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显然对苏玉宸更加不满意,这倒在姬成瑜的意料之中。
正值新婚燕尔时,就三天两头闯出祸事的男子,不管是被别人刻意针对,还是真的不幸被卷入,给做娘亲的观感都不会太好。
姬成瑜依旧镇定,先声夺人道:“他受了很重的伤,儿臣已经把他安排自己先前的殿内了,看来母皇还在牵挂儿臣,儿臣未离宫时居住的宫殿依旧一尘不染。”
皇帝无奈叹息:“说得不错,母皇挂念你,你倒是为了一个男子才来看母皇。”
“自然是为了母皇才决定住在宫里一晚,还望母皇不觉得儿臣叨扰。”姬成瑜装腔作势地拱手,一副任凭皇帝指责的模样,反倒让她说不出再责备的话。
“罢了,你们都有自己的主意了。”皇帝扶额,硬朗的脸上浮现出倦怠。
不论是姬旭尧还是这个本就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以寻常人家母女身份面对时,她怕是管不住了,唯有以君臣的身份她们才会听话。
但她们是母女,更是君臣。
姬成瑜上前几步,站到皇帝的身后为她按揉脸颊两侧的穴位,见她露出舒畅的样子,这才嬉笑开口:“怎会呢,儿臣永远听母皇的教诲。”
“儿臣保证,这次会好好管束苏侍郎的,只是这次的事也不能怪他,母皇就不要为了儿臣责备无辜之人。”她在心中暗暗揣度皇帝的心绪,仗着母皇会偏袒自己肆意撒娇。
“男子清名有损就不是无辜!”皇帝睁眼拍案,又想起了他先前闹得满城风雨的传言。
看来是个不安分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有胆进入全是大女子的军营,要不是他跟姬成瑜成婚了,皇帝早就夺去他的兵权,将苏玉宸贬为庶人。
姬成瑜轻叹一口气,将皇帝两侧的鬓发理到耳后:“儿臣最了解他,他绝对为儿臣守身如玉,不然也不会拒绝皇姐不是吗?”
皇帝冷笑:“那是他该做的,他若是敢雄伏在她人身下,才是荒唐,孤一定将他赐死!”
她的话语不似作伪。
偏生姬成瑜并不害怕:“那看在苏侍郎忠贞不渝的份上,母皇就别怪他了。”
真是狐媚男子,有了她这个幺子一往情深,还勾搭上姬旭尧这个她钦定的储君人选。
皇帝微微眯起眼,姬成瑜说的管教他,到时候必然又会手下留情,还是从宫里派人去调教他,才能让皇帝放心。
她思索起宫中有什么老人能教导他,还不等皇帝思量出个合适人选,姬成瑜先凑近了,轻轻摇晃她的肩膀:“母皇,好不好嘛?”
她吃准了皇帝对此受用,毫无顾忌地软语相劝。
见姬成瑜对苏玉宸如此看重,皇帝只得拍了拍姬成瑜的手,无奈应允:“他既是你的侍郎,就依你的。”
罢了,一个男子能掀出什么波浪。
姬成瑜见状喜上眉梢,又行了一礼:“儿臣代苏侍郎谢过母皇!”
姬成瑜离开后,皇帝招来总管宫人交代:“传孤旨意,今日之事,让国子监那边闭紧嘴,谁敢宣扬格杀勿论。”
“诺,”宫内肃杀之气激荡,然而总管宫人是个见过大浪的,她异常平淡地应下,“奴这就去告诫国子监诸人。”
苏玉宸的名声与姬成瑜的名声挂钩,皇帝就算再不喜苏玉宸,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见底下人明白她的意思,皇帝这才安心,此事告一段落,她幽幽往后一靠,唤来最温顺贤惠的皇夫伺候,瞧见跟在他身后低眉顺眼的教习侍男,眸中暗光一闪而过。
心中有了较量。
姬成瑜回到了她未立府时,在宫中的居所中,苏玉宸便在里面就寝。
她用扬手止住太医的行礼,轻轻掀开床畔的纱幔,就见到苏玉宸闲恬的睡颜,他的手腕裸露在外,上面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
姬成瑜尚未发出什么声响,苏玉宸就先因战场上养成的警惕心惊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姬成瑜关切的脸颊,心中一股暖流涌过。
苏玉宸强撑起身子想要行礼,却被姬成瑜强行按回了榻上。
“你的身子不适合马车颠簸,我就先把你安排在这里,我们在此休憩一晚,明日再离宫。”姬成瑜柔声劝慰,将他被汗浸湿的碎发从额前拂去。
“都听妻主的。”苏玉宸的嗓音带着一丝燥闷的喑哑。
姬成瑜微皱眉,喊来一旁的太医问:“可曾给苏侍郎把脉?”
“回殿下的话,苏侍郎这是中了北域特制的熏香,此香是专门对强硬不屈的男子用的,苏侍郎能坚持这么久,可见品行端正。”
姬成瑜一个冷淡眼神制止了太医的话头,她接着问:“这熏香有什么解药吗?”
