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送此时的头脑还隐隐有些发懵,可脸上真实的触感又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贺止坐到他床边,熟悉的面容此刻隐隐透着担忧,又夹杂了些周送从未见过的情绪。
“要不要太医再来看看?”
说着他扭头就要去找太医,周送轻轻拉住他衣角,贺止就静下来了。
除了脖子上的疼痛,周送并未感觉身上有哪里不适,只是浑身乏力,撑不起力气坐起。
他身子无力地动了动,贺止察觉到他的意图,便揽住了他的肩,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周送的头顺势窝进了贺止的颈窝,贺止的下巴抵住他毛茸茸的头发,磨蹭得有些发痒。
周送的嗓子实在不适,他轻咳几声试图发声,却只发出一些气音,贺止怕他强行出声伤了嗓子,给他解释道:“太医说你或许会失声几天,这几日先不要说话了。”
“等抹上他们调制的药,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若是说之前周送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现下倒是有些懂了。
贺止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轻柔了?而且对待他的态度好像也小心翼翼的?
周送带着满腔疑惑微微点头,忽地想起贺止的病,碍于不能说话,周送只好拉过贺止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
周送的指尖划过贺止的掌心,每写一个笔画都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陛下病好了吗】
“好多了,这次多亏了你。”
贺止看着怀中人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静默了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救朕?”
周送抬起头,睁着疑惑的眼睛仰视贺止。
“朕发病时没有理智也不认得你,万一真的失手杀了你怎么办?”
贺止的声音有些严肃,他希望周送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结果周送眨着眼睛想了想,缓缓在他手上写下——
【可是我现在好好的啊】
“你……”
贺止忽然滞住,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就看到周送接着写。
【陛下对我很好】
【我想回报】
周送低下头写字时,贺止刚好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所以周送再抬头时,就和人专注的目光对上了。
他见贺止有些愣怔,良久才声音晦涩道:“你……不怕吗?”
周送思考了一下,不怕吗?没有理智的贺止还是很可怕的,现在想起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周送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可是现在这样抱着他向他轻声询问的贺止,周送是一点都不怕的。
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周送只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贺止被他纠结的举动逗笑,凝滞的氛围一松,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周送慢慢写着。
【不凶的陛下,我不怕】
这句话难免被周送答得有些投机取巧,所以当最后一个笔画落下,周送仰起脸,朝贺止扬起一抹笑。
周送温软的身躯靠着贺止,他面色虽白,弯起的眉眼却带着亲昵的柔和。
散落的长发微微蹭过贺止的肌肤,也勾得他心痒了痒。
被这人的笑晃住,连那略显狡黠的话语也显出几分可爱来,贺止的心因此而软得一塌糊涂。
他忍不住抬手托住周送的脸,在人怔愣的目光下微微俯身,将唇印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感受到额上的触感,周送眼睛微微睁大,接着便看到贺止稍退开身,盯着他道:“这次便罢了,若是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许再如此不顾及自己。”
“就算是朕也不行,明白吗?”
贺止的语气异常认真,周送很乖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有余知送的药粉,他本来也不敢这么做的。
贺止的视线渐渐下移到周送微微张开的唇上,忽地又忆起他神志不清时尝到的绵软滋味,喉结滚动,贺止还是缓缓靠近了。
贺止的面孔在周送眼中逐渐放大,他僵住身子,脑海又被杂乱的想法填满。
他想干什么?
为什么还在靠近?
好近……要碰到了……
距离在近到两人的呼吸都快缠绕在一起时,周送已经抿唇闭上了眼,然而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屋内旖旎的气氛。
“咕噜——”
象征着饥饿的抗议声成功让贺止停住动作,他回过神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看了一眼周送肚子的位置唇边带笑道:“朕忘了,你还饿着。”
贺止吩咐高云把膳食拿进来,周送抬手捂住胃部,耳根微热。
肚子空空的感觉并不好受,周送也不知是羞耻于肚子突然叫起来,还是刚刚贺止想做的事。
贺止凑过来的时候,他怎么没有伸手推开呢?
要是肚子没有叫,那他们岂不是……
明明贺止是在清醒的状态,为何还会……想要亲他……?
