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了一半,慢慢地身体也差了很多,浑身没劲儿,整个人越来越瘦,饭量也不行,上课干活儿都没精神。
香玉不知道如何是好,担心万一红深倒下了可咋办!
……
杨二巧这边如愿怀孕了,肚子已经稍微隆了起来。仁方天天磕头求佛拜祖,保佑老天给个儿子。但两人也知道瞒不下去,需要赶紧商量着怎么让二巧躲起来。
正在两人晚上商量去哪里的时候,仁梅从外头火急火燎地闯进来。仁方挡在二巧前面,急着问:“二姐,咋的,难道你想拉二巧去引产么?你可得帮俺们!”
仁梅赶紧止住他,“快赶紧跑吧,人家告到乡里去了,明天一早乡里就派人来抓你哩,让俺配合工作!”
“哪个没良心的告的俺,二巧肚子也不是很大,谁家知道的,难道又是赖香那个臭娘们儿,俺现在就去收拾她!”仁方忿恨地说。
“你别在这里瞎吵吵了,谁告的已经不重要了,赶紧走吧,再不走,不光你们一家倒霉,和你们签连庄保证书的四家都要倒霉,仁忠家、仁旗家、仁礼家、仁信家都要受牵连,人家仁旗还是正式的,千万别祸祸人家。俺这个妇联主任也是冒着很大风险来的,上面的要知道了,连俺都得抓进去!”仁梅急着说。
“可俺俊男咋办咧,俊思也上着学,总不能不管吧!”二巧担心地说,快要哭出来了。
“我看,还是你俩先走吧,俊思这小妮子恁懂事儿,也知道照顾俊男,其他的俺们帮衬着点,你们在外面安排好了,再来接她俩也行!”仁梅给他们俩支了一招。
仁方也不敢再大意了,连夜收拾东西,又把俊思从铺上叫起来,交待了一些事情。
天刚蒙蒙亮,仁方就带着二巧跑了,躲到了石湖村的娘家,她娘家在靠石门山根的地方,如果有人来抓,也可以躲到山上去。
仁方刚跑没两个时辰,乡里计划生育组的三名同志在仁梅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来到仁方家,还有两名小护士在后面跟着,准备随时逮到二巧抓去引产。
俊思已经上学去了,走之前给俊男喂好饭,拴在西偏屋里的桌子腿上。见他们家的人跑了,计划生育组带头的丁宝莲怒不可遏,一边让人叫来拖拉机,一边让人把仁忠喊来。
仁忠见要拉仁方家的屋,赶紧向丁宝莲陪礼道歉:“丁主任,就先别拉他家的屋了,俺负责去把人给你找来,直接拉到医院去,老百姓家盖个屋不容易。这不,他家还有一个闺女疯了,也怪可怜的!”
丁宝莲瞪了仁忠一眼,“等拉完屋,俺还要追究你的责任哩,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他有一个疯闺女是吧,那就给他们家留个偏屋,把堂屋先给拉了!”
说完,指挥着人将一根长木棍横亘在堂屋门的两侧,中间系上钢丝绳,拴到拖拉机的后座上。师傅们干得多了,这套程序熟悉得很,猛踩两脚油门,只听见后面一阵轰隆的声响,堂屋被拉塌了,满空的灰土飞扬,家里的东西都被埋在坯土里。
俊男吓得一直想挣脱身上的链子,手指头磨出了血,光着的脚也蹬得秃噜了皮,披头散发地低吼着,死死地盯着这群人。而眼前这些人的面目似乎比俊男更加狰狞,看不出有丝毫的人性悲悯。
看着夷为平地的堂屋,丁宝莲心头的恨算是解了一半,呼着带来的人气吼吼地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信治不了你,以后你们村谁也不许管她们家俩闺女,谁管谁连坐,有本事的话一辈子也别回来!”
俊思和俊风、方云、黄灵放学后,一路打闹着回到家。见到家里的屋被推倒了,俊思赶紧跑过去看看俊男,见她没事儿,两姐妹就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来。
有了丁主任的话,谁家也不敢管俊思两姐妹。睡觉倒不成问题,俊思在俊男铺上一起挤着睡,俊男也不是一直都疯,时好时坏,对俊思还是亲得很,一点也不会伤害她。但两姐妹总得吃饭,粮食家什都在堂屋,被砸里面了,家里是没法做饭了。
俊风和方云想了个主意,让俊思去黄灵家,俊风和方云偷偷地从家里带些饭去,让她在黄灵家吃完,写会儿作业,再给俊男带点回去。
小孩子的嘴巴肯定是不严实的。没几天,红金家的新华和红茂家的新强知道了,就跑到黄灵家门口,讥笑着说:“明天计划生育的也要来拉你们家屋哩,谁让你们管俊思吃饭哩!”
