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不言，只冷眼旁观，他看着宋煦阳抱着头，将头埋在腿上、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心中没有任何感觉。
他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冷漠至极。
只是，宋煦阳紧握的手背，泛出脆弱的青筋，向外将那层薄薄的皮鼓起，好似要从束缚中跳出一般。
白昼的眼神，不由自主被这双手吸引住了，他目光微直，红唇微张，竟是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腹想要触摸那惹人的凸起，在其上揉捏。
就在这时，宋煦阳骤然抬起头，白皙的额间，流下一颗颗冷汗，落在他干燥的唇角。
白昼的手，便突兀地停在了空气之中，好似好隔着空气，触摸到什么东西一般。
“被你发现了。”
宋煦阳淡淡地微笑着，由于紧张，口舌干燥，他伸出舌头，将殷红的唇润湿，唇瓣上覆上了一层透明的晶莹。
“如你所见，白总。”他微微耸肩，眉宇间闪过些许无奈，“我失忆了。”
迎着白昼僵硬与怀疑的眼神，宋煦阳理直气壮：“不要问我为什么失忆，因为，我也不知道。”
白昼：“……”
……
宋煦阳确实失忆过。
他穿越过后，头痛欲裂，一开始什么都记不起来，甚至还忘记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几天后，还是管家机器人将他送入了诊所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原主账户中分文皆无，管家机器人经过评断之后，将他送入了社区内唯一可以赊账的医生那里。
想到文医生，宋煦阳心中仍有一丝波动，和其他冷漠的医生不同，文医生，有一种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医德存在。
只是，他太温和，允许人赊账，不仅没有得到病人的信任，还反而将他认定为庸医，诊所就诊者，寥寥无几。
“白总，你不信的话，文医生可以为我作证，我失忆的时候，恰好是‘静默节’。”
静默节是不夜城的大节之一。
在过节期间，全城放七天假，世界万籁俱寂，别说汽车鸣笛声消失，就连啁啾雏鸣的鸟声也消失不见。
“我没说不相信你。”
白昼扶额，顿了顿，从抽屉中取出一双特制的黑色皮质手套，套在双手之上，而后，出于礼貌，他将懵逼的宋煦阳从地上拉了起来。
宋煦阳：“……”
目光瞧着白昼刻意戴上手套的手，他总感觉自己像个肮脏的垃圾似的，脏了白总金贵的玉手。
心中复杂情绪翻腾，宋煦阳还从未被这样侮辱过。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轻轻在自己衬衫上擦了擦，好似手上沾染了看不见的肮脏尘埃似的。
白昼：“……”
“不好意思，白总，我有洁癖。”
迎着白昼不可思议的眼神，宋煦阳笑得颇为灿烂，微微露出几颗白皙的牙齿，眉飞色舞，颇有一股得意洋洋的意味在里头。
“……呵……”白昼冷笑一声。
若不是他自幼培养的极强自制力，定会被宋煦阳戏弄般的举止气得情绪失控，遭遇噩运。
“宋煦阳，你这是没有意义的行为。”他压下心底的莫名情绪，意味深长，“或许，等你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或许吧。”宋煦阳毫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白昼或许在暗自提点他什么，大的方向，便是让他克制自己的举止。
可他都摊牌了，他是“失忆”的人，听不懂不是理所当然吗？
何况，白昼既然和他说这么多话，想必是想从他身上探究到什么东西，并不是想将他送入治疗室。
否则，在被人实名举报的时候，他不必庇护他，而是早就将他送入特殊治疗前的“评估室”里去了。
毕竟，宋煦阳自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社畜，本身并无任何价值。
不管如何，适当的时候，他也可以是一个资深的赌徒，且总会在关键时刻赌对。
心下一定，宋煦阳毫不在意道：“白总，多谢你的提醒了，其实，我不在乎。我虽然失忆了，可我是自由的，想做什么便做了，也不会去过多考虑一些无法预知的后果，就算今后会后悔，也没有关系。”
人生，本来就是一种体验，宋煦阳，一直都是个洒脱的人，这是他的生存理念。
“竟然是这样吗……”
白昼眼神微微一动，心中激荡起一股淡淡的无名暖流，流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生出一股久违的冲动来。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所求……”
白昼沉沉地看着宋煦阳，看着他脸上坦然的神色，忽的笑了。
“那就照着你心中的声音，一直走下去吧，我也想知道，你究竟会走到哪一步。”
一步一步，走向无尽的深渊。
直到被漆黑可怖的深渊吞噬，失去所有的意识，再也无法醒来。
既然无法调转方向，那一天，还会远吗？
不知为何，白昼粘稠如墨的眼黑，看得宋煦阳心中一阵发冷，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有种莫名的不安。
无法预知，便只有鼓起勇气，缓缓回以璀璨一笑。
不管前方到底是什么，宋煦阳也会坦然接受。
将一切说开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在白昼面前装模作样了。
……
白昼并不需要宋煦阳向他回报什么，他只是想当一个默默无闻的观察者，在无聊的时候，观测宋煦阳本身。
他的变化，他的发展，他的自寻末路。
对此，他给与了宋煦阳一定的权限，甚至是他所认为的好处，例如，他的联系方式。
“每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都是私密的，未经我允许，你不能将我的联系方式给其他人。”
宋煦阳皱眉：“白总，我可以不要吗？”
好端端的要什么领导的联系方式？
他可不想在下班之后还要接领导的电话，他想要私密的个人空间。
“不行。”白昼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必要的时候，我是说，如果你发生了什么……自己无法‘处理’的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宋煦阳还想拒绝。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立马将你送去评估。”
闻言，宋煦阳瞬间发憷，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将白昼的联系方式，存在了手机上的联系人里面。
“很好。”白昼公式化地微笑，“小阳，希望你能熟读二十二条规定，将此谨记于心，我可不想，看到你遭遇什么不测。”
“……白总，你想多了。”狗嘴里果真吐不出象牙来。
看宋煦阳愣神的模样，白昼知晓，他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下班之后，回到家中，宋煦阳心神不宁。
二十二条规定……
宋煦阳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二十二条规定，相当于不夜城的基本法，可原主却忘得一干二净。
无奈之下，他决定将二十二条规定背下来，便直接让管家机器人，将“基本法”念了出来。
小机机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屋之中。
“第一条，夜晚睡觉，必须开灯。”
“第二条，如无特殊需要，夜晚最好不要外出，禁止在漆黑的地域逗留。”
“第三条，避免将真正的联系方式给与他人，如果必须如此，请给与他人以000为首的虚拟号码。”
……
“第二十一条，切莫下载来历不明的软件。”
“第二十二条，为防止上当受骗，不要与陌生人进行长期交流，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虚拟网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