘家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

我看了看大伯,因为我知道在我之前大伯的儿子,也就是我原哥也上了大学。

明爸好像知道我的疑惑:“你甭看你大伯。你原哥上大学是硬抬进去的。你不一样,你是自己考进去的。”

我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大伯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气氛有点尴尬。

我爸说:“明明,你咋这么说话?原原也是自己考的。”

明爸好像喝醉了,继续说:“我还不知道?当时我也出钱了!”

这个话题到这就停住了。

大伯再继续谝了几句,就说要给地里浇水,然后走了。

我爸说:“明明,你说话太不留情面了。你看汉哥这下走了。”

明爸说:“该是啥,就是啥。我就佩服有本事的人。”

说着就看着我。

我第一次感受到压力。

我高考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明爸说:“林林呀,我可是把你抬成神了。现在我屋那俩小的都知道你学习好。之前你上高中的时候,我还没发现,这下你上大学了,我才知道学习这件事有多难。我现在光是给我娃补课花了多少钱,你都不知道。一节课好几百,就一个小时。我包到活的时候一天才挣一千五。娃花钱比我快得多。”

明爸让我第二次惊讶,一天挣一千五!

我转念一想,娃一节课一个小时几百块,这花钱也确实快。

明爸接着说:“林林,你知道我给娃补课花了多少钱?”

我说:“我不知道呀,明爸。”

明爸伸出来一个手指头说:“十万!”

本来我以为明爸要说一万的,没想到竟然花了这么多钱。

“好在娃考上高中了,”明爸说,“要是没考上,我真要操心死。对了,林林你知道你那俩弟弟妹妹叫啥不?”

我说:“妍妍跟隆隆,我知道。”

明爸说:“我在这俩娃跟前说你学习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现在俩娃都不敢见你。”

我爸说:“你给娃压力太大了,明明。压力大了,娃学习受影响呢。”

我说:“对呀,明爸。压力太大不好。”

明爸想了一会:“你还叫我明爸呢?你其实应该把我叫小爸。我是最小的。你现在把你科娃爸爸叫小爸其实不对。我才是你小爸。”

我爸说:“讲究这干啥。叫啥还不是一样的。”

明爸说:“林林,明爸拜托你个事。”

我说:“好,明爸你说。我要是能办到一定帮你。”

明爸说:“我明个让妍妍来寻你。你给娃说一下上了高中咋学习。咋样?你给娃说了以后,你要啥明爸都给你买。一万,不,十万都可以。”

我爸说:“你说这干啥?明明,你喝醉了。你明个叫娃过来就行了,说啥钱的事?”

明爸接着对我说:“林林,咱刘家我就佩服你一个。其实你是老大。你大爷底下就一个小子,就是你原哥。你原哥扶不起来。抬着进了大学,送进部队,因为一个女娃不在部队待了,简直扶不上墙。你爷跟前都是男娃,你是老大。你以后要帮扶着这些弟弟妹妹呀!”

我说:“明爸,你说笑了。咋能只服我一个?咱刘家这么多人,能人不少。”

明爸说:“有啥能人?你小爸,在省城做生意挣钱,给村里投资是不是赔了?现在去煤矿包活去了。他以前挣钱确实比我多,现在他比不上我。再说你爸。你爸跟你妈开饭店,现在也弄不下去了。你爸在外面借给别人那么多钱,现在收完了?你二爸在上海也待不下去,回来了。这些我都不服。小一辈更是没啥能说的。”

我心想这下完了,因为我爸就在旁边。

我很害怕我爸跟明爸吵起来。

明爸确实喝醉了,所以我爸也没跟他吵。

最后明爸给我说了十五遍:“林林,我明个让妍妍过来跟你学习一下。你好好教教娃。”

我明爸最后能回去还是我妈送回去的。

第二天妍妍没有来。

过了两天我跟我妈去我三婆家的时候,明爸一家四口已经走了。

妍妍没来是因为上厕所的时候,农村的蚊子太毒了,娃腿上全是叮的包。

我的心里不断地出现明爸跟我说话的画面。

我想天下的父母很少有不喜欢、不在意自己孩子的。

对于教育孩子,明爸自己给不了知识上面的帮助,他只能用自己挣来的钱给娃请老师。

对于一个小时候因为家里没有钱所以辍学的男人来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明爸教育娃的方式可能是存在问题的,但是这是他现在能做的最好的了。

