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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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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黄嘉成笑呵呵地说。

“黄伯伯,您知道我这姓是怎么来的么?”黄灵神秘地说。

“我一把年纪了,你这小丫头还想考考我不成,这姓黄的来源么……”

还没等黄嘉成说完,黄灵打断说:“黄伯伯,我跟你们不是一个黄,我没有姓的,小时候娘带着我来到方云的白石西村,公社的支书见我娘不会说话,瞧我们穿着黄色的衣服,就给我起了个黄灵的名字!”

“哟,那你这个黄姓可比任何姓都要大,你是开天辟地第一辈!”黄嘉成开玩笑说道。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坐在案板前包饺子。黄嘉成也是北理工毕业的,听说黄灵考上了北理工,很是惊讶,赶忙给自己同学李刚仁写了封信,让黄灵带给他,李刚仁已经是北理工一个学院的院长了,名气也很大。黄灵很是高兴,再三谢过黄嘉成。

“小灵啊,考上大学不是终点,你这么聪明,以后还要读研读博,要出国深造,但不能留在外面,要回来建设咱们的国家,现在咱们国家要发展科技,太需要人才了。”黄嘉成郑重其事地说。

“嗯,黄伯伯,我听您的,一定不会放松学习的,我要成为科学家。”黄灵自信满满地说。

方云擀着饺子皮,笑着说:“还是我们黄灵厉害,从小就比我们聪明,也比我们强!”

黄嘉成转过脸,温和地说:“怎么了,我们家方云也厉害啊!小灵是科技型人才,你是经济型人才,你一点也不输任何人,我们国家搞经济改革开放,最离不开的就是你这种人,没有经济做基础,国家什么都搞不成,你才是贡献最大的。学历固然重要,但能力更重要,我活了几十年了,都觉得赶不上你,你有想法,有活力,有创新精神,现在的大环境正是你施展才华的舞台。”

“听见了没有,大资本家,你比我们厉害,我要是有你这个本事,还上什么大学呢!”黄灵一句话,把黄嘉成逗得哈哈大笑。

晚上,方云和黄灵在一个被窝睡觉,“明天咱们去见一下俊风吧!我好久没见过他了。”黄灵从后面抱着方云说。

方云又何尝不想念俊风呢,每当她静下来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去想。可她知道,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尽量不去打扰他。

早上,方云安排好厂里的一切事务,就准备和黄灵出门。这时,门卫却急着跑了过来,“杜经理,厂外有人找你。”

两人走到门口一看,竟然是俊风,没想到他能打听到这儿来。

望着俊风一米八的身高,黄灵跳了一下才能摸到他的头顶,“呀,我们的小俊风终于长大了!”

俊风倒不像以前那么自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是也长大了么!”他没有谈考大学的事儿,他怕说起来会引起方云的伤感。

“今天我请你们在外面吃一顿,庆祝你们俩考上大学,你们俩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方云笑着说。

“嗯,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黄灵脱口而出。

“咱们回村里一趟吧,我一年多没有回去过了!”俊风一边推着车子,一边说。

黄灵赶紧拒绝说:“千万别,千万别回去,人家新宇考上了和你一样的军校,他可是村里的大名人了,人家娘俩天天高兴,大摆庆功宴呢,你去干嘛呢,抢人家风头去啊!人家还不恨死你才怪!”

“怎么会,新宇也是我们小时候的朋友么!”俊风见黄灵如此夸张,竟有些不信,就看向方云,想听听她怎么说。

方云一脸淡定地说:“那咱们就别回去了,让他们多高兴几天,下个月咱们再回去。”俊风点头同意了。

“我想照张相,咱们一起去照吧!”黄灵一手拉着方云,另一只手拉着俊风说。

三个人又去了城里的那家照相馆,这时都已经是彩色照片了,没人再照黑白的了。三个人在河边的柳堤上照了很多照片,有三个合影,两人合影,也有单人照。

“师傅,全部给我们洗三份。”黄灵吩咐道。

“洗这么多干嘛!”俊风不解地问。

黄灵斜着头说:“每人一份,当我想谁了就看谁,如果以后我大学同学问,这个帅气的男孩子是谁,我就告诉她们,这是我男朋友啊,帅不帅,可是军校大学生呢!”说着,自己竟哈哈地笑了起来。

