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路是不会撞鬼的,下午我只是按着情报给你胡诹了一通,没想到,”沈焉又是一叹气,“百万分之一的几率,还真给你赶上了。”
周沛沉默,心算了一把,发现这概率怎么也够中个双色球二等奖了。
“所以要么是你运气有点背,要么我运气有点背。”沈焉总结道,“但是根据过去的经验看,我比较倾向后者。”
被迫接受了一大通全新的世界观,周沛此刻完全没有一种“被选中”的兴奋或者雀跃之感,沉默了好一会儿,见气氛逐渐尴尬,只好讪讪地找了个话头:“老板,你平时很倒霉啊?”
“平时还成,”沈焉笑笑,“关键时刻掉链子。”
恰在此时,一种非常悠长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的音色像是寺庙里的撞钟声,在整个倒斗状的空间里来回震荡,余音悠扬。
周沛先是一怔,而后便意识到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时隙”已经关闭了。他挠挠头,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去面对过去的那个世界了。
正怅然之际,沈焉却是忽然道:“晚上有课吗?吃饭了没有?”
周沛摇摇头,便听对方说,“那请你吃个饭吧,就当是乌鸦嘴的赔礼了。”
*
半个多小时后,穗城老城区。
临了著名的芝兰湾,沈焉带着他左拐右拐,停在了一座粉墙黛瓦的老式园子面前。
周沛刚刚才刷新过一遍世界观,一路上大脑放空、心不在焉,此时抬头一看,眼前赫然是“荣园”两个大字。
他陡然回神,脱口便是一句“卧槽”。
“你来过?”沈焉闻声便问。
“听别人说过,”周沛惊道,“隔壁班的富二代为了追女朋友在这边包过场,他们班同学在我们面前得瑟了好几个月呢。”
周沛当时听同学是这么吹牛的,每人平均消费起码得挂三个零,还不算酒水,一道菜两三下筷子,不够塞牙缝的,都得几大张红票子。此刻他站在这里,左看右看,只觉得到处都写着一个大字:钱。
“那可不,要包场,光有钱成不了。”沈焉随口应道,走进厅堂,和接待的服务员说了几句什么,跟着,屏风后走出了个身材窈窕的旗袍姑娘。
“沈先生,往这边请。”迎宾小姐笑意盈盈,带着他们穿过临水的雕花回廊。
暮色降临,水面点亮了数盏石亭灯,一路上明明灭灭,亭台楼阁,颇有意境。
“我同学说这儿包间的位置至少得提前半个月订。”周沛一边走,一边小声感慨。
“没那么夸张,”沈焉看起来颇有余裕,“顶多一周吧。”
服务员带着他们绕过一处假山景观,停在了一座三面封闭的水榭旁,开始介绍:“棠棣亭,取自《诗经·小雅·鹿鸣之什》,‘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两位里边请。”
沈焉微哂,道:“还挺应景。”
周沛听不出个所以然,一头雾水地等她念完,方才跟着沈焉进入了水榭。
这是一间提供给四人左右的包厢,但空间十分宽敞,临水的一面开着扇极低的雕花圆窗,几乎可以坐个人在上面。他走近了,才发觉坐这个位置上,恰好可以看见天边隐约挂着的一轮弯月。
他转过身去看沈焉,却见对方朝他打了个手势,简短道:“打个电话。”
说完,对方便拨响了一个号码,面上流露出一种很奇特的笑意,周沛总觉得里头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就着这个笑,沈焉语气很浮夸地调侃道:“还活着呢?”
他和电话那头互损了几句,显然两边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你来我往跟讲对口相声似的,好不热闹。几句话的功夫,沈焉又问了声“什么时候到”,最后方才不经意地提道:“带了个人来,你不介意吧?”
等对方挂了电话,周沛忽然反应过来:“沈老板,不是你请客啊?”
沈焉开玩笑:“有冤大头做东,不蹭白不蹭。”
完了他又接着说,这回语气挺正经的,“这位才是酒吧的真老板,以后少不了打交道,不如提前认识一下。”
周沛有些好奇:“他也是你们那边的人吗?”
“对。”沈焉刚一点头,周沛又忍不住问:“那他是什么样的?”
他本意是想问对方有什么样的能力,是不是也使刀,言罢又觉得自己问得不清不楚,正犹豫要不要再补上一句,便听沈焉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算卦么?六爻卜卦我就是从他那儿学了个流程,可惜学艺不精,见笑了。”
周沛一愣:“那他是……”
沈焉自然地接过话头:“真神棍。”
约莫十来分钟过后,水榭外响起了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沈焉敲了敲桌面,像是卡准了时机,玩笑道:
“介绍一下,买单的冤大头,我老同学,蔺和。”
话音刚落,冤大头推门而入,刚想打个招呼,猛然扫到昏暗灯光下周沛的脸,结结实实在原地愣了好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