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不醉不归!”
俊风笑着说:“不醉不归?你是准备归哪里去啊!我向来不喝酒的,今晚就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
两人就着牛肉,对饮了起来。没多少工夫,两人的脸都涨红了起来。“我还以为你有多大量呢,原来跟我半斤八两,把我给吓得半死!”俊风略有轻微的醉意,大笑着说。
“我有说过我酒量大吗?我说过吗?”南玛也红涨着说。
“没有,没有,那倒没有!不过你那架势倒挺唬人的。”俊风笑着说。
南玛拿起了吉他,在帐篷外弹奏了起来,悠扬的歌声伴随着旷野的微风,迷醉离人。
“这么伤感的歌声,你有什么心事么?”俊风问。
南玛看着远处漆黑的苍空,黯然神伤,点点道起了自己的过往。南玛年轻时曾和家乡的一个女孩姚兰结成两人乐队组合,名为爱的隆回,一起驻唱酒吧,到过丽江、广州、上海等地。随着长期的磨合,两人渐生情愫,互有定情之意,但南玛自认为给不了姚兰幸福,所以迟迟没有开口示爱。
在一次酒吧驻唱时,有一个醉汉拿着几沓百元大钞闯上舞台,对着姚兰动手动脚地说:“妹子,跟了哥,保证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也不用跟这穷逼一起卖唱!”
姚兰没有办法,只是微笑着拒绝了他。姚兰的微笑彻底击垮了南玛的自信心,他的脾气日益戾气乖张,粗暴蛮横。姚兰实在忍受不了,对他吼道:“南玛,你不要这么消沉行不行,你什么时候能变得有出息一点!”
南玛彻底怒了,“我是没出息,我没有别人有钱,你那么喜欢钱,你去跟别人好了,别跟着我浪费时间。”
南玛说完,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后来,他听说姚兰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正当他想寻回姚兰时,南玛得知了一个噩耗,姚兰投湖自尽了,正是在西藏的纳木措,她永远沉眠在纳木措的湖底。后天是姚兰的忌日,每年她的忌日南玛都会不远千里来悼念,风雨无阻。因为他觉得,姚兰是他一生的所爱。
“我听你说,你有前妻,但你和姚兰没有结婚啊,那又是怎么回事?”俊风感触之余,又疑惑地问。
南玛抱着心爱的吉他,上面有姚兰的签名,“姚兰走后,我去了江城,在王朝酒吧驻唱,有一年,经常有个女孩去听我唱歌,天天都来,大概是因为我唱的都是伤感的歌,她同样也是伤心之人的缘故吧!后来,我们相识了,相爱了,也结婚了。可这种婚姻能有多长久呢,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也品尝过幸福,但终于还是输给了平淡,千篇一律的日子仿佛能看见尽头。我开始思念我的姚兰,而我的前妻可能也会思念她的初恋吧!我来西藏前,我们刚办了离婚手续。”
“你刚离婚?你怎么这么冲动呢,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些考虑的空间呢?”俊风忍不住问。
“你别总问我了,该说说你了,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是一个讨女孩子喜欢的情种。”南玛由阴转晴,调侃着说。
“那你给我唱首歌吧,唱完我告诉你。”俊风说。
“好,唱什么?”
俊风思考了一会儿,“就唱一首《外面的世界》吧!”
南玛一怔,“这首歌我在酒吧经常唱,我老婆也最喜欢听!”