方云也被她说笑了,只有俊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晚上,三个人在旁边的小餐馆里吃了一顿饭,“我们喝点酒吧!”黄灵兴奋地说。

俊风和方云还没喝过酒,不过都二十岁了,还怕什么呢!两人壮着胆子同意了。

三人不敢喝白酒,就点了几瓶啤酒,“啊,太好喝了,比白开水好喝!”黄灵闷了一口,解馋地说。

三个人开始还都拘谨地小口地喝着,每人喝了一瓶后,觉得头晕乎乎的,脸色潮红,便放开胆子大口喝了起来,言语声响也渐渐大了起来。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俊风和方云都走不顺当了,黄灵虽然也头蒙蒙的,但还清醒得很。店要打烊了,她先把方云扶到外面的台阶上坐下,又回来扶俊风。

俊风重重地压在她的肩上,口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忽然他转过头来,用力地抱着黄灵,猛烈地亲吻起来,“方云,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知道吗?”

黄灵心中一阵悸动,身子抖动不已,她还未来得及享受和回味这初吻带来的甜蜜,便轻轻地闪躲过去,她虽然十分渴望,但这吻并不属于自己。她知道俊风和方云喜欢彼此的,从小就知道,她不奢求什么,也不渴望什么,她从心里祝愿她们。但当她听到俊风说出爱方云的时候,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怆然和落寞。

她就这样,一手挽着方云,一手挽着俊风,傻傻地坐在台阶上,等着他们醒来。

没一会儿,方云和俊风竟都倒在她的怀里,黄灵微笑着看着他俩,心想,如果能够这样一直下去该有多好!

……

新宇看着娘满头的银发,忍不住说:“娘,你这腰都直不起来了,以后就别下地干活了,咱地也别要了,反正以后我上学不花钱,假期的时候打点零工也差不多够你用的了。”

香玉笑着说:“娘还要等着你把媳妇领进家门哩,这几年娘再努努力,怎么也要把这个房子弄利索一点,虽然你们以后不在农村住,但这终究也是个家啊!”

新宇没有说话,以后的事情他说不准,也不能确保能把娘接到自己将来的家里住。

“娘,咱们明天去医院给你看看腰吧,你老是害腰疼,这以后我不在家,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新宇担心地说。

香玉赶紧推托说:“不用,花那个钱干啥,几十年都熬过来了,这点疼算什么哟!”

新宇没有理她,第二天就软磨硬泡地把娘带到城里第一医院去了。

小县城的医院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再说这都是老毛病,需要静养,医生只是开了点止疼药,叮嘱以后少干活。

“俺就说么,来了也没用。”香玉悻悻地说。

“至少检查一下,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咱就放心了。”新宇安慰娘说。

这时,晓歌也来医院配点药,从走廊过去的时候,看到香玉,却不敢相认,又觉得有点像。于是上前试探问:“香玉,是你吗?”

香玉看到晓歌,先是一惊,赶紧摆手说:“你是谁,你认错人了,俺不认识你!”说着,就拉着新宇赶紧走。

晓歌看了新宇一眼,长得那么像红深,心里也明白过来了。

看着她们娘俩离去的身影,晓歌怔怔地站在那里,她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太婆竟然是香玉,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原本美丽的女子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晓歌想不明白,她没有在农村呆过,也肯定不会明白,一个独守的农村寡妇有多么心酸,多么无奈。当你脸蛋漂亮时,那些恶棍会眼馋你的身子,当你容颜尽失时,那些婆娘会嘲笑你的鄙陋。

