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在乎公司怎么样,他不像父亲曹福云那样,对公司有强烈的家族情结。方云把志刚的股份转给了志强,曹福云签字的时候很痛快,也没有反对,他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西去了,就算对方云再放心,也没有对自己儿子放心。
志强知道后,非常生气,找到曹福云说:“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哥哥的股份应该留给方云姐,不管怎么样,他们有夫妻关系的。再说,整个公司都是方云姐一个人打理的,把这大部分股份都转给我,难道让她辛辛苦苦地为咱们曹家打工吗?这样做,咱们太没有良心了,这些股份我是不会要的,除非,除非她嫁给我,让我以后照顾她一辈子!”
曹福云开始还算正常,但听到最后一句,猛的咳嗽起来,哆嗦着说:“你,你,你们两兄弟真是造孽啊,我真不知道当初把方云留在公司是对还是错,只要我活着,这种有违伦常的事儿就不行。”
志强嘟囔着说:“方云姐根本就不喜欢我哥,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是觉得心里有愧才嫁给他,他们俩结婚根本就只是个空名分而已,我为什么不能追求她,我要正大光明地去追,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他。”
曹福云气得脸色发紫,骂道:“你这个畜牲,都是上了些什么学啊,净都学坏了,她是你嫂子,你哥在是,你哥不在也是,你这是要让你哥在地下不得安生啊!”
“如果我哥泉下有知,他会支持我的,也会祝福我和方云的。”志强也生着气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边叹气,一边咳嗽的曹福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长远。曹福云一切还是为了志强考虑,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他希望志强好好的,安全无忧地生活,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让别人笑话,让别人戳脊梁骨。他呆呆地看着外面,也只有寄托于方云了,希望她不要答应志强。
没两天,黄灵从美国毕业回来了。她主攻的是材料化学专业,无论方云的玻璃厂还是科技公司都用得着,她就奔着方云来了。
两人一见面,亲热得不得了,黄灵抱着方云说:“亲爱的,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了,赏口饭吃,怎么样?”
方云赶紧推开她,正经地说:“不行,你现在是国家急需的高科技人才,不去北京也得去上海,去全国最好的研究院所,发挥你的才能,你怎么能埋没在这个五六线的小县城,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你就算说破嘴,我也不留你的,门儿都没有。”
“什么?你这算拒绝我了吗?方云,如果别人知道我一回国去一个县城求职都被拒绝了,你知道我的脸往哪儿搁啊!求求了,方云大小姐,就两年,一年也行,让我先锻炼一下嘛,你可以随时炒我鱿鱼嘛!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回白石西村陪我妈了,反正这两年我啥也不干,就等着吃你公司的股份。我在你这里工作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啊!人家好歹也是个海归博士么,你就心肠这么狠,收留一下嘛,好不好?”黄灵一边说,一边摇晃着方云的胳膊。
方云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说:“行了,别在这里发嗲了,你就到研发部去吧,跟着李高工好好学,虽然你学历高,但人家是老师傅了,要放低姿态,多请教……”
“知道了,大小姐,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呢!”
正在两人聊着,志强走了进来,见黄灵也在,也不避讳,正好也想让她做个见证,他鼓起勇气,大胆地说:“方云姐,我爱你!”
