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佟云逸心里,苏简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富人。她和别人不一样,软弱胆小的外表下是清高自傲的性格,身为完美的旁观者从他们的全世界路过,不理睬邀请她加入的人,也不理向她求救的人。
这个世界是冷漠的,至少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人可以说出自己是正义的,不愧对自己的良心这句话。“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佟云逸坐在戴梵面前,向他的拯救者倾诉,“这所学校里的人都会遭报应的,除了你。”
“那你呢,你也会吗?”
“我也会。”佟云逸的眼里是讽刺,手腕上的伤口因为用力崩开,鲜血顺着手背流淌到戴梵的办公桌上,染红了他自己的档案袋。
戴梵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帮他重新处理伤口,手机上播放的视频逐渐到了尾声,只听一声尖叫。】
“停下!”
戴着白羊面具的人把兜帽压低,阻止红面具人手上的动作。
开刃蝴蝶刀在指尖飞舞,干脆利落地收到口袋,众人默默退到一旁。戴梵往苏简身边走,脚步沉重,没了先前的轻快。
“好可惜,没有录到。”佟路关掉手机录屏按键,无聊地靠在墙上旁观戴梵着急忙慌的样子。
他偏头和佟云逸对视上,笑着说:“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白羊。”*
佟云逸的身体被阴影笼罩,天台唯一一盏灯为戴梵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圈,像教堂里的圣母玛利亚,也像寺庙里,高高在上的壁画仙。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苏简把自己缩在墙角,单薄的衬衫挡不住水泥凹凸不平的尖角,布料上面是脏污和划痕。她手臂袖子一角因为刚刚和人群争斗被划开,血液在冷风中凝固,像丑陋的红色胎记,永远留在她的手上。
戴梵注意到苏简手里的痕迹不全是她自己的,未干涸的部分被衬衫吸收,颤抖的身体抗拒别人的靠近,双眼没有焦距只是不停地喊,“不是我……不是我……”
“苏简,你冷静一点。”戴梵蹲下,伸出的手被苏简拍开,红了一大片,“已经没事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极度紧张焦虑状态下的人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苏简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也不愿意去听。
刺耳的尖叫、鲜血、从麻木到恐惧再到祈求的眼神……不是她做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家庭已经好转,也回不到从前?
“呜……我不要做你们的帮凶。”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流下这半个月积攒的眼泪,“我……不是我做的……”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参与他们的围剿,也不去理会求救。她有什么错?在这个学校里,难道置身事外也是一种罪吗?
微凉的怀抱还有奔跑时沾染的冷空气,戴梵把惊吓过度的苏简抱在怀里,让她的头可以靠在他的胸前。
苏简听见跳动缓慢却有力的心跳,奇怪的节奏不像人的,但在此刻,能让她安静下来,默默在戴梵怀里流泪。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戴梵轻拍苏简的后背,像儿时母亲哄孩子的频率,“先不要睡,现在睡着会做噩梦的。”
泪水打湿戴梵的衣裳,苏简的声音哭腔严重,“嗯。”说完就继续流眼泪。
【先生,下面那个人已经……】
“我知道。”
【我为您叫救护车。】
清水莲的动作很快,救护车的声音出现在楼下,围着一地血渍不懂是什么情况。
戴梵抱着苏简狂奔下楼把她放在担架上,嘱咐好护士照顾好她,转身想回去处理剩下的事情。
他的小拇指被轻轻拉住,戴梵温柔地抚摸苏简的头发说:“怎么了?”
