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在食堂吃饭聊天的时候,闻竹说今年要选择些有意思的形式参加比赛。根据李泊松有意无意地观察,虽然她原本并没有参加的想法,但确实在尽全力做好。
闻竹这次并没有说她表演什么节目,问她她也表现得神神秘秘的,说“到时候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可保密的,但他们几个都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所以就作罢了。
临城的春天和秋天都只有一个月。
李泊松记得,这是他们二年级的时候闻竹告诉他的。他听到这话的时候,两人正在小区里的花园玩。李泊松没有质疑旁边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只是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冰雪融化就是春天到来,热起来的时候就变成夏天了,中间的这段时间只有一个月,所以春天只有一个月。天气从炎热变凉爽就是秋天来了,从凉爽变冷就是冬天来了,这样看秋天也只有一个月!”当时的闻竹踩着彩色砖路上枯黄的落叶,鞋带散开了。
李泊松蹲下/身帮她系鞋带,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这个时候,从闻竹宇宙的时令来看,已经来到了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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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泊松用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程栩,把球推进篮筐,篮球鞋轻轻落在地面,他转身和跑过来的毕雨泽碰了下手。
两分钟后,他们两个、再加上几个篮球队的同学一起躺在了篮球场的地面上,视野里都是明朗晴空。李泊松出了点汗,没歇一会儿就又去了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买水。
七八瓶水顺着出口滚落出来,在乒乒乓乓的撞击声里,毕雨泽走到他身边,靠在了自动贩卖机旁边。
今天是周末,毕雨泽原本是在学校训练的,但教练有事先走了,他就胆大包天地翘掉了加训,从塑胶跑道上跑出来一路冲进篮球场。
篮球队来了一大半人,比起训练,他们的样子更像是在保持手感。前段时间,一中校篮在区体育馆对临大附中校篮,以一球之差惜败。
一中没有篮球特长生,偶尔毕雨泽在400米跑道的终点大口喘气的时候,会想起没有把训练和未来绑定的篮球队队员,认为他们的热爱更纯粹。
他在李泊松面前说过这话,李泊松说:“哪有那么多纯粹,喜欢更好,不喜欢也不影响做好,是吧?”
“是啊,该训练还是得训练。”毕雨泽说完,给了李泊松一个眼神,“你说话怎么有点像闻竹……”
这回李泊松就是笑,不接茬了。
程栩和毕雨泽关系不错。毕雨泽逃了训练之后站在场外看了一会儿,程栩叫他进去打球,之后他又在程栩的煽风点火下叫来了李泊松。
李泊松来的时候原本给闻竹发了消息,她没回,路过街角的麦当劳却看到她在写卷子。他敲了两下窗子,把人拐到学校来自习,自己却跑到球场打球去了。
李泊松卷在小臂上的袖子滑落下去,盖住了他的手腕,他忽地听到毕雨泽说:“都已经四月中旬了啊……”
“想什么呢,马上四月末了。”
“是吗?”听到了这句反驳,毕雨泽低头摸手机,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既熟悉又陌生,于是“嗷”一声喊出来:“闻竹?!”
在看到她身后的路一杭和曲思嘉后,他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泊松在闻竹出声的时候就抬起了头,他又抬手按了几瓶水,又把水分给他们三个。毕雨泽离最机器最近,终于受不了那个声音远离了它。
路一杭在班级自习,闻竹没表情地看了眼李泊松,李泊松接收到她的眼神后笑了笑。曲思嘉抱着一本《小妇人》,说自己是来凑热闹的。
旁边的树荫下有两个长座椅,他们都在椅子上坐下,李泊松和闻竹之间正好隔了个过道。李泊松拧开水瓶,把矿泉水灌进喉咙。
之后他看着闻竹:“明天下午要比赛了,紧张么?”
“暂时还没有,”闻竹眨了下眼睛,语气颇为淡然:“我已经尽力了,准备得也很充分,应该不会紧张吧。”
“嗯——”李泊松点头肯定她:“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最有魅力。”
他这话说得认真,闻竹顿了顿,不知道是该和他互相吹捧还是应该道谢,于是她就遵从自己最真实地反应,轻笑了下。
“你明天的比赛要和许璐瑶一起?”路一杭忽然开口。周五那天,他路过音乐教室看到她们两个一起练习了。
闻竹和他挨得不近,他说这话的时候稍稍抬高了音量。
听到这,毕雨泽非常意外地探出了自己的脑袋:“许璐瑶??”
闻竹没和他们提过和比赛有关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和许璐瑶一起上台。
阳光被摇曳的树枝割成碎片,像钻石一样在他们的脚下晃动着。
李泊松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他支着耳朵听,敏锐地察觉到毕雨泽的话中不一样的语气。
他不禁想:许璐瑶和他们之间的谁有什么不一样的关系吗,为什么毕雨泽表现得这么惊讶?
闻竹看穿了李泊松的想法,问他:“她和咱们一个班,你有印象吗?”
李泊松轻轻抬手,把喝光的矿泉水瓶朝着垃圾桶的方向投出去,透明的塑料瓶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而后“咻——”地一声,稳稳躺进了垃圾桶。
毕雨泽吹了声口哨:“好!漂亮的三分!”
他这句话让这个场景从帅气的炫技变得有些好笑,连闻竹都忍俊不禁。
“有印象,好像是英语课代表?”
“对。”闻竹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考虑该不该和他说她和许璐瑶之前的那些事。
李泊松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开口,看她纠结,提议道:“出去吃饭吧,一个月过去了,咱们可以去吃那家烧烤了吧?”
