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国上任陵城乡乡长后,安排了一个饭局,主要是请程奉先校长夫妇,顺便把俊义、占兵也叫来了。
“穆乡长,您真客气,这该我请才是啊!”程奉先笑着说。
按理讲,他比仁国级别高,不用这么客套,但他爱人在陵城乡任职,这以后工作考核、职务晋升都得靠乡长说话,所以把姿态也放得很低。
王占兵先把话接了过去,这时他已经平调到县政法委工作了,人脉接触的面更广了,“程校长,你也别这么在意,你的那顿饭也跑不了,等仁旗高升了,你得请,他可是你手下的兵啊!”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程奉先的爱人刘丽也是场面人,官场应酬得心应手,使了个眼色就把服务员支走了,自己把着酒壶,围着饭桌来回倒酒。虽然自家男人级别高些,但要论实权,饭桌的哪个都比他强。如果不是因为仁旗在他手下,谁会兴师动众地请他吃饭。
饭到位了,话到位了,仁旗的副校长也基本板上钉钉了。可就在公示期间,一封举报信投到了纪委。
王占兵提前得到了消息,赶紧找纪委的熟人打听。
纪委的副书记老周告诉他,举报信的内容是关于仁旗的作风问题,和一个叫梅晓歌的女人乱搞男女关系。王占兵赶紧让老周给负责谈话的同志通个气,先把这事儿压下来。
“以前这种举报信也经常有,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别人又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一般也不会处理,就当恶意诬告罢了。你放心,我给谈话的同志交待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老周也是王占兵的朋友,级别又相当,各方面都需要相互照应,这忙肯定给帮定了。
王占兵这才松了口气,心里想,这个妹夫真是不省心,除了人长得可以,其他什么事儿都不靠谱。
很快,纪委的同志就找到仁旗了解情况。谈话的同志也没有为难他,态度十分和蔼,端给他一杯水,“穆仁旗同志,请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关于举报信的问题,想必程奉先同志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纪委不会冤枉任何一名好同志,对于子虚乌有的举报,我们也坚决反对,举报信上说你和梅晓歌同志有暧昧关系,当然也没有确切的证据,组织上还是相信你的,还请你实事求是地说出来!”
仁旗想了想,只要他矢口否认,就说不认识梅晓歌这人,或者说不太熟悉,这事儿肯定就会过去了。但他心里却不知为什么,并不愿意去否认,直接说:“我和梅晓歌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她这次来我们学校培训,我们单独见过面,也吃过饭,我们并没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在我心里,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说完,仁旗竟有一种浑身的舒畅,这些话是他的心里话,他正大光明地说了出来,而且是面对前来调查他的纪委同志。
纪委的两名同志惊讶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记录,“穆仁旗同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因为周副书记交待过,纪委的同志并不想带着这种结果回去。
“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用党员的身份担保!”仁旗坚定地说。
晚上,仁旗回到家,见到王占兵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玲玉很少见他哥这样,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一个劲儿地在前面帮你,你倒好,不停地往后扯,拉倒车!”纪委的同志肯定已经把谈话内容告诉王占兵了,他才如此生气。
“哥,你就别说仁旗了,我们本来都和晓歌认识的,他说得也没错么!”玲玉不愿仁旗这样被她哥教训,低声辩驳说。
“没错?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他是一名党员,是提升副校长的人选,是走向领导岗位的干部,有些事是不能做的,有些事是可以做,但不能说的,只要是摆在桌面上的事情就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清清白白的,一点都不能含糊!”王占兵越说越气。
“哥,你要相信仁旗,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玲玉还是坚持说。
“我信有什么屁用,要组织信你,在组织面前只能是有和没有,不是听你解释,我看这次副校长是没戏了,以后好好吸取教训!”王占兵见仁旗一直不说话,以为他心里也不好受,也不再难为他了,赶紧补了几句安慰的话,“机会还是有的,工作还是要好好干,不行就换个地方干,去高专、研究所都行,升官的事儿过个半年再说吧!”