“微臣已然开出药方,现在就去煎药。”
太医擦去额头汗珠,这是宫中男子的辛密事,她方才一时惊叹,竟就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实在失言,向姬成瑜行礼后,她就急匆匆赶回太医院催药了,生怕在五殿下跟前再待一刻就人头落地了。
一室寂静,苏玉宸掩去眸中晦涩。
他心如明镜,皇帝早就看他不顺眼,他几次三番闹出事端,皇帝一定会厌恶他,但相比圣上无法改变的印象,他更在乎姬成瑜对他的看法。
“我没有让她碰我。”苏玉宸虚弱地撑起身子。
“我知道,”姬成瑜不痛不痒地一笔带过,甚至不问怎么回事,反而关心他:“伤痕疼不疼,这是你自己伤的吧,对自己真是下狠手。”
“不疼……妻主不责备玉宸吗?”他弱弱询问,心如乱麻。
在这方寸之地,他的身形被姬成瑜打下的阴影牢牢包裹,让苏玉宸莫名安心。
他的眼眸如泛起涟漪的湖水,只消姬成瑜轻轻一搅,就会激起荡开的波澜。
姬成瑜望着他脸颊上那处嫣红,在他紧咬下唇时,印出些微齿痕,她捏着苏玉宸的下巴,命令道:“松开。”
苏玉宸听话地停止了近乎自虐的行为。
早在苏玉宸找到自己乞求成婚时,姬成瑜便知晓自己捧着一个烫手山芋,各路势力都会视他为眼中钉,尤其是母皇,觉得他男扮女装混入军营,根本在挑衅至高无上的皇权。
她早就对如今的局面做好准备了,要说责备,她不是也没能护好苏玉宸吗?
姬成瑜捏了一把苏玉宸的脸上的软肉:“别多想了,我离开你片刻,就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现在养好身子才是当务之急。”
温柔的话语如同拂过麦田的微风,在他心中沙沙作响。
苏玉宸眼眶一热,几欲落泪,他拼命眨眼,环抱住姬成瑜,吐息若兰:“妻主,玉宸知道解药是什么。”
他痴痴呢喃,透出几分疯狂:“要我,好吗?”
姬成瑜挑眉,没想到他如此大胆:“你确定?”
苏玉宸狠狠点了头:“妻主不用顾及我的伤,玉宸不怕疼。”
姬成瑜轻笑一声,只觉得他这个性子越发烈了,往日是沉默的倔,现在跟自己学得更狂放不羁。
她俯下身,手掌褪去他的衣衫,先是恶劣地在他的脖前咬了一口,满意听到他的闷哼声,这才不急不慢地松开嘴唇,眼中闪起兴味的光,欺身而去。
日暮薄阳疏疏散散笼着整座巍峨宫殿,就在这偌大的一隅,床榻之上,她们抵死缠绵。
直到月上枝梢,姬成瑜餍足地放过饱经蹂躏的苏玉宸,下榻挽袖点灯。
宫殿逐渐被暖黄的烛光洒满,在墙壁上印出她结实的身影。
候在宫外的宫男听到殿内没有动静,这才低低唤了一声:“殿下,药煮好了。”
姬成瑜随口道:“进来。”
随即将取下的蜡烛放回百华灯树之上,自己在床边坐下。
苏玉宸眼尾发红,脸上还有潮红的余韵,身上满是麝香的黏腻气息,就这样可怜兮兮地窝在层叠被褥间望着她。
“妻主,玉宸这番模样,不能被看见。”他眼巴巴求饶,眸子似水洗过,恳切又澄净。
姬成瑜神情戏谑,手探入被褥之间,见他浑身一颤,这才安安分分地为他按揉腰身。
“方才那么主动,我还以为你不在意这些了。”
眼见宫男就要来到面前,苏玉宸急忙喊了一声:“妻主!”
面含央求。
姬成瑜的手被他猛然抓住,眼见就要把人逼急了,她慢条斯理道:“放在桌上,你退下吧。”
“诺。”宫男目不斜视地退下了。
姬成瑜接过宫男的活计,端过药碗轻吹一口,将药汤送到他嘴边。
苏玉宸浑然不知药汤的威力,刚下肚就被苦得眉目皱成一团。
姬成瑜乐不可支,往他嘴里塞了一枚早已备好的蜜枣。
记往昔,在战场上无论受多重的伤,苏玉宸都面不改色,如今却觉得口中苦涩,心头委屈。
他见姬成瑜笑得前仰后合,却依旧关切地为他拭去嘴角汤药,心中不禁悸动。
是因为有人关心他了,因此他也可以脆弱吧。
苏玉宸将甜滋滋的蜜枣咽下,却如何也化不开心头的伤怨,他垂头告罪:“玉宸当时是想杀了三殿下一了百了,是玉宸错了,请妻主责罚。”
他顿了顿,目光坚决:“但玉宸自不会拖累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