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用手捏住他的脸，不赞同地皱眉：“别动。”
女孩笑起来特别灿烂，能轻易地感染身边所有人，但一旦皱起眉，一直掩藏在不起眼之处的清冷感就会冒出来，让人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指令行动。
非常矛盾的两种感觉却是同一个人的不同面，奇异又和谐。
近在咫尺的女孩面上严肃，带着一脸担忧。
林南延看着她，没有再试图躲开。
柔软的掌心贴在他的额头，肌肤相贴，女孩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似乎要嵌进他的身体深处。
他能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咚-咚-咚，每一次都是他止不住的心动。
姜晴伸手在自己与男生额头来回试探，良久，她下了定论。
“没发烧，就是耳朵有点红。”
她捏捏林南延的耳朵，林南延下意识想躲，但姜晴固定着他的脸，他没躲开。
“看来你是耐酸度突飞猛进地提高了，比我还厉害。”姜晴含着嘴里的糖含糊不清地感叹，她都做不到面不改色。
这款糖果卖点就是超酸，入口酸到爆表，随着最初的酸度过去，就只剩下了一般糖果的味道，甚至不如普通糖那样甜。
姜晴猜应该就是在外面裹了一层酸粉作为卖点。物以稀为贵，它价格还不便宜哩。
“你要再来一颗吗？”她问，现在他嘴巴里面那颗应该没什么味道了。
林南延机械地摇头，嘴里木木的，什么味道也品尝不出来。
“那好吧。”姜晴遗憾地表示竟然没整蛊到林南延。
她又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酸糖，嗯，虽然酸，但上瘾。
宋爽在一旁啧啧称奇：“还得是你，姜姜。”
那糖酸得她到现在都想吐酸水，她发誓她再也不乱好奇，瞎吃东西了。
“你吃其他的吧，我买了可多。”姜晴把桌子下面的零食袋提起，倒到桌子上。
宋爽兴奋地也拿过自己的书包往外使劲往外掏，“我也买了好多，有你超爱的辣条，你一定要尝尝。”
满满一桌子的零食徒然涌过来，淹没了林南延的桌面，他伸手将埋在零食下面整理好的卷子刨出来，转身跟同桌报备：“我去办公室交数学卷子。”
“嗯嗯，去吧。”姜晴忙着扒拉小零食头也没回地摆手。
见状，林南延把文具往外挪了挪，在桌子的边缘围起了一圈屏障。
办公室里，数学老师不在，他卷子放在李文秀老师的办公桌上，正准备走的时候，老班张阔喊住了他。
“南延，你是我们班的第一，我不希望你被其他事情影响到，在你这个年龄段什么事情都没有学习重要。”
张阔看着眼前他从来没有操过心的好苗子，语重心长地劝：“你要是有什么困难或者心事，可以尽管来和老师沟通。”
“老师知道，你跟姜晴关系好，但也不能带着她瞎胡闹，上一次开家长会姜晴她妈妈对姜晴的成绩可是寄予厚望，她妈妈帮你开了那么多次家长会，你可不能让你阿姨失望。”
是的，到现在为止，张阔都一直以为是陈衡带头逃课，陈衡跟林南延关系好，就带上了林南延，林南延跟姜晴关系好，又扯上了姜晴，一串带一串，可不就成了葫芦娃救爷爷，一没没一窝。
现在孩子们自尊心都高，叛逆期来了，他尝试小心翼翼且婉转地从另一个角度劝解林南延，试图让他保持过往的优良作风，不逃课、爱学习，顺便帮忙带带同桌的成绩。
并不知道自己背黑锅的陈衡：？？？
林南延听出来了老班的意思，但他没反驳：“我知道了，老师。”
张阔欣慰地点头，孩子果然省心，他的方法果然管用。
想起什么，他说：“你爸也是，回回开家长会都不来，你爸跟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之前是他疏忽了你，在外面忙得都顾不上自己家的孩子。”
他拍拍林南延的肩膀，“马上要高三了，学习紧任务重，你爸还是关心你的，他跟我保证了以后会好好照顾你，而且你爸说了，让我多跟他联系，下次开家长会他一定来。”
张阔本来以为林南延会开心的，毕竟哪个小孩不渴望来自父母的关爱。
但没想到听完他的话，林南延情绪甚至都没有一点起伏地说，“谢谢老师。”
目送着学生走远的背影，顶着一圈老师不经意间扫过来的视线，张阔摸摸鼻头，尬笑，“哈哈，现在的小孩真有个性。”
怎么跟他想的反应一点也不一样。
另一边，林南延抱着一沓化学卷子不疾不徐地走出办公室，转身进了洗手间。
哗啦啦地水流声中，他抬头看过去。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潮湿的面孔，眼布血丝，带着几分厌倦，晶莹的水珠顺着男生的皮肤下滑，蜿蜒出崎岖的水痕。
掬起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冷冷的，让他此刻清醒极了。
他在提醒他。
林重山竟然威胁他。
“呵。”一声冷嗤从他嘴里吐出。
如果姜晴在场，一定会惊奇地发现原来在她印象里大部分时间很狗，小部分时候扮乖的林南延还有这样冰冷的一面。
“嘟嘟——”
电话音响了很久才接通。
林南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人面无表情，声线却向上扬，听起来带着几分高兴的意味：“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爸说了，我们一家人太久没见，他想要一起聚聚。”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呵斥声，许久，那边似乎处理好了，女人这才对着电话继续：“不好意思，宝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南延盯着镜子，以一模一样的音调重复：“爸爸说想让我们一家人聚聚，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妈妈？”