“当官有什么好呢,这样安安稳稳的不也挺好么,天天吃吃喝喝的,不也遭罪么!”玲玉倒是看得开。
“我看你们真是天生的两口子,都不求上进,你们也不想想,没有姚国伍替俊容出那么多钱,没有我和仁国忙前忙后,替你们操心,你们就靠这点死工资,在城里能养活两个孩子么,又交学费,又培训,恐怕现在也买不起房子,只能住在筒子楼里了!”王占兵把他俩当自己人,说话也自然不留面子。
“那城里养不起,我们就呆在农村,一辈子不出来好了!”玲玉听着这些话也不舒服,顶嘴说。
“你以为农村好混,现在是经济社会,你就看你们一家子的,仁礼开厂不用说,仁信、仁达兄弟卖馒头、包子都赶上仁旗三倍的工资了,你敢说在农村你们就能生活得舒坦,不服的话,你们再看看红深家……”一说红深,王占兵便不再接下去了。
玲玉和仁旗都沉默了。是啊!现在不是吃大锅饭的时候了,人人都要靠双手努力,靠头脑吃饭,不思进取早晚会被社会淘汰。自己家之所以过得不错,还不是因为有一帮亲戚和家里人帮衬着。俊容、俊风虽然说学习够好,但上学的事儿也都是有人在操心。房子也是姚国伍买的,不然现在还得挤在单位分配的宿舍里,两个孩子都不一定有自己的房间。再想想红深,也是和仁旗一起毕业参加工作的,家里无依无靠,只能一个人打拼,也算足够努力了,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哥,天也不早了,在家里吃完饭再走吧!”玲玉起身去张罗着做饭。
“饭就不吃了,晚上和组织部有个应酬!”王占兵也站了起来,仁旗没有留他,跟着把他送到门外。
不久,学校里下来了两个援疆支教的名额。仁旗心想,焦头烂额的还不如出去躲个清静,就报名了。玲玉不想让他去,但仁旗也不听她的,于是哭哭闹闹地找到王占兵。
“我看仁旗都是被你惯的,去就去么,不就两年,难道你两年都熬不了,孩子不用你管,都住校去了,想家里吃就做饭,不想家里吃,去我家也可以,出去买点也行,就当他去镀个金,回来说不定直接提拔个校长了。这是好事儿,你让他一直呆在学校里,能有什么出息,我想找人提拔他都想不出有什么理由!”王占兵说了玲玉一顿,玲玉也慢慢想通了。
晓歌听说仁旗的事情,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仁旗的坦白让她心里感到温暖,但又让她觉得愧疚。
晓歌趁不忙的时候,约仁旗见了个面,她自然是不愿再去仁旗办公室了,就选了县城的一家小咖啡馆,那时咖啡馆还很少,也没有多少人喝得惯,一般地方都比较隐蔽。
……
风在江山里动
你说你要走
宁愿像一阵风吹过
匆匆的温柔
不想在心中停留
爱情是什么
只留下碗大的伤口
凉凉的痛楚
飘荡在午夜的街头
……
咖啡馆的名字叫“子夜”,幽暗昏黄的灯光,一首伤感的歌曲缓慢忧伤,伴着咖啡的丝丝香气,晓歌还是那么的迷人,让人怜爱,让人疼惜。
“仁旗,没想到我给你带来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还毁了你的前途,现在你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支教!”晓歌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意,又夹杂着难以言明的爱恋。
仁旗微微一笑,浅尝了一口咖啡,一丝苦涩让他皱了一下眉头,可回味以后,却有一股迷人的醇香,“我还是头一次喝咖啡,你不会觉得奇怪吧!”仁旗并没有回答晓歌的问题。
“我倒是一个人经常来,怎么样,喝得惯么?不如换杯茶吧!”晓歌盯着他,询问道。
“苦是苦了点,但回味起来,却……”仁旗发现竟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像他和晓歌的感情。
“你像我一样,我开始喝的时候也觉得苦,但现在竟慢慢喜欢上它了,我家里有一些,你走的时候带上,到了那边,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打发下时间,如果喝完了,我再寄些给你!”晓歌靠在沙发椅上,难得这么轻松,这么慵懒。
“我看俊风和你也挺投缘的,这两年你也帮我好好看着他,这孩子不太安分,我怕玲玉管不了他!”仁旗的脸上有些燥热,故意岔开话题。
“嗯,你走了挺好,我可以经常去陪玲玉了,俊风你也不用担心,他有两个妈呢,还怕没人管他。”晓歌笑着说,仿佛只要是和仁旗有关的,她就觉得是开心的。
这时,咖啡店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过来,“先生,今天是我们店五年店庆,这份玫瑰情人蛋糕送给两位品尝,欢迎多多光临!”
