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时候，不开灯？

宋煦阳第一反应便是，睡觉的时候，为什么要开灯？

科学研究证明，开着灯睡觉，会产生一种光压力，长此以往，会降低人睡眠质量以及免疫力，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白总莫名其妙的问题，衬得他像个弱智一般。

愣神片刻之后，宋煦阳又立马反应过来，他睡觉关灯这种私密的事情，白总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白昼越来越冷然、压迫力十足的目光之下，他竟是脱口而出。

“睡觉……为什么要开灯？”

这话一出，宋煦阳心中一咯噔，顿时反应过来，他或许是先入为主，掉入了经验主义的陷阱里了。

这个世界与蓝星迥然不同，如果出现了无法以常理来理解的问题，有问题的，只会是宋煦阳本人。

果真，在他说了这句话之后，白昼压迫力十足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漆黑的眼珠子，锁着宋煦阳逐渐变得苍白的脸。

蓦的，他薄唇轻启，声音沙哑，自问自答般：“对啊，睡觉，为什么要开灯呢？”

宋煦阳僵着身子，眼睑微垂，他只感觉，一股如有实质般窥视的目光，盯得他脸上火辣辣的。

他被吓到了，就算宋煦阳再谨慎，也无法未卜先知预料到这种事情。

何况，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谨慎了，可总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身子轻颤，一股冷意如蛇般，自脚底缠绕而上，钻到了他细腻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串串黏湿的寒。

装傻是没有用的，办公室里很静，衬得宋煦阳急促的呼吸越发明显，他鼓起勇气，直视白昼的眼。

他发现，白昼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灰色的桌面上敲击，一下，两下，敲出一道道有规律的声音。

可之于宋煦阳看来，这只是一道道催命符而已。

他知道，白昼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一个能说服他的答案，直到他完全失去耐心，宋煦阳再也无法辩解，被打入无尽的深渊。

微微呼出一口气息，在空中凝成了淡淡的雾气。

明明是六月的天，宋煦阳却感到寒冷无比。

“……我只是想试试。”宋煦阳勾起一抹好奇的笑，语调缓慢，谨慎斟酌着自己的词句，“白总，你难道不感到好奇吗？”

他抓住了某种悄然而逝的灵感，化被动为主动，并试图将自主权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为什么，大家都开着灯睡觉呢？我只是想看看，关着灯睡觉，会有什么不同而已。”他语调上扬，微微扬起了清瘦的下巴，眼中亮如冷星。

宋煦阳从小没受过苦，对世界充满了探索欲，他是自由的，高傲的。

因此，他并不知道，他的性格，对于这些长期处于压抑的人，到底多有吸引力。

一时之间，白昼被他脸上的表情与目光吸引了，在桌面上敲击的手，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周遭，静得可怕。

压着心中想要逃跑的冲动，宋煦阳脖子僵硬，却不避讳白昼的眼神，他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反叛而挑衅的微笑。

许久，白昼开口了。

“那你体会到了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吗？”白昼语气冷淡，眼神中，夹杂着一抹小心翼翼的试探。

就好似，生怕惊扰了什么人、或者东西一般。

“不同？”

宋煦阳思索片刻，露出了一个别样的笑，他在思考，白昼到底想要听到什么回答，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如此，他只有试探一番了。

“确实有不同，白总，那您觉得，两者之间会有什么不同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煦阳无意识展现出了自己强势的一面。

凑近，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白昼。

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董事长，神色间，隐藏着一抹深深的忧虑与忌惮。

他在忧虑什么？

他，又在忌惮什么？

宋煦阳不懂，却感到自己仿若置身于无尽浪潮之中，稍有不慎，便会被海浪倾覆，死无葬身之地。

“……我怎么知道。”

白昼轻哼一声，缓缓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竟是比宋煦阳还要高半个头，这样一来，宋煦阳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气势，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不禁后退一步，白昼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让宋煦阳生出一种被野兽狩猎的错觉。

“小阳……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白昼脑袋歪了歪，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你，很不对劲……”

