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所有人聚精会神盯着前方,仿佛有个无形的钟在滴答作响。当太阳完全露头的那一刻,丝丝缕缕的光芒透过树林斑驳洒落,斜斜照着山脚。
原本绿植覆盖的云昆山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山顶琼楼玉宇,长长的白石台阶一路延伸到山脚,尽头立着块石碑,红色的字迹龙飞凤舞写着[云昆派]三个大字。
台阶看着并不长,顶上是仙门,底下是台阶,唯独中间是一段是浓雾,只需穿过那段雾便能登上天梯。
众人争先恐后地先后拾级而上。
“真的这么简单吗?”洛祈安看了那么多年小说的经验告诉他,不可能。
上前快有什么用,要的是质量又不是数量。
他倒是不担心,因为男女主不可能过不了。柳颜初和应天承都在看他,也没有着急。
洛祈安矮身拍拍左右两人的肩,道:“我相信你们都是资质极佳的好苗子,注意安全,下次再见面或许你们已经能在天上飞了。”
他头一次有种孤寡老人送走儿女的感觉,落寞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自由笑得很慈祥。
他想想又叮嘱道:“到了云昆派你们各自拜师,不用顾及我。”
别顾及我,趁早忘了我最好。
这句话洛祈安没说,反正修仙的人闭关、历练动不动就要耗费几十年,到时候估计都不会记得他。
拽着他衣角的手缓缓松开,柳颜初不舍地回眸看洛祈安一眼,再回首,眼中只剩坚定。
两人走进雾中,再也消失不见。洛祈安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
噢耶!
自由了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大笑响彻山林,轻快地飞身一跃:“初一、十五……”
话音落下,他的手背蓝光亮了亮,本命剑却没有出来。他整个人呆滞半空,然后开始往下坠落。
“卧槽!”洛祈安狂拍手背,没有任何回应。
快要落地了他才以微薄的灵力勉强托着自己安然落地。
洞洞幺凉嗖嗖地出现,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宿主,忘了跟你说个事了。”
这个闪光悠悠球笑得很贱,“您境界太低,按道理来说您之前使用的各种法术包括御剑飞行都是使用不了的,但当时您是和男主在一块,需要这些跨境界能力,我就给您批了暂时的使用权。”
“现在男主不在您身边,权限已经关啦。”
洛祈安:“……”
他有种问候洞洞幺祖坟的冲动。
“如果想要继续御剑飞行和其他法术,需您在男主身边或者您境界提升。”洞洞幺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所以,要好好修炼哦宿主,啾咪~”
“…………”
洛祈安看着手心微薄的一层光芒,他现在用灵力最多只能将一块小石头从这头移到那头。
到半空还会掉的那种。
连他的本命剑都用不了。
初一、十五是洛祈安穿越过来时随着他诞生的一把双生剑,本为一体,但有不同的意志,平时还会分出不同的剑影玩闹掐架。
为了公平,洛祈安只得给取了两个名字,用的时候也得两个名字都叫。
他摩挲着手背上浮现的蓝色契约标记,内心一片苦逼。
在魔族面前他得用魔气,然后被魔气侵蚀,在主角面前他得用灵力,没主角在甚至还用不了。
他这哪像个反派魔尊,和大街上行走的npc没两样。
洞洞幺煞风景道:“不,您的这具身体是反派魔尊,但您是npc。”
“……”
洛祈安愤然拂袖,打算凭脚走回汴京城。
也就区区几十公里而已。
他没想哭,真的。
走了几步,头顶烈阳炙烤,洛祈安突然觉得还是生命比较重要,干脆想到,被侵蚀就侵蚀吧,我用魔气御剑。
自己的剑肯定不能用,他找了颗树靠着,用手边扇风边问洞洞幺:“魔尊有剑吗?”
“有啊。”
洞洞幺落在洛祈安头顶歇脚。
“过分了啊,你个机器球也会累?”洛祈安想给他薅下来,抬手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只能作罢。
洞洞幺继续道:“魔尊有剑,但是您也不能用。”
“本命剑都是和灵魂定契约哒,只认一个主人。就像您的初一十五,您死了剑也会跟着您消失。”
“你才死。”洛祈安吐槽。
今天真是非得让他走回去是吧。
洞洞幺道:“您消消火。当然,也有另一种更便捷的方法,您也去云昆山修炼,这样不但灵气更足修炼更快捷,在男主身边还能使用更多高阶法术。”
“我现在是魔诶。”洛祈安食指指向自己,感觉这个世界都有点癫。
“不影响,人界目前没有比魔尊境界更高的大能,您分个身回醉花阴,本体跟随主角就好啦。”
洛祈安心道,豁,搁这儿等我呢。
他想,我偏不,于是呵呵一笑:“我还是更想回醉花阴当咸鱼。”转身便走。
“可是,主角会死哦。”
洛祈安头也不回:“关我屁事。”
“主角死了世界会崩坏,您也会消散哦。”
洛祈安停住,“?”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
这颗破球到底药剂吧干什么?!