“谢谢!”见仁旗略有尴尬,晓歌回答说。
蛋糕上插着一对小人,身穿礼服,幸福地牵着手,“请吧,先生!”晓歌递给仁旗一个叉子,笑着说。
浪漫的月色,浪漫的人儿,仁旗和晓歌走在空空的街上,各自想着心中的事情。走过河口的时候,冷风骤起,仁旗脱下外套,盖在晓歌的肩上。晓歌心中一阵暖意,这正是她心中爱人的模样,脱离世俗,远离尘嚣,浪漫、体贴、帅真而又温馨。
“到了外面,保重身体,常来信!”离开的时候,晓歌深情地说。
两人都想拥抱对方,来一场告别,可都忍住了。他们到此时还不太确信彼此在对方心中的份量,更不愿打破对方的生活,扰乱对方的情感。
唯有这样,静静的,悄无声息的,互相放在心底,便是人间最好!
玲玉在家收拾着仁旗的行李,满满的两大箱子。
仁旗推门进来,看着满屋的东西,“我一个大男人,哪能用这么多东西,你就别忙活了,休息一下,看会儿电视不也挺好么!”
“这么晚回来,你去哪里了?”玲玉一边收拾,一边轻问道,“饭吃过了么?我留好了,再去给你热热。”
仁旗没有回答,从身后紧紧地抱住玲玉,不断地亲吻她的脖颈。
“仁旗,不要,等晚上睡觉时行吗?”玲玉闭着眼睛,低声喘道。
仁旗关掉客厅的电灯,把玲玉抱到沙发上,拨去她的CLOESS,压在她ROURUAN的身躯上,一阵阵疯狂地示爱。玲玉也紧紧地迎接着,恣意地享受着丈夫的温情。她忽然感到有两滴热泪落到自己脸上,“仁旗,你是怎么了?是舍不得我吗?”玲玉一边急促地问着,一边越发用力地用身体纠缠着他。
仁旗没有回答,他只知道,他是爱玲玉的,而且是非常爱,但是这份爱却不够完整,不够纯粹。因为,他的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浮现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
仁旗走了,每个爱他的人都有一份不舍,妻子、儿子、女儿、大哥,还有很多。
开学了,晓歌比玲玉还上心,早给俊风准备好了一切,包括校服、宿舍的用品、课本文具等等。
玲玉和俊风赶到学校报到的时候,根本不用操心,“晓歌,你看我这亲妈还不如你这干妈有用!”玲玉开玩笑说。
“亲妈,干妈,都是好妈!”没等晓歌开口,俊风皮笑着说。
“看看他,十七八了,都快一米八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他爸一走,还真没人管他了!”玲玉嗔怪着说。
“不用担心,俊风的班主任是我同学,如果他不听话,我就让他住到他班主任家里去!”晓歌盯着俊风笑道。
俊风嘻笑着说:“那我还是喜欢住干妈家里!”
“那要让你妈也住过来,我平时吃惯了清淡的菜,荤菜都不会做了!”晓歌笑着又对玲玉说,“我说真的,玲玉,你有空也过来住一段时间吧,我以前一直认为一个人活得比较自在,现在看来,还是热闹一些的好,毕竟那些猫儿狗儿的不会说话!”
“嗯,没想到仁旗不在也挺好的!”说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安顿好以后,两人就去商场给俊风买衣服去了。
有钱不知无钱苦,却道凡物自然来。在有钱人眼里再普通不过的事,到了穷人这里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没有了干爹的资助,新宇的学费也变得异常吃紧起来。城里的花销比乡里要多很多,学费涨了几倍,吃饭也贵了,毕竟高中不是义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