苏简不想松手,理智让她只是轻轻地抓住,戴梵一抬手就能挣脱开,“能不能……不要走。这个要求可能有点过分,但是你可以留下陪陪我吗?不可以也没事的。”
戴梵握住苏简的手,承诺:“我会留下的,我就在你旁边。”
六楼围栏边缘,一位面具男摘下面具。晚风吹动他的斗篷,戴梵仰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人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目送他离去。
救护车的声音太大了,吸引来晚自习下课的学生,躲在一米远外的位置上,楼层高的就趴在窗边,把头探出来听声音。
“不愧是美术生,死掉的样子都很像一幅画。”
“真是可惜了他的天分,我还希望花钱让他帮我画一幅画去参加比赛。”
“你在想什么,他可是和苏简一样看不上我们这种只有低俗趣味的白痴。”
“苏简就愿意卖答案啊,他的家里全靠他的奖学金养活了吧。”
“对,他的家人真幸福,血包死了也不忘带给他们一笔天价赔偿费。稳赚不赔的买卖,比我投资赚多了。”
人群的窃窃私语没有传到救护车里面,戴梵小声和医生交流情况,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医生。
戴梵隐约能猜到苏简刚刚经历了什么,握住他的那双手用了十分的力度生怕他离开的样子让戴梵忍不住心软,陪苏简做完全部检查。
紧扣的手掌,热度上升,苏简的脸颊微红。
“谢谢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戴梵安慰道:“不用报答,只要你没事就好。反正我是做慈善的,能帮助到你就够了。”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苏简握住检查单的手还在抖动,几次张口也没问出这个人尽皆知的问题。
戴梵对所有人都好,哪怕今天出事的不是她,戴梵也会挺身而出,赶走坏人后贴心地抱住受害者,给予安慰。
“我爸爸那里的钱,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真的不需要,你现在还年轻就背四百万的债务不太好,我也不缺你那点钱。”再不走就迟到太久了,基金会那些人早已等候多时,戴梵只能简单说完最后几句话。
“我只是没事做发发善心,没必要这么严肃对待。”这是实话,戴梵如实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只当他在谦虚。
苏简是一个敏感的人,“你是不是要走了?”钟表上的指针指向八点半,苏简依依不舍地松开握住戴梵的手,“明天你会来看我吗?”
苏简需要留在精神病院两天时间休息调整心态,远离应激源。
“会的,我下课就来。”
戴梵说完关上病房门,往医院门口走去。
天空戏剧性的开始下起大雨,雨珠接连不断地从屋檐上落下,在地面上堆积成水坑。
【先生,我马上到。】
清水莲在家里的车库挑了一辆舒适的车,往戴梵所在的地方赶去。
夜晚的霓虹灯五颜六色的,云雾笼罩下散发朦胧的光晕,看不清远处。
清水莲撑了把黑伞,拿着卡其色的围巾系在戴梵脖子上,“车里有暖气和姜茶,先生,我们走吧。”
“嗯。”戴梵把自己的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雨伞往他这边倾斜保证雨滴不会落在他身上。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戴梵暂时解下围巾躺在后排,白净的脸蛋被暖气烘得发红,像剥壳的鸡蛋。
莲庭和医院距离不远,门童拉开车门迎接,走在前面引导戴梵进入戴淼他们所在的包厢。清水莲去地下车库停车,推开门,里面没想象中那么吵。
没有多余的人,桌子上的酒是他们自己亲自打开的,洁身自好到点歌的都没叫一个。要知道莲庭确实有服务员提供特殊服务,戴梵想管都管不住。
对于他们来说金钱比贞操更重要,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心甘情愿跳下去,换那一丝微弱的生存希望。
“怎么不叫人,坐在这里光喝酒不唱歌,来这里是单纯想给我送钱吗。”戴梵坐在单人位沙发上,随手叫来服务员吩咐两句,撬开桌上的酒倒给他们。
“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没给他们发难的机会,三瓶酒下肚,刚恢复正常的脸又开始泛红,眼神清明没有醉酒迹象。
戴淼笑着看戴梵把三杯酒喝得干干净净才开口道:“我们都还没说什么你就喝了,喝那么快我心疼。”
“直接说叫我来干什么就好,我急着回学校。”戴梵打断戴淼的话,“我明天还要上课。”
“刚来就急着走像什么样子。”戴麟的面瘫脸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呵斥都像正常说话。
暧昧的粉紫色灯光让包厢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酒保推了一车酒水零食进入包间,还有刚从赌场那儿借来的扑克牌以及筹码。
“是我考虑不周,这些是赔罪礼。”
戴梵把成堆的百元筹码推到中央,一副你们随便拿的表情。戴麟用眼神示意戴淼开口说出他们这次聚会的目的,戴淼皮笑肉不笑地在心里白了基金会这群人一眼,开口道:“这次请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你们学校的事情,顺便让你试穿一下给你买的新衣服。”
他挥手,几位哑奴双手捧着木盒在戴梵面前有序站成一排。
精致的木盒上刻有戴家家辉,戴梵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和服内衬。其他箱子打开深紫色和服上是烟花状图案,“给我的?”戴梵关上盖子,“他们又在玩什么花样?”
【也可能是良心发现,我停好车了马上到。】
“看完衣服是不是就该讨论学校的事情了,戴淼你不要磨磨蹭蹭浪费时间。”戴谷冲戴淼说道,催促他赶紧进入正题。
戴淼让哑奴离开包厢,把箱子送到清水莲手里。坐在戴梵对面的沙发,直视戴梵的眼睛。
“你最近在调查苏简吧,还给她爸打了一笔钱帮她渡过难关。”
该来的还是来了,戴梵坐直身体,打量在场的人。
“你们派人监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