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她们嫉恨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畏惧。香玉虽然腰已经挺不直了,但走起路来步伐坚定了不少。在她的眼里,这些农村的妇女已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了,自然也不会在意她们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红深考上学之后。二十年了,她又等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扬眉吐气的机会,她本应该激动地泪流满面的,但她没有,她的心早已像石块一样,没有了任何柔软。
“娘,等我大学毕业了,咱就盖个新屋,看谁还瞧不起咱们!”新宇跟她娘说。
是啊,就是这个共用的屋山墙让她受尽了屈辱,香玉恨不得现在就推翻它,砸烂它,一眼也不想再见到它。
“不,等咱们条件好了,去城里住,娘虽然老了,还可以给你们做饭,给你们带孩子。”香玉想好了,就算以后儿媳妇不让她住家里,她哪怕去城里要饭,住桥洞,也不再回这个村子了。
仁忠跟村支部商量,以后每年都拿出五百块钱当作慰问金给香玉,算是新宇参军入伍的补助。义务兵服役按规定是有补助的,但乡里没有标准,县城也没有,各个村里就根据自己的情况来。
一般的村每年就给参军的人家发点年货啥的,顶多给个一百块钱。但仁忠觉得以后香玉一个人太困难了,村里还有养鸡厂,就多给点,每个月再给她几只鸡补补身子。
仁忠知道,如果只给钱,香玉是舍不得花的,东西也是要给的,以后即使香玉不种地,也基本够生活开销了。其他几个支委也是老党员了,都没有意见。按说新宇考上的是军校,不能按正儿八经的义务兵服役标准发,可他毕竟是为村里争了光,享受点补助也是应该的,即使有些村民不待见,但支委的觉悟还是有的,也必须有。
虽然新宇不怎么去姥姥家,和舅舅、妗子也都不亲,但作为晚辈还是要讲礼数的。现在考上学就成大人了,不比小时候,如果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是要被街坊说闲话的。
香玉准备了四样礼,跟新宇说:“咱家也没什么亲戚,你姥娘家还是要去一趟的,你以后就在外面了,也见不了她们几次了。”
新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娘去了趟楚河村。
“哎哟,香玉回来了,可有好久日子不见了,这是大外甥吧,瞧这模样长得,人也俊,也有出息。”一堆人拉着香玉,嘘寒问暖。
香玉的堂嫂拉着家里上小学的儿子凑过来,舔笑着说:“小亮,赶紧叫表哥,以后你新宇表哥要当大官哩,你要是想当个兵啥的,还不是你大表哥一句话的事儿吗!”
众人跟着哈哈地笑着,香玉站在最中间,脸上也堆满久违的欢笑,她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
新宇的舅舅陈留宝沏了一壶茶,让儿子小满给端了上来。留宝显得很不好意思,这外甥考上大学,按理说自己多少要表示一些的,可只怪囊中羞涩,半个子儿都拿不出来。
留宝瞥见小满他娘从屋里出来,张嘴就骂道:“你这该死的娘们儿,没看见俺姐和大外甥来,还不赶紧去多弄两个菜,好好招待招待!”
转头跟小满说:“小满,和你娘去抓只鸡杀了,待客。”小满听了,高兴地跑了出去。
香玉的娘已经开始拄拐棍了,脚下虽然不利索,但脑子还清楚得很,叹着气说:“香玉啊,你从小啥福都没享过,竟受罪了,娘也真是没用,嫁妆也没有给你准备过,孩子也没给你带过,这以后啊,你也少来这里,还挂牵你娘干啥哩!”说完,抹起了泪。
本来香玉对娘还有些怨恨,今儿听她这么一说,竟然心头一热,泪水涌了出来,心里也不再怪她了。
天下有哪个娘对自己的孩子不好呢,即使她无权无势,什么忙也不帮不上,可心里总是时时担忧,她不求任何回报,只愿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想到娘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香玉抱着她娘,两人不停地抹泪。
“香玉啊,你以后日子就好起来了,新宇有出息,你就有福享,甭要管别人,你苦了一辈子没人帮你,你没有对不起谁,也不欠谁,只管自己活得好好的。”香玉娘也是恨她爹对这个闺女一点也不好,留宝也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发着狠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