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愈怔愣在原地。

“你说什么？”

索琛深吸口气：“我说……你，你看看我。”

向愈的眼睛看完左边，看右边，飞快地眨了眨：“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他是不是听错了。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索琛迫使自己抬头看他，“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

索琛说，他喜欢我？

向愈从未如此刻一般如鲠在喉，这是他从没想象过的事情。

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向愈：“索琛，我觉得……这，这不对。”

索琛心底一凉。

怎么不对，你说什么都可以，甚至可以拒绝，但你为什么要说这不对呢。

“索琛，”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想着如何措辞，“可能是因为我们最近总在一起，可能是我们太近了，所以让你产生了这种，你喜欢我的错觉。”

这不是什么所谓的错觉，索琛知道的，他早就想过很多次的。

他摇了摇头。

“索琛，我觉得你只是有点冲动了，是误解了你对我的感觉，”他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或许只是因为你身边我的存在感太强了……你要么好好想想，我觉得你……不能，至少不应该喜欢我。”

这是什么话？

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应该，现在向愈没想明白，也想不明白。

他有点混乱，是之前有过的被人告白但从没经历过的混乱。

索琛：“所以，你的意思是拒绝了吧。”

向愈几乎能看到他眼中的哀伤化为实质，像今晚路灯下的风。

他从未见过索琛这么受伤的表情。

向愈感受到这浓重的情绪，但给出的反应只能是更不知所措。

他张了张嘴：“索琛……我……”

是的吧，这个意思就是拒绝了。

索琛攥了攥手指，指甲掐了下手心，疼的。

向愈：“我觉得，我是想说……”

他故意掉了手上的水杯，打断了向愈的话。

压着声音，听不出情绪：“先走吧，上楼吧。”让自己别在他面前这么狼狈，至少别让他再盯着自己看了。

向愈闻言，率先挪动步子往宿舍楼里走，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了，况且就算想得起来，也不一定能说出来。

算了。

索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脚步声几乎重合，月光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到宿舍门口，索琛站在他背后出声：“向愈，我认真说的，我没在开你玩笑。”

石安然说的那是什么屁话，他说出来了，但丝毫不觉得轻松，就这么被向愈拒绝了，还质疑了他，现在心里沉闷闷的，只想干爆全世界。

但他不能。

跟在向愈身后走的时候，他开始有些讨厌自己。

他现在在向愈心里应该是有病吧，他大概是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没有骂自己，毕竟有魏硕那样的前车之鉴。

还是太冲动了，向愈现在应该讨厌透自己了。

他应该再多点准备的，现在这样，朋友做不做得成都是一回事，干嘛要听石安然的。

可是索琛你自己扒开你的心问问，你想跟他只是做朋友吗，即便是那种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呸，你不能，你根本忍不住。

这一开始就是不成立的。

只要他拒绝你，就不会再跟你当朋友了，你知道的，一直知道的，所以你才这么怂不敢跟他说你喜欢他，你不想只有朋友的身份，你就是这么贪心，报应吧，贪心的人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索琛现在整个人像是阴暗角落里长出来的一朵食人花，阴郁的气息都能笼罩到整个楼道，感觉本来就冷的空气更冷了，如有实质。

向愈没回头看他，但索琛在他身后拿出了钥匙，打开宿舍门，让他先进去。

“你们才回来呀。”

周吾出声之后才觉得不对劲，怎么了这是，刚才一个不说话的，这么一会儿怎么变成俩了？这是又吵架了吗。

算了，这就不是他能管的事儿，人家小两……人家俩人吵架，那都是床头吵架床……咳，反正和好很快吧，指不定明儿早上就又好了，他少言语，根据以往的经验，纯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上不急太监急，受伤的总是他自己，保持清醒和安静，好好睡觉莫要生事，不要成为他俩play的一环。

周吾趁早洗洗睡了，而217的另外两个人，是怎么也睡不着的。

空间就这么大点儿，俩人各自洗漱完躺在床上，只要转过头就能看到彼此。

偏生谁也不转头，都在面壁。

明天，要怎么面对他呢——两人同时想着。

向愈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最后想到了哪里，只是半梦半醒之间梦见了很多事情。

梦见他爸妈了，具体什么事情忘了。

梦见小时候跳舞，于老师好像还在跟他说什么。

梦见索琛了，索琛跟他告白，说他喜欢自己。

哈，真荒谬，怎么会呢。

他睁开眼。

周吾端着盆儿从洗衣房回来晾衣服，外面天还没亮透，刚转身就看见向愈坐在床上，眼神还带着几分刚清醒的迷蒙。

“哎，愈哥，今天起这么早啊？”

哦，他是醒了的，刚才在做梦。

索琛……他刚想告诉索琛自己梦见他了。

向愈：“索琛呢？”

周吾：“琛总？一早上我就没见人啊，不知道啊，去食堂还是教室了吧，不过这个时间也太早了，不应该啊。”

