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长长的时光向他投来一眼。
是轻蔑、是嘲讽、是怜悯、是伤怀。
像是看完了他可悲的一生。
林南延倏然攥紧了手。
“你怎么了？”姜晴察觉到他的异样，也跟着转头。
视线所及之处，街道尽头，红绿灯下，行人匆匆，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她不解地看向他。
女孩的声音惊醒了林南延，他眨眨眼，笑着说：“没事，以为看到了一个熟人，我看错了。”
“嗯，”姜晴没有在意，她看林南延的脸：“你还没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她伸手小心戳了一下创可贴：“疼吗？”
林南延：“只是喝水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玻璃杯不小心划到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姜晴伸手想揭下来创可贴看一下伤口。
“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林南延脸一偏，躲过了女孩白皙的手指：“再耽误一会儿，我们该迟到了。”
“这次，老班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对哦！”姜晴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们得快点。”
刚被教训完，她们可不能再犯错了，想到这儿，她拉起男生的手就往学校的方向飞速跑去。
“完蛋，我们要是再迟到，老班肯定又会向家长告状，能少挨骂一顿就少挨一顿吧。”
夏日晨间，风也还带着一丝春日的温柔，吹佛在所有行人身上。
女孩乌黑的发尾随风飘荡，调皮地和日光嬉闹，伴随琐碎的温暖，洋溢着快乐、活力和自由。
林南延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女孩身上。
姜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
如果有一天，到了我不得不作出选择的那一步，
我希望你依旧是你，你依旧快乐，依旧自由。
你会拥有幸福的生活，对吧？
即便没有我，即便......是别的人陪在你身旁。
没有人回他。
他转头看向身后被抛下的十字路口，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
林南延，你不该回来的。
你不该...给我希望后又给予我致命一击。
我不是你。
可你又是未来的我。
姜姜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命运是一条脚下注定好的道路吗？
我那时说过，命运在过去，不在未来。
如今，我依然是这样的回答。
在我能看到未来的你的那一瞬间，你也已经成为了我的过去，不是吗？
你在过去，而我，在未来。
林南延，这一次——
我会拼尽全力杀死你。
一同杀死那个该死的被写好脚本的过去。
如果我失败了——
他看着手中紧紧牵着的那个女孩，眼里氤氲着墨色潮涌。
那就请你，请你这个失败者帮我好好地守护她。
连同我的那一份一起。
远方的钟声响起，赶在上课铃声响起的最后一秒钟，姜晴终于气喘吁吁地到达了教室。
“诶，累死我了，”她松开林南延的手，将书包挂在一旁，戳前面的宋爽，“你怎么了，看起来蔫蔫的，是不是你妈骂你了。”
“我就说不带你们逃课吧，看，要被骂死了吧。”
原本萎靡不振趴在桌子上的宋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转头，有气无力地否认：“不是，是我抄检讨书就抄了半夜。”
她崩溃道：“五千字啊，五千字，你都不知道我抄到后面魂都是飘的，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写完的。”
“还好有王华沺还有我哥，不然我还得加上构思的时间，我怕是到明天都完不成。”
说着说着，她看着姜晴的脸色震惊道：“你怎么一点都没有熬夜的感觉，还红光满面的。”
“说，是不是有人帮你偷偷作弊了？”一边说她还一边用眼神点一旁的林南延。
男生脸色苍白，眼里都有了几缕红血丝，像是被姜晴这个女鬼给熬夜吸干了精气。
姜晴看懂了她的意思，但她宁愿没看懂。
“我倒是想，可是他又不能仿写我的字迹，老班一眼就认出来了好吧。”
宋爽重新趴下去：“说的也是，学霸也不是万能的。”
“辛苦你了，”她心疼地抱抱自己，“也辛苦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几个惹祸的人排排站在老班面前等待审判。
张阔翻阅着手中厚厚的纸张，细细地审读，一页页看过去。
几人中唯有姜晴稍微有点忐忑，她洗稿的水平应该还可以吧，应该看不出她抄了吧，毕竟林南延看了都说没问题。
挂在办公室里的时针滴答滴答地转动着。
许久，张阔终于抬起头，目光从右向左看依次过去。
好坏都憋在一窝里，看着头疼。
“经过这次事情，我相信你们已经做出了深刻的反省，希望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太好了，没看出来，姜晴放心了。
张阔：“如果有事要办，希望你们几个能够经过正规手续请假，而不是一而再地逃课。”
姜晴闻言眼睛一亮，她信了，并跃跃欲试：“老师，我们请假您给批吗？”
张阔脸色瞬间黑沉：“不批。”
“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着请假，成绩提高了么，每天就想着玩。”
“上次家长会我还说你最近学习态度认真，成绩虽然下降了，但情有可原。没想到，装不了两天，你就又变回原形，甚至更恶劣了。”