……
不出所料,仙梯上的那一段雾气才是关键。
应天承和柳颜初明明是一起进雾的,此时却只剩他一人,眼前的场景也全然不是一开始的样子。
他好像独自处在一个单独的世界,天空下着小雨。直到雨水将他的衣领打湿,痕迹渐深,他才惊觉,天上下的哪里是什么雨水,是血!
蓝色衣衫很快被染上一层血色,好像有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眼前是一个破败的村庄,火焰在血雨中不见熄灭,越燃越烈,无情地吞噬一切。无数尸体倒在地上,狰狞的血肉外翻,恐惧永远定格在他们脸上。
应天承忍着胃里痉挛翻腾,不让自己吐出来。
血腥味和那天一样,全村人被杀光,而他的爹娘……
应天承咬紧牙关奔向记忆中村中心的那棵大树,他知道那里是怎么样的情景,内心却始终充斥着一种脆弱的“万一 ”。
他的脚步慢了,他已经看见了大树干上被利剑贯穿钉住的一双身影。
女人温柔地抱着男人,下巴搭在男人肩上,眼角流下血泪。利剑从她的后腰贯穿将男人一并串住,钉在大树上。
应天承眼泪早就流干了,此时的他仿佛也成了这些尸体中的一员,麻木地站在雨中。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循循善诱:“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你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你的仇人太过强大,你还不如去和你的爹娘团聚。”
“别坚持了,顺应自己的心。”
突然之间,所有的血水汇聚一起往应天承脚下淌来,无数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天承,来和我们一起吧……”
“来吧……”
天空不再下雨,眼前渐渐凝聚出一支血色弓箭,箭尖正对应天承的喉咙。
弓弦慢慢拉满,应天承瞳孔里只剩呆滞,仿佛有无数只手抓着他的四肢,一遍遍在他耳边说:“天承,来吧……”
就在这时,心口一阵滚烫,疼痛使应天承恢复神智。他开始挣扎,但他越挣扎,那些抓住他手脚的东西就越紧。
应天承慢慢闭上眼,似乎认了命。
弓弦拉满,破空声在他耳中放大数倍,不消一秒,他就会死在那支箭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猝然睁眼,眼前站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那人一手抓着已经射出的血箭,一手握住他的手腕,猛一发力将他扯到身后。
应天承低头望着面前人衣摆处流转的紫光,迟迟未出的泪此时却落了。他额头抵着洛祈安的后背,哑声叫道:“义父。”
洛祈安发力一下把手中的箭捏了粉碎,化作空中浮沫。
感到后背湿了一块,他回过身,温柔地将应天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乖啊,我在。”
“没事了。”
应天承回抱住他,像只终于找到家的小兽。
血箭一碎,幻境破除。
温热的触感那么真实,以至于在玉昆派山门前睁眼的应天承都愣了两秒,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狂喜跑过。
最后,是柳颜初歪头看向他:“天承哥?你怎么了?”
应天承摇摇头,敛了心神和柳颜初一起跟着人流往前。
“我以为天承哥你会比我醒的早呢。”柳颜初道。
大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列队,两人小跑几步融进末尾。
台阶上身着白色弟子服,温润如玉的男子抬眼望了望,对身旁的女弟子道:“结束吧。”
应天承再回首时,山门连着长长的台阶已经消失。
“恭喜各位顺利通过幻境考验,我是你们的大师兄南宫飞云,入显心雾即是进入最难忘的记忆,有好有坏,更有的是心结。”
“你们都能从中坚持自我挣脱幻境,心境已然至坚,在修炼这条路上,同样也需要至坚的心。”
人群短暂出现一阵嘈杂,大多是在欣喜于试炼通过。
柳颜初默不作声将人群数了一遍,昨晚山脚起码有两三百人,如今站在这里的却只有寥寥二十几人。
应天承不偏不倚,就是最后一个过的。
只差那么几秒钟他就会被淘汰。
“那么,各位师弟师妹们想必也都累了,我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请大家依次上来领你们的房间号码牌,然后跟随楚师姐去弟子居。”
南宫飞云身旁的女弟子抬手示意,人群有序地开始领取号码牌,如同贪吃蛇一般后人接上前人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