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真的比红发更适合欧儿吗?
一直以来,他只顾得上跟安较劲,一味地排斥欧儿的变化,但对于“适不适合”的问题,他好像还真的从未认真思考过。
于是他一下子愣了神,全然忘记了回应。
反倒是欧儿,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自己将话接了下去:
“先前的红色太招摇了,搞得我每次上课都担惊受怕,生怕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现在好了,染回了普普通通的黑色,彻底安心了。”
他语调轻松,笑眼弯弯,仿佛真的卸下了一块重担。
可德非要将他拆穿:
——“说谎。”
时间倒流回他们高三的那一年。
少年们围着一张小桌,兴奋地讨论着上大学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我要参加戏剧社,正儿八经地演戏。”德最先回答。
“我想带我女朋友去旅游。就我们俩。”
“我想买一台摄影机,记录生活。”
“我只想每天睡到自然醒,天天四点起床复习,真的要困死了……”
莫德、柏石、凯相继回答。
随后几人将目光都聚焦到没有回答的欧儿身上。
“我嘛……”
“应该会先把头发蓄长吧。”
“留了三年短发,真的快吐了。”
听闻这话,其他几人也深有共鸣地点了点头。
毕竟,学校规定男生的刘海不能过眉,早就引得不少人积怨颇深了。
“哦对了,我还想把头发染成其他颜色!”
“最好是一个学期换一个,回回不重样!”
——“这么个染法,你小心变成一个大秃头。”
德总是要第一时间逗弄他。
欧儿不甘示弱,回敬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变秃也不要你管!”
“黑色这么沉闷,进了人堆里一点也找不到,我早就受够了……”
彼时,聊到对大学生活的畅想,欧儿眉飞色舞,眼睛也闪着兴奋的光。
时光蹉跎,原来遗忘了爱人曾经亲口说过的话的人是他。
而欧儿又何曾变过呢?
突然寻回了那段缺失的记忆,德对眼前的爱人充满了歉意。
就像欧儿一直鼎力支持着他的梦想一样,他本该也对欧儿的一切决定予以尊重的。
可事到如今,欧儿还是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愿望。
——“欧儿……”
他只能愧疚地唤着他的名字,向他致以最苍白的歉意。
“嗯?怎么了?”
——“你不是问我红色和黑色哪个更适合你吗?”
他顿了顿,又在说话的间隙里看向他乖顺可爱的黑发,更觉喉头酸涩,心痛到无以复加。
——“我想说的是,红色也好,黑色也好,不管是哪一种颜色,只要是你……”
——“我都会觉得很漂亮。”
如此甜腻的情话,放在爱情电影里,欧儿都得皱着脸骂一句“肉麻”。
可一旦是从德的嘴里说出来……
他似乎只能束手就擒地相信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要把红色给染回来了。”
欧儿虽然心里深受触动,但嘴上还是要逗弄一下他。
可德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便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
“可以。”
“只要你喜欢,那就怎样都可以。”
似乎仍然觉得言不尽心、词不达意,德继续开口,可这次道出的,却是一封言辞恳切的致歉信:
“都怨我不好。大学上了这么久,也没什么长进,还跟先前在普吉时一样,一见到你和别人稍微亲密些,就忍不住妒心大起。”
“以前是偷偷嫉妒柏石,现在又忍不住拿安出气。”
“可是仔细想想……其实他们都对你很好。”
“反倒是自以为最爱你的我,三番五次地让你为了难……”
语速越来越慢。
德几度哽咽,酸涩的心也几乎要被钝器击穿。
原来承认自己的爱很糟糕,是一件这么心痛的事。
而唯一幸运的是,他的爱人还在原地等他。
他的欧儿,为他染回了自己最讨厌的黑发,眼眸亮晶晶的,还在耐心地倾听他说话。
于是他极力平复着胸腔剧烈的呼吸,努力将剩下的话说完:
“其实我也知道,我没有爱人的天赋。”我曾畏缩怯懦,不敢将爱宣之于口;
我曾浅薄鄙陋,将爱误解为控制和占有。
“我给你的爱从来都不完美,有时甚至很糟……”
我甚至曾经自作主张地将入学名额让给你,却丝毫不顾及你是否会因此而喘不过气。
我爱得如此自我,如此愚蠢,还误将这种自我感动的戏码视为对你至高无上的馈赠。
原谅我冠冕堂皇地以爱为名,却最终一次次地让你伤心。
“但我向你保证,我会慢慢学习,不断改变,做一个最勤奋的差生。”
“你再等等我,好吗?”
“不要放弃我,好吗?”
他乞求地拉着欧儿的手,眼泪无休止地往下流。
他们好不容易爱到了今天。
他是真的好害怕自己会弄砸一切,以至被心爱之人抛弃。
然而欧儿却紧紧回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与他十指紧扣。
“傻瓜。”
“真的好笨。”
他轻声笑骂他,眼泪却也悄无声息地随之落下。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别人的爱再好,也终究非我心之所向。”
“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有你的爱而已。”
“只是你,只有你,唯一的你。”
“再无其他。”
再一次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们在滚烫的眼泪中久久相视。
人呐,有时真是很奇怪。
怎么越是幸福,就越是会落泪呢。
“哭包。连带着我都被你传染。”
欧儿一边嫌弃他,一边抬手想替他擦泪,可手指真的触碰到他的脸时,他又突然大发玩心。
他先是用指尖试探地轻触着他的嘴唇,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有趣,随后他又转移阵地,将手指下移,直奔对方颈间那颗凸起的喉结。
德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喉结大幅地上下滚动,让欧儿更加兴致盎然。
他不安分的指尖,就这样围着那座凸起的小山,乐此不疲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极具挑逗意味。
“就这么好玩吗?”
见他越玩越起劲,一点也不打算停下,德哑着嗓子问他。
而欧儿偷笑着,故意不答。
“要是这么好玩……”
“能不能也换我玩一会?”
情到浓时,只一个眼神,彼此便心知肚明。
不必等待欧儿回答,德一把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吻向他椰子味的手心。
随后唇齿一路游移,落及他瘦削的锁骨,落及他白嫩的颈,最后落到他丰润小巧的唇。
爱让他们尽享拥抱和深吻的欢愉。
也让他们饱尝纠缠和磨合的酸涩。
“我爱的只有你。我们再也不要为了别人吵架,好吗?”
——“好。”
——“就算生气,也不要再把我赶走,好吗?”
“好。”
唇齿交缠的间隙,他们却还在为先前的争吵而感到后怕。
他们深知,未知是爱永恒的宿敌。
但幸好在这一刻,他们可以将彼此抱得更紧。
灯光缱绻,衣衫尽褪。
在生命长河中跳动不息的,是少年坦诚炽热的真心。
“德,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回了普吉?”
像撒娇的小猫一般,欧儿把整张脸都埋在德的胸口上。德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没有把握……”
“我以为妈妈会不同意。”
欧儿不明所以,正要反问他“同意什么”,昨日德发给他的消息便如炸开的雷霆,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
德渴求得到母亲同意的,还能有什么呢?
除此之外,又还有什么能被称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他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幸福来得太虚浮了,他甚至不敢欢喜。
可德温柔的声音实实在在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小欧,什么时候跟我一起回家呢?”
“妈妈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已经提前托我带来了,有空你自己去谢她,好吗?”
像变戏法一般,德递来一个方正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条用黑绳串着的光滑温润的和田玉吊坠。
“眼熟吗?妈妈说是外婆留下来的,一共两条。佐佐嫂子有一条。”
“而这一条,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