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比月考更加折磨人,闻竹在考完英语后回到班级,站在门口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第一次月考的时候大家虽然抱怨不停,但依然热火朝天地对着答案,此刻的教室却安静得让人意外。
“怎么这么静?”
闻竹单肩背着包,手里拿着刚才的英语卷子走到座位旁边。她一偏头,发现李泊松在算物理的最后一道选择题,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和上次考完试的时间相同,但因为季节更替时令变化,外面不是暮色四合的景象,而依旧天光大亮。
李泊松答非所问,和闻竹半抱怨地说:“第一次考理综就出这么难的题,我现在还感觉耳朵里边嗡嗡的。”
“出去打会儿球就好了。”这话刚出口,闻竹顿了顿,低头看着李泊松,目光带了点审视,“你今天还要去挂吊瓶么?”
“不用,我从昨天开始就没再去。我觉得还是你的提议比较好,打球治愈一切。”
闻竹笑笑,在一旁眯了下眼睛看他的卷子,卷面依然非常整洁,没觉得他答得很狼狈。
“不考虑你的耳朵的话,你考得怎么样?”
李泊松顿了顿,好像在纠结应该诚实还是应该谦虚,大概是觉得都算美好品质,他折中道:“还不错,可能不至于被没收手机了?”
“哦,”闻竹眼睛微微睁大,“军令状没白立啊。”
“那当然了,我最近可是非常刻苦的。”
好吧。
闻竹心里想,还好没下无聊的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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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学期的期中考试结束后都要开家长会,大概是为了留个悬念,大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很短时间内就拿到了成绩。而在这期间,另一件事又被提上了日程。
一中比较重视学生全面发展,因而每年的五月份都会有校级比赛。这些比赛与体育课的选修内容有关,每个班级都要参加,学校也鼓励大家积极参与。
今年高二年级的比赛形式是男生篮球赛、女生排球赛。
“和体育课的选修有关系?”李泊松好奇道。
“对,说是选修,其实也没有选择权,就是一整个年级组都上这个特色课。高二上半年咱们男生学的是篮球,女生学的是排球。”
“这样啊。”
“那个,”毕雨泽抓耳挠腮了一阵子,问李泊松,“上报名单的那天你生病请假了,我把你名字报上去忘记告诉你了,你……”他本来觉得李泊松一定会参加,但现在却有点说不出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自作主张了。
“我没问题。”李泊松眨眼,“怎么打,抽签?”
他现在就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了。这几天过得真心无聊,他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无旁骛地复习过。
“对,抽签。”毕雨泽觉得这个还是比较看运气的,如果一开始就抽到比较强的班级,那就没什么戏了。但他们现在有李泊松,比以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毕队底气颇足,腰板都比以前直了。
“篮球赛是大家都可以去看的吗?”
“自己班有比赛的时候可以去,这个是自愿的,岩姐也不做要求,不过岩姐倒是每年都去加油。”
李泊松点了下头,视线定在闻竹身上,“你会去吗?”
闻竹的动作顿了下,她答:“当然了。”
毕雨泽看到李泊松放心似的点了下头,疑惑道:“闻竹同学,什么叫‘当然了’,这边需要你解释一下去年不去的原因,”他想了想,震惊道:“而且你和思嘉谁都没去?我才想起来!”
曲思嘉抬手怼他侧腰,还没碰到衣料,毕雨泽的半个身子就条件反射似的往前弹了一下。
“去年我生病请假了,竹子在忙着画板报。你们能开心地打球是因为有人在替你们负重前行,”她斜了毕雨泽一眼:“你不会忘了吧?”
“没忘没忘……”毕雨泽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听到闻竹慢悠悠地补刀,“后来我们其实是想去的,但是去年你们第二场就抽到了二十班,第三场根本没机会打,你也忘了?”
这回他的冷汗真下来了。
李泊松扑哧一笑,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走了毕哥,打球去,今年咱们努努力。”
“真得靠你啊泊松,你这种哪个位置都打得好的人,我简直太喜欢了……”他舒了口气,感激涕零地揽着李泊松的肩膀,亲切问他:“说说看,怎么个努力法?”
“比如让我去抽签?”李泊松忽悠道:“我运气一直挺好的。”
毕雨泽听了之后一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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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竹对于李泊松的运气没什么太大信心,但抽签确实是他去的。毕雨泽很信他胡诌的那些话,反而搞得李泊松本人非常紧张,不过抽签的结果还不错,二十二班,不像是会一轮游的样子。
但是事后毕雨泽和他说,他们这场得和陆昊然打球了,他是二十二班的,大概率会首发上场。
李泊松没太大反应,只是偷偷地对自己的手气表达了强烈的质疑和不满。
期中考试成绩单紧随其后,李泊松这次的成绩好得惊人,毫不意外地保住了自己的手机。虽然不知道毕雨泽立了什么军令状,但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结果看起来也不错。
家长会和篮球赛都因为连日的大雨耽搁了,等到天公作美,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下旬,第三次月考都要开始了。于是家长会被挪到了期末考试之后,早已抽完签的篮球赛终于提上了日程。
他们的第一场比赛在周五下午,对手是二十二班。闻竹和曲思嘉晃到球场的时候,发现这边的人比她们想象得多了很多。
“咱们班和二十二班加起来有这么多人吗?”她问旁边的曲思嘉。
“今天是周五,大家可能是翘掉了社团活动吧,篮球赛还是很有看头的。”她眼睛里闪着期待。
每个周五的第五节课都是一中例行的社团活动时间,这个社团活动是自愿的,不参加的同学就在班级里自习。
闻竹高一刚入学时加入了摄影社团,这社团人不多,第一年每周都按时按点地开展活动。今年社长升入高三,经常被班级的事情绊住脚,基本上想不起来组织。时间长了,闻竹已经把自己的社团给忘了。
她带着思嘉穿过人流,朝自己班级的看台挤过去。
小满刚过,暑热就铺天盖地袭来了。高大的林荫树立在场外,风吹过,树发出了闻竹最喜欢的沙沙声,千叶鸣歌,她觉得那是春夏的声音。
毕雨泽他们忙着做准备活动,曲思嘉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李泊松穿着坐在长凳上,隔着气氛热闹的球场看闻竹。闻竹没做明显的动作,只是歪歪头,他也歪歪头,好像是什么打招呼的暗号一般。
这边毕雨泽开完屏后转过身,对着李泊松和路一杭骂了一句:“陆昊然这个傻X。”
路一杭朝那边偏了下头,李泊松只是笑,问道:“你是因为闻竹讨厌他?”