我虽然心里觉得明爸厉害,但对我爸妈的放养式的教育方式再次感谢,因为我知道我是不想受束缚的。

我的第三场席是线上缓考的一个晚上吃的。

是我家后面的一家人,老汉得癌症没了。

我妈叫我去的时候,我跟着我二妈和隔壁娘一块。

我跟我爸和一些长辈坐在一起。

这些长辈分别是我铁城伯、平安伯、赵爷、王爷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

坐席是在一个棚子,棚子是暗色的。

棚子前面停着一辆大车,是做菜的人开的车。

开始上菜了。

大家也谝了起来。

先是喝酒的事。

谁喝酒谁不喝。

不喝的人照例要被喝酒的人说两句。

我也不喝酒,却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我王爷说:“娃不喝酒好,最好也不要抽烟。你抽烟不?”

我说:“我不抽烟。”

王爷点点头,说:“是个好后生。”

不知道谁说了什么,话题突然转到了喇叭裤上面。

我爸说:“哎呀,说到这个喇叭裤,我当时还有一条。那时候人家已经不穿了,给我了一条。我穿上以后感觉那底下跟裙子一样。”

我铁城伯说:“要说喇叭裤,你还得问平安。平安当时可是咱村子第一个穿喇叭裤的。那时候平安去县城里,回来穿了喇叭裤。那才是真时尚!”

平安伯说:“那是人家送给我两条。我就穿上了。这么多年年了,还拿这事笑我。”

铁城伯看这段结束了,就开始夸我:“你看林林,现在简直不一样了。以后肯定跟咱在地里刨食不一样。我看林林以后要坐办公室。”

我爸说:“还不是农民,能高到哪去?”

我心里稍有一点不快,但是没有说出来。

我爸在跟人聊天的时候是会贬低我的。

我的学习,我的爱好都是贬低的点。

我知道我爸这样是为了保持一个较低的姿态。

他每次这么说话,特别是当着我的面说,都会让我一阵反胃。

因为他是我爸,我不反驳,甚至会承认这些点,但是心里不舒服。

谁又会在意一个娃心里舒服不舒服?

接着大家开始比年龄。

比到最后是我王爷最大。

我铁城伯突然高声说:“谁最大?今个谁最大。要我说,死者为大。”

大家都附和着说:“你说得对。”

他继续说:“要我说,人活一辈子,就三场席:出生、结婚、老了。甭说什么富贵,都是过眼浮云。”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坐的三场席不就是这三场吗?

先是姑婆屋娃满月,再是马力哥结婚,最后是这个邻居老了。

我想,中国人是喜欢用席来做人生标记的。

出生跟死亡每个人都有,也确实是人生大事。

结婚意味着新的家庭出现,是古今都认可的人生大事。

现在很多人买房或者升学又或者入伍都需要办席庆祝一下。

甚至我听说某些有钱的人会给自己的宠物过生日、办酒席。

后面这些席毕竟少一些,有时因为财不露富的心理,人也会选择不办席。

最主要的还是我铁城伯说的三场席。

我想,我也是凡人。

我已经生下来了,也绝对会死。

两场席是确定的。

中间的结婚,因为我孤僻的性格,到现在都没有对象,可能会晚一些。

结婚这件事,甚至让我身边的人都开始操心了。

我隔壁的娘甚至跑到三队给我说媒。

我当时听我妈说的时候还笑了。

现在我笑不出来了。

难道人一辈子就只有三场席吗?

我想寻找三场席之外的东西。

我高中的时候分文理科。

那个时候我还想着到底选什么?

选文科,添一个大文豪;选理科,添一个科学家。

我也是有理想的。

我上了大学之后,大学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学校里面学的知识好像毕业之后完全用不上。

我的一些爱好也没坚持下来。

我又感觉到迷茫了。

我的脑海里面出现了我高中时候上学,有一次晚上回饭店,碰见大雾。

雾很大,根本看不清前面是什么。

我觉得这雾像是雪崩,雪崩之后我很难活下来。

我终究是没见过雪崩,所以我又觉得这雾是一头很大的猛兽。

它扑向我,咬住我,撕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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