哎我去坏了，忘了他俩昨晚好像吵架了，不会又要冷战吧，你们不要伤及无辜啊我跟你们讲！

向愈果然没什么反应。

真冷战啊！？溜了溜了。

向愈看着对面罕见地整齐的床铺，意识渐渐回笼。

不是做梦，索琛他昨晚，是真的跟他告白了。

食堂没找见人，顾不上要吃什么东西，他又去了教室。

还好，座位上是每天都有的熟悉的一瓶草莓牛奶。

向愈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受，但单是看着那瓶草莓牛奶就觉得心里安生了。

他刚才那是慌张个什么劲呢，在怕什么，这不是还好好的。

但直到早自习铃声都响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也没人出现。

向愈：“钱串儿。”

“咋的了愈哥。”

“看见索琛了吗？”

赵乾：“没有啊，不是，你俩成天跟一个人似的你问我？”

赵乾不知道。

向愈：“李子，索琛呢？”

孙礼：“没见着啊，昨天你俩还有周儿不一起回来的吗。”

他也不知道。

王鹏：“来早自习趁着咱们记忆力好咱们先看一下昨天刚学的东西哈……”众人翻书，沙啦啦的一阵响。

向愈：“王老师。”

王鹏：“班长有啥事儿？”

向愈：“索琛今天没来。”

是哦，大校霸今天怎么没来，最近平时这个点儿都来盯他们不许抄作业了。

王鹏：“索琛啊，哦对……哎，你俩同桌还一个宿舍，他没跟你说吗？”

王鹏扔下粉笔拍拍手：“要跟大家说一个好消息，咱们班副班长，索琛同学，现在加入了我们‘华国电竞青少年培育计划’，今天早上已经去参加为期约两周的集训了。之后呢会代表出席参加一系列的电竞比赛，老师也不是老古董，都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对这个很感兴趣，之后索琛同学如果取得很好的名次，是能够保送大学的，希望大家积极关注，给予支持，这对于我们十二班也是很荣耀的事情，大家鼓个掌啊！”

掌声相当热烈，中间还夹杂着惊叹和口哨声以及“我就知道咱琛总干啥啥行”之类的溢美之言。

他今天早上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不是周三吗？他怎么没说呢？

正在这时候，校长办公室的小刘老师来喊王鹏，跟他在门口说了几句，眼瞅着王鹏更高兴了，挥手跟人说再见。

“来啊同学们！现在咱们还有一个好消息！经过学校确认，我们班班长——向愈同学，凭借自己的舞蹈特长昨日获得了京大的推免资格！”

“啥意思啊老师？”

王鹏红光满面，腰杆儿都直了，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量可以怒上八百节课：“也就是说，咱们向愈同学，不需要参加高考，就可以拥有京大的学籍了。”

这哪是冬天啊，今天就是他们哆唻咪高一（十二）班立春的日子！

同学A：“卧槽！牛掰了，这不就是保送京大了吗！”

同学B:“牛掰啊愈哥！”

同学C:“我靠我们十二班小破班起飞了啊！这不得出去吹半辈子？五中那帮孙子再牛也没有高一就保送的吧！”

孙礼：“你们也不看看是谁，那我们班长，包牛掰的好吧？”

孙礼跟赵乾和周吾对了个眼神儿——啧，他们这都三手消息了，我们都是一手知道的，骄傲也是我们先骄傲啊！

王鹏按了按手：“咳，来咱们话回正题啊继续讲课，咱班儿学习热情最近空前高涨啊，继续保持，毕竟咱们其他同学还是得考大学呢。”

老班儿啊，你是懂得怎么给人泼冷水的，兜头浇得我们真叫一个透心儿凉。

王鹏转过去写板书，一群人冲着向愈投来星星眼，赞许的目光和夸奖声不绝于耳，但向愈此刻什么都听不见。

如果是索琛在，一定会特别臭屁地替他摆摆手，说“基操勿六”然后看着他笑。

但今天他不在，甚至早上都没跟自己说一声就走了。

按开手机的聊天框也同样没动静，到现在也没给自己发过信息。

向愈在翻书声和班里半晌未停的窃窃私语中拧开那瓶草莓牛奶。

盖子索琛每次都会顺手帮他拧开，看吧，其实他能拧开，这盖子用不了多大劲儿。

他拿起来喝了一口，但也只喝了一口，就丢进垃圾桶里了，垃圾桶离他不远，但他还是狠狠地丢进去，发出哐当一声。

四周突然安静了，以为是向愈觉得吵，用这种方式让他们闭嘴，他们有点儿忘形了，就算是保送大学的大美人儿，也还有一层武力值max的哆唻咪小霸王身份啊。

王鹏赞许地看向愈一眼，不得不说他真是明智啊，当初果断就选了这两尊大佛当班委，比他这个班主任都好使，有事儿他俩是真上啊，太长脸了！

赵乾看着好好一瓶草莓奶落进垃圾桶，大着胆子问了句：“咋了啊，愈哥？”

“没事儿，”他扭过头看窗外：“牛奶坏了。”

哦……身为人类的敏锐嗅觉告诉赵乾，今天别惹他，毕竟向愈跟索琛一样，他俩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很容易能看得出来。

没过保质期，日期就是今天早上的。

但喝起来这么酸，肯定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