两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瞬间就又都笑得把水呛了出来,方云说:“知道了,我也爱你,还有事儿么,没事儿去忙吧,我和黄灵再聊聊。”
黄灵也跟着说:“灵姐也爱你哟,么么哒,乖,去吧!”回头又跟方云说:“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前卫了么?”说完没当回事儿,两人又热聊了起来,把志强当空气一样晾在一边。
志强摸着头出来以后,感觉什么都说了,但又感觉什么都没说。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成人了,为什么她们还都把自己当小孩子,但他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方云刮目相看,让她把自己当成男人看,让她彻底爱上自己。
志刚的七祭,方云一个人去的,她仔细地清理着墓碑,将一束鲜花放在志刚的遗像前,她不知道志刚喜欢什么花,甚至连他喜欢什么饭菜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合格的妻子。她盯着志刚的遗像,她仿佛感到志刚也同样盯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和关爱。
方云伤心地说:“志刚,你在的时候,我不敢说心里话,你走了,我才敢对你吐露心声。你临终前,希望我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让我放开顾忌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答应你了,可现在我不得不食言了,不是我不愿意,是俊风他,他已经结婚了。这也许是老天的惩罚,它知道是我先对不起俊风,所以也用同样的方式来惩罚我,我辜负了俊风,也辜负了你。”说完,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是啊,有时候上天总会捉弄人,有机会的时候,你想不通,等你想通了,机会没有了,爱情如此,世间一切皆如此。人还是需要考虑为自己而活的,你顾忌的越多就会失去越多,你以为对别人的好,或许是在深深地伤害他,折磨他。正如俊风一样,他就想要一份纯粹的爱情,方云是给得起的,可她把爱情看得太复杂了,掺杂了世俗、偏见、流言,让她不敢直视两人爱情。她平生唯一一次接吻还是在俊风离开白石西村去城里上初中的时候,那是他们彼此的初吻,从那以后两人再无亲近,即使在晓歌家,他们也是相敬如宾,没有敢越雷池一步。可在无数个魂牵梦绕的夜晚,她思念过,憧憬过,甚至有了想挣脱束缚的念头,可当她醒来时,一切又变得理智起来,她告诉自己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在内心里,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俊风的爱,这是从小就种下的因,这是她穷极一生都无法消除的卑微,哪怕她取得再大的成就,童年的阴影在她心中依然无法抹除。
其实,方云什么都知道,唯一不知道是,她现在完全可以配得上拥有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爱,她是被自己蒙蔽了双眼,而不是别人。她没直接回去,而是寻着阶梯上了山,山中竟有一座庙,不大不小,但甚是庄严古朴,斑驳厓檐,焚香缠绕,似有千年。置身其中,方云心中有一种难得的涤静,她不觉中走了进去。禅房内,只有一位老和尚闭目诵经,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缓缓停转佛珠,睁开双眼。
“施主,能来此处慈云寺,便是有缘人,里面请!”
方云双手合十,回礼过后在禅堂坐了下来。老和尚沏来一杯茶水,看了方云的模样,便说道:“施主肯定是为扫墓而来吧!看施主面情,不像失去父母之痛,也不像失去爱人之痛,想必是为友人而来。”
方云不愿多讲,只是点了点头,其实志刚在她心中不就像一个朋友吗,没有夫妻之情,没有男女之爱,更没有床第之欢。
“相由心生,施主眉目慈善,定是至情之人,但修心当以净心为要,修道当以无我为基。过去事,过去心,不可记得;现在事,现在心,随缘即可;未来事,未来心,何必劳烦。”
老和尚说完,拿出一本经书,送与方云,“施主以后如若空闲,可时时参详,以求我佛教化。”
方云似有顿悟,慌忙接过经书,诚道:“多谢大师指点!”
老和尚笑着说:“阿弥陀佛,佛说一切法,为渡一切心,人心存良善,事事便无忧,以戒为师,多修善果,福气自来。施主非常人之气度,定享非常人之福缘,大道漫漫,自有心路去处,莫囿于往情,深陷苦崖,凡世间事,自有世间法。”
说完,老和尚起身,将方云送出屋外,又引领着她下了山。方云离开的时候,并未向墓林再看一眼,老和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见她远去,垂首叹道:“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凡人的相思之苦又怎能掩藏得了,我了却残生都未曾悟得‘放下’二字,又怎能劝得了她人。”
黄灵的到来,让方云乐观了不少,至少有人陪她说说话,有时候也可以拿些主意。
黄灵问:“方云,现在玻璃厂和科技公司的发展你是怎么打算的?”