“你老婆?不应该是前妻吗?你就骗自己吧,你肯定还爱她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俊风有些开玩笑说。
南玛也陷入了沉思,缓缓地弹唱了起来:
……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
俊风没有讲其他人,只跟南玛讲了方云和云芳。
南玛是个性情中人,他被俊风的经历深深地感动了,头脑中迸发出无限的灵感,“俊风,我要给你写首歌,等我回去以后,我马上写,你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两个女孩,歌曲名我都想好了,‘幸福还是悲哀’送给你这两段伟大的爱情。”
“幸福还是悲哀?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一滴泪珠划过眼角,俊风喃喃地说。
我从烟巷走来
看尽繁世花开
似曾拥有幸福
却难掩满腹伤怀
倦鸟孤鸣
此情不再
原来是你
现在是你
是谁 在梦中徘徊
我还是我
我已非我
是谁 把情缘掩埋
风吹千叶落
雨打烛窗台
空枕何处谁与共
一眼幸福再眼悲哀
……
俊风痴情地随性赋诗一首,伴着南玛惆怅的吉他曲调,他们共同演绎着天下有情人的悲鸣。一阵凉风吹过,南玛不住地咳嗽,俊风赶紧把他扶回帐篷。
两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姚兰忌日的黄昏到达了纳木措。置身天湖之处,碧波如镜,映出湖畔牛羊与无垠天空,灵魂仿佛被纯净的湖水洗涤,思绪全无,只留一心虔诚。
“姚兰,你等我,终有一天我也会葬在这纳木措,生生世世地陪伴你。”南玛焚香悼言。
“这里如此之美,她一定也很漂亮,所以才会选择这儿!”俊风默默地陪着南玛,幽幽地说。
南玛面色有些苍白,气吁着说:“相逢已是上上签,我与相思煮余年,姚兰,她就是我灵魂,她似乎要在召唤我了,我的姚兰在等我了!”
俊风摸了一下南玛的头,发现他有些烫,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把帐篷搭好。南玛躺在帐篷里,有气无力,呼吸局促。
“你是不是生病了?”俊风关切地问。
“我前段时间得了肺炎,还没有痊愈。”南玛喘着说。
“什么?这里海拔这么高,严重缺氧,一个正常人都勉强应付,你是一个老手了,你应该知道危险,却还不顾生命来这里,你简直疯了。”俊风翻箱找着药,气急地说。
南玛惨笑着说:“我怎么能不来,姚兰在这里一个人很孤单的,她如果见不到我,会害怕的。”说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不行,我要打电话求助!”俊风掏着手机一看,没有一点信号。
夜幕降临,天逐渐黑了下来,外面起风了,如林兽哀嚎一般。夜晚的纳木措不再美丽,持着冷冰裹挟着孤零零的帐篷,没有一丝温柔。
昏黄的灯光下,南玛浑身滚烫,就算服了药也没有任何起色,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俊风一点也不懂医学,周围又无处求助,只能陪着南玛焦急地等待着天亮。
半夜,外面狂风更烈,帐篷也摇摇欲坠。南玛身体颤抖,俊风赶紧把他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俊风,我怕我已经快不行了。”南玛微弱地说。
“不会的,不会的,你这么强壮,肯定不会的,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几个小时,天亮了我们就有希望了。”俊风不住地安慰他。
“纳木措的湖底一定也很漂亮,里面有珊瑚,有珍珠,姚兰就在那里等我呢!我就要去见她了!”
俊风摇着他说:“南玛,你一定要坚持住,天就快亮了。”
南玛又艰难地躺了下去,眯上了眼睛。俊风轻摸了一下,气息还算平衡,总算放下了心。
俊风靠在南玛旁边,也慢慢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不知什么时候,南玛突然紧紧地抓住俊风的手,俊风被吓醒了,“南玛,南玛,你怎么了?你感觉怎么样?”
南玛的手死死地抓着俊风,睁大眼睛说:“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纳木措,我不要留在湖底!带我回家,我要回到江城,我要回到小静身边,你快带我去找小静。”
俊风正想安慰他,告诉他不要担心。可是南玛的手却渐渐地松开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俊风赶紧贴近他查看,此时的南玛已然没有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不知道他喜欢还是讨厌的世界。
俊风心中难掩悲切,他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五点半。俊风不知道他口中的小静是谁,他只觉得南玛也是可怜至极,直到至死之时,才明白自己真正爱的,真正想要的是谁。人不但会骗别人,也会骗自己,南玛心中的姚兰或许只是一个幻影,一道虚无,一种向往,本就没有生活中相濡以沫的那种真实。他看似厌倦了平凡的生活,却不知这些平凡已深深地烙印在心中,磨灭不掉,也挥散不去,身边的人才是值得你永远珍惜的人。俊风默默地整理着南玛的遗物,在他的包里赫然发现一张照片,曹静,是曹静的照片!