最后两个字黏在嘴里含含糊糊的，乍一听，像是在撒娇。
那边静了许久。
林玉珂：“对不起啊宝宝，妈妈最近工作比较忙，你爸那边我来说，你就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我有时间了就去看你。”
林南延眼也不眨，乖乖应下：“好的，我等你，妈妈。”
林玉珂：“宝宝，拜拜。”
林南延：“拜拜。”
他放下手机，也不着急走，随意靠在一侧，指尖在洗手台上敲打。
三、二、一，时间到。
“铃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准时响起。
林南延无动于衷，直到铃声第三遍响起至尾音，他才漫不经心地接通电话。
未等他出声，那边骤然传来怒吼。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给那婊子打什么电话，还嫌我不够乱的。”
“我是不是说过了，让你安分点，安分点，你是非见不得我好过还是怎样？”
“把我搞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重山简直恨的咬牙切齿，“你非要这么报复你爹吗？！说话。”
林南延静静地听着，偶尔间出神，目光越过地面落在窗外抖动的树叶上。
直到对面似乎发泄完了，他才回神，平静地说：“我记得我之前说过，别管我。”
林重山额头上青筋直冒，他气得发抖，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
“就因为这你就要这么搞我！？”
林南延淡淡地“嗯”了一声。
“哈、哈，”林重山被气笑了，他一字一句，“林、南、延，你还真是姓林的好种。”
他说：“我真恨不得没生过你。”
林南延指尖倏然握紧，“何必假如，你现在就可以和我脱离关系。”
林重山冷笑：“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做梦！”
“老子辛苦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做赔本买卖的。”
“一个月，我们的约定照旧。”
林南延垂眸：“那你就好好遵守约定，还有——”
“我不是你生的。”
林重山的怒火又被轻易点燃，“狗崽子，你他妈说——”
话音未落，林南延已经啪地挂断电话，连同对方未说完的话一同截断。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了许久，他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抽出一旁的纸巾，慢吞吞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
把用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他抬头，凝视着镜子一角。
“出来吧。”
卫生间里极静，像是只有林南延一人存在。
这里离老师的办公室很近，一般学生都不会到这里，而老师们又都习惯去办公室前门的洗手间，不会特意拐到这里，所以这间卫生间很荒凉，只有清洁工或者被罚的学生会在固定时间来打扫卫生。
这是林南延特意挑选的地方，虽然中途他看见了其他人的痕迹，但他不在乎地移开视线。
他盯着镜子，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门后面慢慢绕出来一个男生，穿一身灰衣黑裤，背着一个双肩包，朝他看过来。
林南延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不认识。
男生看着林南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你讲话的。”
林南延没应声。
他转头抽出一张纸巾擦干净自己被弄湿的手机。
男生假装看不见林南延冷淡的反应，“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南延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
他不认识这个男生，所以男生听不听得到他都无所谓。就算男生说出去了，也没人会信，姜姜就更不会信了。
只要他否认，姜姜就不会怀疑。
林南延扔掉用过的纸巾，他抱起放在高处避免被弄湿的化学卷子，长腿迈开，从男生身侧经过。
男生迟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请问，你...认识陈衡吗？”
林南延脚步顿住，他回头。
男生指着他校服上的肩膀处黑色的条纹，“我听说你们学校高二学生的校服是黑色条纹，高一的是红色，高三的是蓝色，你是高二的吧？”
林南延上下打量男生，最后落在那双与陈衡极其相似的眼睛上，他问：“你和陈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