方云也没有回避,说:“其实我一直想把科技公司做强起来,但玻璃厂是曹总一生的心血,他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再有什么遗憾,所以玻璃厂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虽然现在亏损,但还是要支撑下去。其实董事们也都提议好几次了,建议关掉玻璃厂,附加值太低了,就是一个低端加工厂,但我们是靠它起家的,这份情感他们理解不了,也感受不到。”
黄灵说:“既然一时关不了,那为什么不转型把它做好呢,我既然跟你提这事儿,就是有所准备了,我做了一份调查,现在玻璃厂都是在走低端加工,但这个行业也有技术啊!玻璃强度怎么样,韧性怎么样,如果这些参数和指标能够提升的话,绝对能打开新的市场,掌握这个行业最前沿的话语权。咱们有科技研发部门,就当多一个研究项目而已,人力、物力、财力都可以通用。我是搞化学材料研究的,有这方面的研究基础,北京最先进的实验室我也可以找导师申请使用,甚至可以成立一个研发团队,搞一个技术攻关,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方云面露喜色地说:“你看我,还是观念太落后了,就以为玻璃是低端产品,哪里想到它还会有技术含量。黄灵,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我支持你,这个项目你做负责人,咱们再去区里找一下陈总,让他给些意见。”
两人到了永麒集团,陈志麒很是高兴,“哎呀,我这小师妹毕业回来了,你应该先来我这里报到嘛,礼数不周,要罚,要罚,我可给你记下了。”
黄灵调皮地说:“师兄,你这领导越当越大,怎么心眼却越来越小了呢,你看我回来了,就给你一个人带了礼物,连方云都没有,还说罚我,真是没……”
说着,把从美国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陈志麒见了,马上赔礼说:“师兄失言了,错怪你了,今天晚上我请客,就当赔不是了!”
方云将玻璃厂的想法跟陈志麒说了一下。陈志麒表示大力支持,并把市里和省里认识的高校资源都介绍给了黄灵,让她放心大胆地去干。
“如果一个海归博士连这个技术都攻克不了,那你还得回去再修炼!”陈志麒采取激将法跟黄灵说。
“得勒,两位金主,你们就瞧好吧!”黄灵一句话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陈志麒缓了一下说:“方云,你们不来,我也正想找你呢,区里推荐人大代表,我们集团有一个名额,我年纪大了,也没精力了,我就把你推荐了上去。这是个发展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以后多提些好的意见,给区里的经济建设和发展做贡献,这个责任还是很重的。”
方云刚想推脱,黄灵快语说:“我替方云谢谢师兄,下次再有名额,记得给我啊,咱俩关系也不一般啊!”
陈志麒也半开玩笑说:“那可不一样,你是属于半路认的师妹,方云可是我的亲徒弟啊!”
黄灵朝方云挤眉说:“这么算起来,我应该是你师叔,不,应该是师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吃醋了,毕竟要有长辈的样子和风范嘛!现在是区人大代表了,以后要脚踏实地好好干,为人民服好务。”黄灵开始有模有样地教育起来。
开玩笑不假,但干起工作来,黄灵一点也不含糊。自从接下任务后,黄灵每天不是呆在车间,就是熬在实验室,驻地和北京来回两头跑。
经过反复研究和市场论证,她把重心放在高密度纳米玻璃材料研究上,利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攻克了隔热保温和防紫外线难题,这里面当然也离不开她国内外两位知名导师的帮助。
她们在工厂生产出最新的样品送去北京实验室测试。结果出来以后,黄灵第一时间赶到方云办公室,紧紧地抱住她,激动地说:“宝贝儿,咱们要发大财了,这款新玻璃产品有五项重要指标位列世界第一,市场前景一片光明,咱们要改变策略了,玻璃厂的春天来了,咱们一起去迎接吧!”
方云听了,也很激动。陈志麒得知后,还是让黄灵第一时间申请了专利,回头再慢慢研究市场化运作问题。
从全国范围来看,她们毕竟是小工厂,就算陈志麒的集团公司注入资金,也解决不了全部先进工艺机器研发的投入,这需要一个长期的积累过程。但陈志麒还是满怀信心地说:“我们有了先进技术就不怕,一步一步来,先小批量生产,慢慢再扩大规模,咱们等得起!”
一周后,福建的一家知名玻璃企业集团闻讯来到了兴曲县,跟方云进行了商谈。
方云考虑了许久,把黄灵叫了过来,“咱们还是把专利转让给他们吧!”
黄灵不敢置信地说:“方云,你说什么?咱们有工厂啊,咱们自己生产,价格就是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