“不对劲”这三个字，潜在含义，便是有被送入治疗室的风险。

宋煦阳浑身一颤，恐惧密密麻麻地啃噬他的心脏，他倔强地抬头，盯着白昼诡谲的眼神，眼神有丝闪烁。

“白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握紧了拳头，有丝愤怒，“你身为公司的董事长，侵.犯了员工的隐私，难道不会有任何愧疚吗？”

他是指，白昼知道他睡觉关灯的事情，如果不是有监控，白昼怎么知道他睡觉没开灯。

“……你误会了。”白昼扶额，有丝无奈，他没想到，自己的员工想歪了。

“虽然是员工宿舍，可公司十分尊重每一个员工的隐私，并未私自安装监控。”

他盯着宋煦阳怀疑的眼神，顿了顿，终于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答案。

“宋煦阳，你只是被人实名举报了。”白昼淡淡地落下了几个字，深知这句话，会对面前的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举报？

宋煦阳浑身一颤，只觉得天都塌了，他这些日子兢兢战战，就是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人举报了。

他会被送入治疗室的……

他一定会被狠狠折磨的……

本来他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一定会被折磨至死的……

无数可怕的想法，瞬间漫入宋煦阳的脑海之中，他甚至在头脑中臆想了各种恐怖的酷刑，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将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是谁……”宋煦阳咬牙切齿地盯着白昼，妄想他会给自己一个答案。

是林椎么？

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人。

不管是谁，如果他侥幸活着走出了治疗室，他都会拼尽全力，让他们付出代价，宋煦阳虽然性子软，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别误会，不是我们公司的人。”白昼说了一个冷笑话，“大家都是公司的同事，是不会这么没人情味的。”

至少，在找到的确切的“异常”证据之前，没有人会打草惊蛇，冒着得罪同事的风险，去举报别人。

毕竟，举报生生不息，若是误判，那人成功从治疗室中走出，后果，可是无法预料的。

人情味？

这个词在宋煦阳听来，讽刺不堪。

不过，不是公司的人？

宋煦阳一怔，根本没想到这种可能，他和别人无冤无仇，他们怎么会举报自己呢？

“是谁？”

既然是实名举报，总裁肯定知道背后的一切。

“别担心。”

白昼轻笑一声，盯着宋煦阳情绪汹涌的眼，唇中“啧啧”两声，也不知是在感叹什么。

“事情，都被我压下来了。”

压下来了？

可宋煦阳并未有任何松一口气的感觉，相反，他只觉得事情变得越发严重了，事情被压下来，换句话说，公司的董事长，抓住了他的把柄。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帮助另一个人，更何况，帮助他的人，还是惯会压榨的老板，这不合常理。

“你想要我做什么？”宋煦阳抬头，冷冰冰地盯着白昼好整以暇的表情，肩膀微微压低，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别这么紧张，小阳。”白昼轻笑一声，目光灼灼。

“正如你所说，我确实感到很好奇，大家，为什么都开着灯睡觉呢？实际上，我也想知道，关着灯睡觉，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白昼面露可惜之色，头顶上一抹不服的呆毛，随着他微微摇头，左右晃动，惹人注目。

宋煦阳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他头上的呆毛吸引了，这呆毛，活像是一逗弄活泼猫儿的逗猫棒。

照理说，有呆毛的人，性格也天真无比，可白昼性情狡诈，擅长拿捏人心，和天真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很可惜的是，我墨守成规，无法走出舒适区。”他，并不敢尝试。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宋煦阳觉得白昼的话莫名其妙，只是开灯关灯睡觉而已，各人选择不同，却好似触犯了什么法条一样。

“试一下？”

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白昼鼻翼微动，哼出两道意味不明的气息。

他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轻缓道：“小阳，你忘记了？睡觉要开着灯睡，是总局自古以来，所设下的二十二条规定之一。”

二十二条规定？

宋煦阳身子一颤，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地朝着他涌来，让他头痛欲裂，关于“二十二条规定”的信息，逐渐明朗。

痛苦地抱住头颅，宋煦阳蹲下身子，急促地呼吸着，瞳孔扩张，如脱水的鱼。

他知道，他已经在白昼面前暴露了一切，补救的机会，微乎其微。

还有什么方法吗？

他并不想被送入治疗室，更不想被不明敌友的人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