俊风痴然地盯着,一直到天亮。俊风寻到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查了一下南玛的户籍信息,老家竟没有一个亲人,从情理上来说曹静也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南玛还是在当地火化了,俊风操办了一切,他抱着南玛的骨灰在纳木措呆了一天,希望南玛能够陪姚兰最后一次,他觉得至少这样南玛也会坦然离去,再无牵挂了。
俊风租了一辆大车,拉上南玛所有的东西,当司机得知他要去江城时,震惊地问:“你知道从这里开到江城要多少公里吗?你知道要多少钱吗?如果要去,你至少先付一半的路费,到了江城再付另外一半。”
为了让司机放心,俊风没有跟他讨价还价,他说多少就多少,直接转给了他。一路上,俊风坐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和司机说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他怎么可能没有触动,见到曹静他又该如何交待?俊风既伤心难过,又手足无措,茫茫然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到了江城,司机就受不了了,“城里堵车,我就不进去了,你再打辆车吧,反正也没多少路了,出来这么长时间,我也要急着赶回去了。”
卸下行李后,司机就开着车一路尘土地走了。
江城,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它没有一丝改变,还是那么亲切,如同故乡一般。
当俊风站在曹静面前时,两人矗立良久,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面了。俊风将路上的一切告诉了曹静。
“南玛走的时候,让我把他带回你的身边。”俊风漠然地说。
曹静小心地接过南玛的骨灰,轻声地叮咛,“南玛,不要怕,我们到家了,以后我再也不让你一个人远行了。”
“师兄,安葬完南玛你再走,好吗?”曹静凄然地说。
俊风点了点头,反正这段时间本就空闲,再说他已经把南玛当成了至交好友,也应该好好送他最后一程。
说是葬礼,其实就曹静和俊风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仪式,只是买了一块上好的墓地,墓碑右下角刻着:爱妻曹静泣立。墓地离曹静东湖的家不远,就在山角的另外一边,背山靠湖,郁郁葱葱,甚是清幽。
曹静将南玛的吉他放在墓碑前,哽咽着说:“南玛,我应该跟你学着写歌的,不然现在我也可以为你弹奏一曲。”
俊风轻拍着她,“小静,不要再伤心了,南玛已经走了,你要好好振作起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在天堂也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曹静没有了以往的骄横,倒显得更加温柔体贴,让人怜惜。江城也是一个多雨的城市,天空中不觉间飘落下雨点,敲打在地面上、墓碑上。俊风将衣服扯下,和曹静一起披着躲进林中的亭子里。
“师兄,你怎么有空去西藏呢?”曹静理了下头发,望着俊风。
俊风无奈地挤出一丝笑容,“我今年转业了,想当初你还希望我能像你爸一样当个将军呢!部队于我,再有不舍,也应该是到离开的时候了。”
曹静表情也是舒展了很多,“师兄,你一定也经历了不少吧,我真怀念当时的学校生活,什么都不想,只需要快乐地过好每一天就行。”
“你呢,毕业以来过得怎么样?”俊风问。
“我在酒吧认识了南玛,十分仰慕他的才华,我们就开始恋爱,结婚。后来我妈嫌弃他整天无所事事,没份正经的事业,我也试着劝说他找份稳定的工作,可他却说我变了,变得物质,变得现实,不理解他的心情,不支持他的梦想。可我们是要真真正正地生活啊,我都可以改变,为什么他不可以呢!南玛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也许平凡的生活根本不适合他,我们吵了,闹了,后来大家烦了,就离婚了。可我还是爱着他的,只是这份爱太不切实际了,也许南玛只是个适合谈恋爱,而不适合结婚的人!”曹静道出了以往的种种。
“既然南玛走了,我们就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能找到他的归宿和快乐,好久没有去学院了,明天我打算去看看,然后就回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