周送在一边头脑震颤的时候,高云已经把膳食端了进来,他见到周送无恙便放下了心,端着托盘走近了些对贺止道:“陛下,要不要让殿下的随侍进来……”
贺止已经端过了碗,“不必了,朕亲自来。”
高云有些惊讶地看向贺止,见他认真的态度不似作假,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把声音找回来道:“是……”
高云默默退了出去,周送看着把勺子送到他嘴边的贺止瞪大了眼睛,忙摆了摆手表示可以自己吃。
让暴君给他喂饭什么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张嘴。”
贺止不容拒绝的声音响起,周送只好微微张开嘴。
只是唇刚碰到勺的边缘,就被烫得后退一下。
他皱起眉,伸手碰了碰被烫到的地方。
“烫?”
看到周送不适的样子,贺止自己尝了一口,微热,但还达不到烫的程度。
但想起之前周送的手被野猫抓了一下都看起来很是骇人,也许他的身体就是敏感了些,不能和自己作比。
于是贺止再递过去之前,轻轻往勺里吹了几口气。
如此细致的照顾让周送连惊讶也忘记了,他愣愣地张口,吞下了勺中温热的食物。
一口接一口,贺止好似喂上了瘾,见周送吃得嘴角脏了还会拿帕子去擦掉他嘴边痕迹,真可谓无微不至。
最后,周送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吃完那一碗的,他神思飘忽,贺止满意地把空碗放到一旁,看了看他又道:“想喝水吗?”
周送点点头,刚吃完东西,的确想喝点水顺一顺。
贺止便让他靠在一旁,去倒了些水拿了过来。
吃饱喝足,周送不禁眯起眼,一副餍足的模样。
贺止又把高云唤了进来收拾残局,同时,太医调制好的药也被端上来了。
高云一边把药递给贺止一边道:“陛下,岳尚一直吵着要见您呢。”
贺止眼都没抬,只把药接了过来,“不用管他。”
一旁的周送听到岳尚的名字眨了眨眼,随即想起他去拿解药时答应余知的事。
贺止竟然这么快就把岳尚抓起来了,那余知呢?不会直接杀了吧?
思及此,周送略有些急切地拉了拉贺止的胳膊,贺止转头看他道:“怎么了?”
周送伸手在他掌心写下余知的名字,贺止嗓音淡淡,“你惦记他?”
不是,怎么就成自己惦记他了?
明明是因为答应了人家不能食言好不好。
周送无奈把贺止发病时自己去找余知的事简短地告诉了他。
【我答应他保住他性命】
【还有让他亲自惩戒一个人】
写完后周送去看贺止的脸色,却见他依旧不语,只伸手拨弄着药膏。
他指尖剜出一块药膏,缓缓涂抹在周送的脖子上,药膏润滑,涂上去后泛着微凉。
贺止的指尖不免碰触到周送敏感的皮肤,更何况还是刚受过伤的地方,细密的痒意让周送绷紧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周送咽了咽口水,一时也不知贺止对他刚才的话作何感想。
万一他不想放过余知这个害他发病的罪魁祸首呢?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着,直到周送的伤处都被细细涂抹上了药膏。
高云早拿着空碗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寂静,让周送有些无所适从。
可答应了人的事理应办到,于是周送大着胆子又写道:【陛下想处死余知吗】
贺止没来由地反问:“你想朕处死他?”
周送猛地摇头,他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
“那就好好养病,别总想着别的男人。”
贺止的语气有些冷,又带了点微不可察的酸味,直叫周送听了,好半天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原来贺止不喜欢他提起余知啊。
可是,没有得到贺止的答复,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被那人一直看着,贺止一下就读懂了他眼神中暗藏的担忧,微微叹了口气,半晌贺止妥协道:“朕不会杀他,等你养好身子,一切都交由你定夺。”
得了这样金口玉言的保证,周送一下子就笑开了,他不禁想扑进贺止怀里,却在半路被人抓住肩阻止了。
“药没干透,小心些。”
周送笑容更甚,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但激动心情难掩,他只好通过写字来表达。
于是贺止就感受到周送满含快意地在他掌间写下:
【陛下,您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