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弟俩以前没少欺负你吧？”秦竞语气不似寻常轻松。

他说话时没有转向俞渊，俞渊只能看见他侧脸紧绷，浓眉微微向中靠拢，这是不悦的表现。

“年纪太小，记不清了。”俞渊继续看手机里的画面。

魏立强说出五百万后，眼睛都在放光，一脸期待地等着看两位老人的反应。

然而张奶奶脸上却没有丝毫惊喜，没等她说话，一旁的魏爷爷就冷静道：“这东西是小俞的，那人想买，为什么不联系小俞，去联系你？又是怎么联系到你的？”

张奶奶在一旁点头，“听着确实古怪，你们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魏立德忍不住道：“爸，妈，我们兄弟好歹也过四十了，是那么好骗的吗？这五百万绝对没问题！”

“是，你们精明得很，什么钱都能赚，来路正不正的都不管！”魏爷爷气得说了句反话。

“算了，就说实话吧，”魏立强开口，“你们以为俞渊就清白无辜吗？那老板之所以秘密来找我们，是因为这个机器狗根本不是俞渊能做出来的，他剽窃了别人的研究成果，证据我们都看过了，现在人家就只缺把这个机器狗拿回去分析，补充完最后证据，就可以报案了。”

“啊？”张奶奶已经听懵了，“可小俞他不是这种人啊……”

另一边。

车里的两人：“…………”

什么剽窃成果当然是没有的事，这个项目是他们从头到尾经历半年一点点做起来的，整个过程有迹可循。

对方编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所以目的到底是什么？

俞渊按了按额头。

秦竞倒没有太多追根究底的心思，就当看戏，看俞渊像是烦恼的样子，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安心啦，就这俩被人忽悠的傻逼能掀起什么浪。”

“……”俞渊想把他的手拍开，秦竞已经迅速收了回去，只能瞪他一眼，毫无杀伤力。

秦竞：“手感不错。”

他心想，如果是小时候的俞渊，摸起来会更软吧。

俞渊已经懒得瞪他了。

画面里，两位老人似乎已经开始动摇了。

“俞渊对你们是不错，就算他不是这种人，那他背后的公司呢？这些资本家就只会赚钱，什么事做不出来？！”魏立强劝着劝着，自己都真情实感了，“求助我们的那个老板，因为成果被窃，濒临破产，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做，还愿意拿出五百万的报酬，人家多诚心啊！”

两位老人刚跟儿子们解开误会，听儿子这么说，心里更不忍心怀疑。

魏立德见状，更添一把火，“那位老板在我们来申城之前，还先给我们打了十万块钱，说事不成也不用我们退，哪里会有这样的骗子，真有，那不得全村人上赶着被骗。”

一边的魏立强立即调出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给老人看，“我五万，立德五万，没骗你们吧。”

张奶奶看了，对老伴说：“是真的。”

“这老板也算可怜人，就是这件事对小俞会不会有影响啊？”张奶奶有些担心。

魏立强气正词严：“如果是他剽窃，他也是罪有应得，我们应该交给国家来解决，如果只是他公司的问题，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张奶奶还是犹疑，魏爷爷抿着唇也不说话。

“爸，妈，俞渊真没你们想的那么纯良，当时就他那个情况，为了骗口饭吃在你们面前装乖而已！”魏立德看不过去爹妈为了个外人思前想后，“况且，你不相信我们，还不相信法律吗？！”

两位老人还没做什么反应，另一边魏立强又哽咽道：“爸，妈，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该瞒着你们，英慧虽然怀了，但她这半年来身体变得很差，孩子不一定保得住，医生还说，要是没了以后都可能没了，吃药治病都不便宜，孩子以后出生花销也大，我们家真的很需要钱……”

两位老人：“……”

魏爷爷摸索着牵住张奶奶的手，张奶奶转头，见他朝自己点了下头，她叹了口气，道：“那我去问问小俞，能不能给我们多用两天，两天够不够？”

……

车上。

秦竞扭头问俞渊：“失望吗？”

俞渊摇了摇头，神色淡淡的，不像作假。

只沉默了一会儿，他就冷静道：“魏立强和魏立德一定是被骗了，我向来不喜欢掺和他们的家事，但幕后之人的目的可能是我们的项目。”

“所以你还是要管？”秦竞不觉得意外，现在在他眼里，俞渊就是外冷心热，嘴硬心软。

“不管。”俞渊淡淡道，“看着就行。”

秦竞看向他，神色有些意外。

俞渊却疑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管这种事？”

秦竞喉头一哽，当着俞渊的面，他可说不出来我觉得你是什么什么样的人这种话。

“随便猜的……”