虽然她们从本质上也和你一样,但她们同样会看不起一个像她们一样的人。她们的内心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尽是讥讽和挖苦。似乎只有这样,她们才能获得一种站在别人之上的快感。因为她们已经处于社会最低端,几乎没有可以拿来消遣和出气的人,一旦抓住,她们就会像鬣狗一样,蜂拥而上,死咬着不放,越是血淋淋,她们越是兴奋。

仙姝一样,香玉也一样,都是她们的猎物。这种人虽然不是多数,但是只要有那么几个,便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让你对生活充满绝望,感到无穷无尽的窒息。

香玉没有回家,让新宇带着她回了一趟陈家沟,那里是她的老家。香玉的亲爹和继父都姓陈,香玉本来有一个弟弟的,她娘在家里经常被打,被她爹照死里打,娘就偷偷带她逃了出来,弟弟留在老家。

后来,她亲爹死了,弟弟就成了孤儿。香玉的继父不让她娘管,连回陈家沟也不让,弟弟过得怎么样也没人知道。香玉偷偷去看过几次,弟弟连个像样的屋都没有,吃穿发愁,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还有个弟弟呢,只能由他自生自灭了。

香玉从别处听说,弟弟前两年死了,她也打算去坟上看看,一直没得空,直到现在新宇考上大学。

新宇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无论什么亲戚,一个能帮上忙的都没有。家里的那个舅舅也是好吃懒做,还经常想来刮点香玉的油水,连新宇考上大学也不来看看,大概怕出钱,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在新宇心里,亲戚这个词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

回到了陈家沟,邻居们几乎忘了香玉弟弟这个人了,连个名字都没有,大家都叫他莫陈,被埋在林里的小土包上,孤零零的尽是野草,无人过问。一个好心的邻居给她娘俩讲了些莫陈的事情,边讲边叹息。

香玉想去老宅子里看看,那个邻居告诉她,莫陈死后宅子就被大队收回去了。香玉这才回过神儿来,她的老家陈家沟已经与她彻底断绝关系了,一丁点儿念想都没有了。

香玉伤心地掉了些眼泪,买了些纸钱去坟上看了一下,整了整坟上的草,擦了擦木牌。新宇面无表情地跟在香玉后面,他对穷人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连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也不例外。

多年以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新宇辗转反侧,了无睡意,为他舅舅写下了一篇记文《莫陈》。

莫陈是个农民

生活在几十年前的农村

娘走了,爹死了

只留下两间破土房

没有钱财一分

莫陈不会种地

也不会做饭缝针

但他不懒

经常帮助乡亲

妇女们经常找他干活

出猪圈的粪

砸地里的土坷垃

打盖屋的土坯

劈干硬的树墩

莫陈干活不惜力气

也不要报酬

只需简单吃上一顿

哪怕两个馍馍和腌萝卜根

妇女们笑着跟他讲

干好活就给他介绍媳妇儿

他空咧着嘴笑

不知道有没有当真

日子过了很久

那年

应该是他的本命年

莫陈大病了一场

咳出的血沾满了嘴唇

乡亲们慌张地赶着驴车

把他拉进了县里的医院

听说要很大一笔费用

又无奈地把他拉回乡村

莫陈快不行了

陈大老爷问他还有什么心事

莫陈虚弱地说

给俺介绍的媳妇呢

那些妇女听说后

都哭成了泪人

莫陈走了

那天正好清明

天上飘来几片乌云

下了一场难得的雨

没有花圈,没有唢呐

也没有后嗣给他摔火灰盆

莫陈埋了

木牌上要刻他的名字

先生问他的大名叫啥

没人知道

只好刻上了陈莫陈

日子又过了很久

两间土房早已被大队收了去

院子里处处布满青色的苔痕

人们也渐渐地忘记了他

每年清明

偶有几只乌鸦

落过他的孤坟

……

新宇考上军校后,村里除了仁忠,几乎没人来过。

不过从那以后,也没有妇女敢当着香玉的面讥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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