大家喊着“走走走”,陆陆续续地从座椅上起身,毕雨泽远远地和篮球队的人喊话,说这边有给他们买的水,叫人来取。之后没再等他们,一溜烟跟上了四个人的大部队。
这条林荫路连接着教学楼和篮球场,他们在摇曳的枝丫下穿行而过。闻竹和李泊松走在最后,她看着前边三个人的背影,对李泊松说:“他们都觉得我和许璐瑶关系很差,所以毕雨泽刚刚才才那么大惊小怪的。”
“闻竹,”毕雨泽插话:“不要用贬义词啊!”
“哦。”李泊松挑了下眼尾,心里有点意外,“那,其实呢?”
闻竹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想想还挺复杂的。“其实不是差,就……一点破事。”
就算谁真的和闻竹有过节,闻竹也不会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表露出什么过于反感的情绪,因为她觉得那和在背后说人坏话没什么两样,是一种很无聊的行为。而且说实话,李泊松一直觉得不了解闻竹的人会觉得她冷,了解她的人没有不想和她做朋友的。
他没意识到自己带着多厚的滤镜,想了想问:“有误会啊?”
闻竹点头。
“好了,你不想说的事就不要说。”李泊松劝她:“别纠结了,先吃饭吧。”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然后闻竹点了下头:“嗯,那家挺好吃的……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问他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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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一中音乐厅里坐满了穿着高一高二校服的学生,闻竹拎着一双高跟鞋站在入口的时候,只看得见乌泱泱的人群。骚乱了一会儿之后,大家有组织地在规定的位置坐下。
闻竹在门口一角站了一会儿,想找到他们班的位置,然而从后边看全是穿着同样衣服的人,遂在十秒钟之后放弃。
许璐瑶走在她身后,看她站在入口的旁边不动,又看了眼闻竹手里的高跟鞋,问:“为什么用手拎着?”
闻竹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刚才袋子漏了。”
许璐瑶“哦”了声,变魔术似的抽出了一个透明袋:“装这里边吧。”
手里被塞进一个袋子,闻竹有些意外,在对方收回手的时候道了声谢。
李泊松和路一杭走在后边帮她们两个拿着舞台需要的礼服和其他东西,大家都入场后入口空旷,他俩边聊边走,导致李泊松险些撞在闻竹身上。
礼堂灯光明亮,闻竹化了妆,原本就美的骨相更耐看。他刚才不好意思细瞧,这会儿看了,莫名地更不好意思了。
闻竹性格偏冷,是那种第一眼好看,越看越漂亮的类型。她不笑的时候是冷美人,一笑左颊有个酒窝,就瞬间灵动明媚起来。
李泊松早知道她长得好,但这会儿他清晰得认识到,这是十七岁的闻竹。
闻竹不知道他这两秒钟脑子里能想这么多事,拍了李泊松胳膊一下,无语道:“想什么呢?”
李泊松只好在心里忏悔,觉得自己太不礼貌了。
毕雨泽在后边冲过来,一眼就看到李泊松和路一杭两个高个子在那儿杵着。他过去拍路一杭的肩膀,李泊松也看到他了,问他:“没训练?”
“逃了。”
路一杭:“又逃了?”
“……”毕雨泽不大高兴,“这‘又’字是什么意思?”
路一杭没再理他。
毕雨泽看着闻竹和许璐瑶戳戳这个又戳戳那个,最后不解道:“她们两个的关系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差了,是吧?”
李泊松不知道那点传说中的“旧恩旧怨”,他说:“我看挺好的啊。”
于是他们两个都看着他。
他们送完东西就准备走了,但后台那个主持人算是球场认识的熟人,大家互相认识,就聊了几句。
李泊松忽地听到闻竹叫他,声音不大。他转过身,走过去问怎么了。
闻竹心里骂自己又丢三落四,却面上不显。她有些挣扎地问李泊松:“你看到我的口红了吗?”
“没有。”李泊松印象全无,他看了眼闻竹涂了口红形状饱满的唇,又迅速移开目光去看她的眼睛。他说:“颜色没掉啊,很漂亮。”
这时候闻竹心里想着喝水,根本没注意到后边这句夸奖。
“我想喝水,喝了水就会掉。这个口红就是看着好看,其实很不实用,随便抿一下就没了。”
李泊松“哦”了声,问她:“你给我了吗?”他说着,在旁边的桌上拿了瓶水,拧开递给闻竹。
闻竹想起来了:“就是最后我给你的那些零碎的东西,有纸巾湿巾和口红。”
她这么一说李泊松就记起来了:“在我兜里。”
闻竹喝完了水,李泊松就走到那边和他们两个一起回观众席了。走之前他和闻竹说“加油”,闻竹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开口,只挑了下眉。
李泊松弯弯唇角,换了个语气道:“好好表现。”
闻竹气笑了:“你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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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从后台出去的时候,主持人已经上台了。三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为了不挡着别人,顺着墙根走到了三班的位置,和岩姐打过招呼后坐了下来。
他们几个的位置离岩姐不近,视角却挺好。路一杭变戏法一样地从兜里掏出曲思嘉那儿借来的推理书,悠闲地翻开第一页,李泊松打开手机看了眼,发现一点信号都没有,他倒是没觉得很失望,又把手机塞了回去。毕雨泽早知道音乐厅里玩不了手机,左看看右看看准备睡觉。
他眼睛刚闭上,就听到旁边人问:“闻竹和许璐瑶……她们之前是朋友,后来闹掰了?”
毕雨泽愣了一下,这个乍然的问句打得他措手不及,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实话实说:“不是,她们两个关系一直不好。”
“哦。”李泊松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毕哥,”他叫毕雨泽,“和我讲讲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