眼看画面里的人向摄像头走来了，俞渊远程操控小星关了机，秦竞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把话题略过，毕竟俞渊很少会主动延续一个话题，然而猝不及防又听到俞渊问他：“你是不是还以为我会偷偷失望？”

“你想……”

秦竞差点脱口而出“你想多了”，偶尔觉得自己的习惯真的挺坏，总是下意识逞嘴上功夫，这么说了俞渊肯定不开心，于是语气转了个弯，接上：“……得对！”

俞渊嘴角抽了抽：“……你太生硬了。”

“我真这么想的啊，只是差点习惯性否认，”秦竞找补道，“毕竟你对两位老人看起来挺在意的，还有这个项目，跟魏爷爷有关，又倾注了你半年心血，结果那兄弟俩一唱一和的，给你和你的项目泼脏水，老人还真信了，哪怕偷偷联系一下你，试探一下呢，我都生气了，你觉得失望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我确实没有失望，”俞渊坐在座椅上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难得想多说说话，“我很少对别人有什么期待，该有的，不该有的，我都没有，这样挺自在的，就像现在。”

秦竞眉头微皱，盯着他侧脸看，直到俞渊忍不住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两人对视片刻，秦竞突然不敢问，避开了目光。

他想问，没有期待不会觉得不开心吗？

可就在这短短片刻，脑海里闪过许多跟俞渊有关的片段，画面，他突然意识到，“开心”对俞渊来说，似乎稀少到不重要。

不容易开心，也不容易伤心，只追求自在。

这种自在，更像是自我保护。

秦竞突然不忍心打破他这种状态。

这个笨蛋，居然……好像还挺得意。

他还想起以前自己最烦俞渊这种无悲无喜事事淡然的态度，好像永远清醒理性，甚至有种高高在上的淡漠，如果在机器人科幻电影里，他简直就是反人类的机器人首领，后来得知他出国后深造的方向，秦竞还在背后吐槽，机器人研究机器人，真是绝配。

回国后的半年，他跟俞渊成了同事，接触得比以前更多，尤其是近一个月，才发现俞渊内心跟外表的许多反差，他觉得可爱。

现在，他好像窥见了一角，这种反差的成因，又觉得胸口闷闷的。

秦竞不想让俞渊不自在，他打开车载音乐，很适合悠闲时光的英文歌单，旋律轻缓，唱词像娓娓道来。

他状似随意地问：“挺好的，但也挺难做到的吧，不会忍不住期待什么吗？”

“你这话问的，好像我什么都不期待，”俞渊以为秦竞误会了，举了个例子，“我就很期待ai导盲犬投入市场的那一天，我只是对人不期待，这不难做到。”

“我觉得也不容易。”秦竞道。

音乐确实让人放松，俞渊想了想，毫不避讳地道：“你小时候要是经常对人失望，就会习惯不期待了，也没什么好期待的，我对别人没期待，也不希望别人对我有什么期待。”

最后一句好像没那么随意，像是说给秦竞听的。

秦竞有些心不在焉，低低“嗯”了声。

俞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有点不高兴，他皱了皱眉，抬手切了首歌，嫌前奏太慢，又切了下一首，突然，手指被人握住，是紧紧包裹在掌心里那种握法。

秦竞握着他的手指，牵到自己面前，随即将他的手按在左胸上。

俞渊愣愣地看向他，眼里带着疑惑。

秦竞微挑了下眉，吊儿郎当道：“你说晚了，我这里呢，已经对你有期待了，还不少，作为交换，你也可以对我有期待，我可以先满足你。”

“怎么样，划算吧？”

俞渊：“……”

秦竞平时上班不爱穿正装，尤其是夏天，身上这件旧T恤摸着不超过十九块九，太薄了，俞渊觉得手掌心在发烫，尤其是感觉到某点微微凸起，偏偏手背被秦竞牢牢按着，也很热。

“行不行啊到底？”秦竞悠悠催促，目光在俞渊通红的耳尖上掠过。

俞渊想起上周酒会结束回家，他在车上半睡半醒，当时对秦竞产生荒唐大胆的期待，没想到秦竞什么也没做。

现在倒是来大方了？

他忽的收紧手心掐了一把，秦竞吃痛地放开他，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俞渊看他反应，莫名觉得愉悦，拼命压着嘴角道：“强买强卖，不行。”

秦竞捂着胸口：“不行就不行，也不用动手吧，还掐这么重，你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俞渊叫他别说废话了，赶紧开车返程。

秦竞发动车子，又不满地继续追问：“手感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