黄灵一把推开他们,“要你们管,你们就是计划生育的狗腿子,没有一点好心眼子,竟瞎使坏!”
新华和新强不干了,上来就要挠黄灵,黄灵哪打得过他们俩,赶忙朝屋里呼叫人。俊风和方云刚想从屋里跑出来帮忙,黄灵的哑巴娘却抓着两块土坷垃,恶狠狠地跑了出来。
新华和新强见了,吓得赶紧撒腿就跑,“哑巴打人了,哑巴打人了!”
黄灵的娘直接将土坷垃朝两人扔去,正好砸到新强的偏头上。土坷垃碎了,新强的头也破了,疼得新强撕心裂肺地哭着跑回家。看着满头满脸是血的新强,吓得红茂不轻,赶紧领着他去村里卫生所去看。
“他陈二大爷,你看要不要给他去乡里缝几针,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哩?”红茂担心地问。
“不用,不就擦破点头皮,包一下,个把星期就没事儿了!”老陈一边给他抹着碘酒,一边用医布给他包扎好,又用网套在头上。
红茂、陈开莲带着新强,红金和杨大凤也带着新华,两家一起到黄灵家兴师问罪。
红茂用棍使劲捅黄灵家的门,骂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竟被一个哑巴家欺负,没有王法了!”两家媳妇也跟着在外面骂街。
正在骂得兴起时,哑巴拿着铁锨,猛地打开门。红茂一个趔趄,没站稳,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铁锨。哑巴拿着铁锨还要朝红茂身上砸,眼睛瞪得通红,嘴里哇哇地叫着。
吓得红茂一咕噜爬起来赶紧往回跑,手里的棍子也扔到一边。红金、开莲也撒开了腿跑,大凤吓得直接钻进旁边的柴火垛里,满头麦渣子,哆嗦着不敢出来。
晚上,四个人越想越气,结着伙去了仁忠家。
“你这当支书的不能不管,揍破了俺家孩子头,还揍俺家大人!”开莲气愤地说。
“就是,就是,新强躺铺上都不吃饭了,有什么后遗症得让哑巴赔!”大凤也在一边夹角说。
老仁忠猛吸了一口烟,“是人家黄灵娘先惹得你们么?人家没来告状,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来告状,在一个妇女跟前儿,你们能吃亏哩,说出去谁信哩!”
红金在一旁边诉苦说:“仁忠支书,你是不知道啊,哑巴可狠了,劲儿也大,俺们只是拿家伙吓唬吓唬人,哑巴可是真砸啊,往死里砸俺啊!谁不怕她?”
“把哑巴赶走,别呆在咱们村祸害人,来这里净占俺们便宜!”大凤忿忿不平地说。
“人家娘俩是住的你们屋,还是种的你们田?哪里占得你们的便宜?”仁忠有些不耐烦,“咱们都是村里的邻居,互相着想,互相担待,别老想着挑事儿,人家有难,能帮就帮一把,不帮就躲在一边,别烧油!”
“支书,你这话俺可不爱听,是俺们先惹她没错,计划生育的说了不让管二巧家的事儿,她为什么管,她家也有错哩,俺要去乡里告发哑巴哩,也让计划生育的拉她家的屋!”开莲本来是个老实人,在老胡家多年的感染下,也渐渐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去,去,你们愿意告,一起去告,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把黄灵家的屋拉了,黄灵他娘要去你们两家拼命的,如果出了人命,别来找我这个书记!你们惹的事儿你们自己掂量着办!”
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了。
“那,那哑巴砸了俺家新强,怎么也要道个歉,赔点钱么!”红茂试探着问。
仁忠目无表情地说:“她一个哑巴,你让她道什么歉,要赔钱的话也可以,你去她家里,看中什么东西就拿点什么东西!”