“马上就要升高三了，下一步就是高考，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决定了你们的未来，你的一切，都到现在了，还想着请假。”
“请请请，请什么请，非必要，非正当，一律不批，都给我好好上课去。”
一句话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姜晴缩回脑袋做鹌鹑状，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张阔的目光落在最右边的男生身上，顿了顿，他移开目光。
“检讨书我收下了，扣押的零食拿走。”
姜晴乖乖上前来抱走零食，张阔看着她又忍不住提醒：“别吃那么多垃圾食品，吃饭才能长高。”
“知道了，老师。”
看着学生们走出去的背影，他的目光落在了桌面。
最底下的来自转学生陈衡的那一份检讨书上，一字未写，雪白的纸张上赫然画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脑中回想起了年级主任李风的话：“不用管他，无论陈衡做了什么，都不用干涉。他现在这个状态，用他爸妈的话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只要他不惹祸，其他一切随便。”李风淡定地说，她捧着茶杯，啜饮了一口。
抬头看到张阔还杵在眼前，她说：“你出去吧，管好你们班的学生，多上上心，别让我在高一年级主任那里抬不起头。”
“我知道了，李主任。”张阔走出去特意带上门。
他就纳闷了，要知道作为三个高中年级里面唯一的一个女性年级主任，李风的作风向来雷厉风行，抓纪律抓得很紧。
现在先是开后门把陈衡塞到他们九班，后是不让他管陈衡的事情，反常得很。
张阔想到这就来气，怎么，他这个班主任难道没有对学生的具体情况知情权吗？
扔给他一个烫手山芋就不管他的死活了，这次因为学生逃课被抓的事情，可是足足扣了他一百块钱。
那可是一百块钱啊！
下次陈衡要是再闯什么祸，你有本事不告诉我，有本事别扣我钱啊！
办公室里，张阔离开后，李风拿起桌面的电话，拨打出去。
“目前，陈衡在我们学校很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没有骂人，也没有打架，更没有孤立霸凌别人。”
“就是他...没什么，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再和您沟通。”
“好的，感谢您对我们学校的支持，我替学校的学生谢谢您了。”
那边又说了什么，李风听完放下电话，看着手里的资料，她深深叹了口气。
薄薄的几页纸记录了陈衡的以往的种种劣迹，按照她的想法，是不想收下这个学生的。
虽然陈衡就最近几天的表现来看，问题不大，看上去不像是资料上说的糟糕透了的坏学生，但空穴不来风，也不知道这种平和状态他能保持多久。
奈何谁让她太过贪心了呢？
自作孽，自己受着吧。
校园操场一角，姜晴默默地不敢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走着走着突然就来到了操场。
抬头瞅左边，是林南延，转头看右边，陈衡也在场。
两个人跟两个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地夹着她，她往左转弯也不是，往右转弯也不是，只能大脑空空地笔直地向前走。
姜晴仿佛都能听到宋爽在她背后和叶美烟小声蛐蛐的社死场面。
天啊！救救！
你们这两个看戏的家伙！别看了啊！
本来还对昨天的事情感到尴尬的姜晴，尴尬着尴尬习惯了，此刻面对两个男生只剩下了无语凝噎。
她停下脚步，原地摆烂。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陈衡和林南延在女孩脑袋上空对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低头看女孩，他说：“我昨天的告白，你还没说完后面的话。”
姜晴没想到陈衡会再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这个话题。
也是，感情的事情是该说清楚。
“我们去那一边单独聊聊吧，”她回头看身后的几人，“你们先回去吧。”
“好。”林南延站在原地，目送姜晴走远。
宋爽迈着步子悠哉悠哉地停在他旁边也跟着看两个人的背影，她啧啧赞叹：“瞧瞧，男帅女美，多般配。”
余光觑着表面看起来很平静的男生，她继续：“我们姜姜那么好，可是有很多人喜欢的哟，某些人再不积极就来不及了。”
林南延垂眸不语，转身回教室。
宋爽：......
她在后面和叶美烟吐槽：“嘿！装什么高冷，等姜姜被人追走了有他后悔的时候。”
全程无话听着宋爽一路叨叨的叶美烟：“......”
她也转身走了。
“诶！等等我啊，一起回去。”宋爽连忙跟上去。
陈衡和姜晴沿着操场跑道，最后来到看台处。
陈衡解开自己的外套，随手摆放在台阶上：“坐这个吧，地上凉”。
“谢谢。”姜晴坐下了。
远方飞鸟划过，绿树枝桠攀附着墙壁探头探脑的。
陈衡转头看女孩：“姜晴，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男生上半身向后仰，他双手撑在身后，动作间衣服因重力紧贴着身体，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一侧眉毛，处处透露着生机和张扬。
他抬头看天，陷入了回忆中。
“第一次见面，你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小小的一个人在汹涌的人潮中捡东西，我一眼就注意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