“也不完全,”毕雨泽很诚实,“以前是同班同学嘛,一起打过球,人品球品都不怎么样。”
“他打什么位置?”
“前锋吧,”毕雨泽笑笑,拍他的后背说:“你和他对位,泊松?”
李泊松用手势告诉他“没问题”。
二十二班有个男生是校篮的,和李泊松关系不错,他过来打了个招呼,两人聊了几句。那个男生的视线在看台上随意瞥过,忽然道:“哎哟,看见我们队长了!”
他朝那边挥手,程栩也看见他们了,也朝这边挥。李泊松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问旁边人:“程栩怎么在我们班那儿坐着?”
还在跟闻竹聊天,聊什么呢。
旁边的男生很是纳闷,表情写着“你问我我问谁”。李泊松也反应过来了,笑笑说了句“加油,场上见”,把刚才的犯傻轻轻揭过。
他朝看台四处看了眼,校篮的队员基本上都来了,只有程栩特立独行,在闻竹旁边安然一坐喋喋不休。
闻竹听了他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堆话,努力在其中提炼出了中心思想。她听完之后有些疑惑,问:“这话你怎么不去和李泊松说?”
程栩打出一张感情牌:“我和你更熟啊,我初三转学到你们班,咱们两个可是当了半年的同桌,你不能因为我和你告过白就忘了我们之间的同学情谊啊。”
他这边话音刚落,闻竹就感受到了曲思嘉炽热的目光打在了自己身上。
闻竹只好叹气,心里念着同学旧情才忍住没把人赶走。
“你想让李泊松加入校篮的话,和他直说就好。他拒绝你你就多说几次,你跟我说解决不了问题,程栩。”
程栩叹气,见闻竹没意会,他只好解释:“我要是能解决,我就不来找你了,但他一直拒绝我。你以前提过自己有个关系特别好的异性朋友,就是泊松吧……所以我觉得你说会比我说更有用。”
“不是,”闻竹笑了:“你都能叫得这么亲密,证明你们两个现在是不错的朋友。既然这样,他说不去,那就是真的不去。你说没有用,我说也没有用。”
她又耸肩:“你别看李泊松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他的决定很难被改变的。”
当时已经委婉却明确地拒绝了程栩的告白,闻竹又是个心大的姑娘,因此现在和程栩说话并不会觉得尴尬。
她问了一句老师家长们很喜欢说的、不太招人喜欢的话:“马上高三了,还要打?”
“是啊,”程栩说,“不冲突。”
闻竹点头,又表达了朋友间的赞许和支持。
程栩刚走出几步,曲思嘉按捺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问:“程栩……他喜欢你?!”
虽然是气声,但不保证别人听不到。闻竹耸肩,纠正道:“这是过去时。”
“……那他什么时候跟你告白了?”
“好像是高一军训结束之后,我记不太清了。”
“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是朋友,你们相处得很自然。”
闻竹偏头看着她。
曲思嘉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的不算恋爱的经历,问她:“你不会觉得很别扭吗,就是,嗯……”
闻竹会意了,她笑笑:“没有,我没想那么多……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疏远一个人的话,对方好像蛮惨的。毕竟没有死缠烂打,喜欢谁本身也没什么错。”
“我以为都像电视演的那样呢,喜欢一个人不敢告白,害怕连朋友都做不了。”
“这个分人吧,”闻竹对这种家喻户晓的情节还是了解的,“而且这种情况是不是都发生在关系亲密的朋友之间?我和程栩本来就是普通朋友,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关系亲密的朋友……比如你和李泊松?”
“……”
虽然闻竹本身非常清楚,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异性朋友就是李泊松,没有其他答案,但曲思嘉举的这个例子依然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有些别扭。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种不爱多想的人,在刚才那个瞬间思维发散了。
当曲思嘉把视线落到她脸上时,闻竹轻轻地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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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快开始了,程栩从看台上下来,特意绕到场上去和李泊松他们打招呼。
李泊松和他碰了下手掌,原本有话想问他,一念之间还是决定去问闻竹本人。
“哦对了,”程栩倒是先开口了:“刚刚闻竹让我转告你,好好加油。”
“嗯?”李泊松有点惊讶,偏头看了眼一旁的毕雨泽他们,问:“就和我说了?”
“对啊,”程栩对这个问题表达了自己的茫然,他试图理解闻竹的话:“刚才她说你溜号了,可能是提醒你细心点?”
“……”李泊松点头,“知道了。”
“你们这场赢了的话,下一场没准就对上我们班了。”
李泊松笑了声,难得展现了些胜负欲:“行,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