红茂哪还敢再靠近黄灵家一步,如果敢的话就不来找仁忠支书了。在仁忠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四人只能又各自回家了,白白挨了两顿揍,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在农村也好,在其他地方也罢,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乡里的卫生院来学校做体检,体检后大家都在悄悄地传言,黄灵是石女,谁在她身边都会有晦气霉运。后来,又有人说,她们母女俩是被生父嫌弃赶出了家门,所以到处要饭,流落到白石西村。
新强和新华幸灾乐祸极了,背地里没少挖苦黄灵。渐渐地,大家都不愿意和黄灵玩了,只有俊风和方云一点也不在乎。
植树节,学校里组织学生到西王岭上植树。俊风、新雨、方云和黄灵一组,新强在一旁教唆:“新雨,其他人俺管不了,你是姓胡的,再和他们在一起,以后俺们不和你玩了,你们家也别呆在俺们东街了,本来也是你爹死皮赖脸求俺大老爷才同意你们从西街过来的!”
“新雨,别听他胡说,谁家在哪里是仁忠大爷说了算,他瞎扯的,你千万别过去!”俊风和方云在一旁拉着新雨。
新雨纠结了半天,挣脱俊风和方云的手,“俺先回岭下拿树苗去了!”说着,一个人跑下岭去,只是再也没有上来,不知道是去了别的组还是躲到教室里去了。
俊风他们只好三个人栽了起来。俊风找了一个阳光好的地方,栽了一棵小树苗,方云紧挨着左边栽了一棵,黄灵就在俊风的右边栽了一棵。三人累得躺在岭上坡间休息了一会儿,方云笑着说:“咱们给三棵小树苗起个名字怎么样?”
“你怎么这么爱起名字呢?”俊风一脸不解地说。
“我们女生都喜欢起名字哩!”黄灵快语道,乐观向上的她并没有受到别人风言风语的影响。
“那我的这棵叫风神吧!”俊风想都不想说道。
“太老土了吧,我的这棵叫云仙子!”方云托着粉嫩的腮帮说。
“黄灵,你呢?”
“我,我的,就叫灵儿吧!希望它保佑我们三人什么愿望都能灵验!”黄灵闭着眼睛说,仿佛现在就在许什么愿。
在山丘的另一边,新雨听见了他们的讲话,他给自己栽的小树苗也起了个名字:雨阳。他希望自己的人生犹如雨后的阳光一样,告别贫穷,告别卑微,自信而阳光的生活。
有那么一刹那,他也抱怨过为什么自己不能生在像俊风和方云那样的家庭中。以他的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命运的不公,只是觉得不能像别人那样吃得好,穿得好,不用帮爹娘下地干活。
新宇的那棵小树孤零零地立在山丘上,无人过问,也无人在意,一如他小小内心中的缩影。
学生们栽完树,都往学校赶去。俊风跟方云说:“你和黄灵先走吧,俺去那个池塘边洗把脸去!”
方云和黄灵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都笑出了声,两人挽着手一起跑远了。俊风跑到那个池塘边,撩起袖子,站在塘沿上,躬着腰准备用手捧水。也许是脚上的土一沾水就变滑了,身子一倾,扑通一声掉进池塘里。
池塘里的水有近两米深,俊风又不会游泳,不停地露着头,一口口地灌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新雨在一边看得清楚,心里却充斥着矛盾的纠结,他想叫人,可是又鬼使神差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啥,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正是这时,一个人猛地扎进池塘里,双手把俊风托了上来。这人正是张阿三的大儿子张小保,他家的地在这旁边,干活正好路过。张小保拍了几下俊风的后背,俊风吐了几口水,渐渐的清醒过来,幸好发现及时,灌的水也不多,看样子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的天气还是凉得很,张小保告诉俊风赶紧回家换衣服,学校也别去了。俊风跑回家,一看没有人,自己换了一套衣服就又上学去了。
路上正巧碰上也回家换衣服的张小保,张小保笑着说:“这么用功,换上衣服就去学校,你要是考不上大学,天理不容哩!”
俊风还是年纪太小了,并没有意识到张小保救了自己一命,也不懂得说谢谢,没有理他,闷着头跑远了。不过,若干年后,张小保去宁城做生意亏了本,俊风还是倾囊相助,帮他渡过了难关,又给他介绍了客户,让他的公司扭亏为盈,也算是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回到学校,俊风发现自己的书包不见了。来来回回找了半天,在厕所旁边找到了,可语文、数学课本的封皮都被撕掉了。
黄灵跑过来告诉他:“是新强和新华他们俩干的,把你的书撕了,叠宝了,不信你翻翻他们口袋,我刚才还看见他俩在地上打宝了!”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