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我的护肤品用完了，能不能借你的用一下？”

——“可以，就在镜子后面，你自己拿就行。”

“谢啦，是这个LAMER吧？”

——“对……”

凌晨一点，朱拉隆功大学的大部分寝室都已经熄了灯，但德却还在捧着台词本挑灯夜读，没有丝毫要休息的迹象。

而另一边和他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边往脸上抹水乳、一边还悠闲地哼着歌的尼莫。

“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听你哼了一晚上的歌了。”

虽然他们已经在曼谷共同生活了快一年的时间，彼此之间早就十分熟络，但惯常冷着脸的尼莫像这般心情雀跃，在德的印象中确实还是头一回。

“你猜？”

尼莫笑着挑眉，还心情大好地帮他理了理胸前歪掉的领带。

“德，不得不说——你公开恋爱后的这半年，变帅了好多啊。”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尼莫主动夸赞自己，德爽得直接将台词本放到了一边，将腰杆挺得笔直。“是吗？哪里有变帅？”

——“穿衣打扮啊，护肤啊……方方面面都变得很精致。”

——“又是做发型，又是戴耳钉，以前连洗面奶都懒得买的人，现在居然也开始这么仔细地护肤了……”

尼莫还在发自内心地慨叹他的变化之大，而一旁的德差点就要因为憋笑而憋得背过气去。

“唉，你是不知道，其实我也很苦恼的。”

“我是真的觉得搞来搞去的特别麻烦，可是没办法，我对象实在是太喜欢给我打扮了……”

说完，他紧抿着嘴唇，竭力克制着自己即将要喷薄而出的笑意。可隐匿在桌下的高高翘起的脚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幸福和得意。

“昨天逛街顺手给你买了几套衣服，都是搭配好的，你照着穿就行。”

“我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一个狼尾的发型，一看就很适合你，你把头发蓄长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烫。”

“给你买的护肤品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用啊，怎么鼻翼这里干得都起皮了？”

“唇膜也没用是不是？嘴巴这边都裂口了！”

——“我用了的……”

面对欧儿“狂轰滥炸”式的关心，德起初确实会时常觉得麻烦——毕竟这么多年来，他都是只靠一瓶雪花膏就能走遍天下，实在是糙习惯了。

但时间久了之后，他不仅对这样“麻烦”的生活愈发适应，反而还越来越享受被欧儿包办一切的感觉。

每当看到衣柜里挂满了欧儿买给他的各色衣服，看到台面上摆满了欧儿买给他的各色护肤品，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欧儿的爱塞得满满当当。

他甚至觉得，他们好像已经不再只是会对彼此互诉衷肠的情人，而更像是……

会一起熬过平淡、携手共进、彼此照顾的，真正意义上的，伴侣。

“用了唇膜还会裂口？你肯定是在骗我！”

彼时，欧儿做出一副“你甭想蒙我”的神情，把整张脸皱作了一团。

而德则是忍俊不禁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天地良心，但凡是你嘱咐过的，不管是水乳、精华，还是什么洗面奶和唇膜……我是真的通通都用了呀。”

“再说了，我嘴巴这里会破，本来也不是因为干裂……”

他使坏一般地停在了这里、故意不再说下去，只等反应过来的欧儿偃旗息鼓、主动缴械。

于是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欧儿，一下子就压住了嗓门，像做贼心虚一般，将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小声：

“知道了……”

“我下次亲得轻一点……”

——“不用！我受得住！”

似乎是为了用行动向欧儿证明，德飞快地凑上前去，趁欧儿避之不及之时，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粗重绵长的吻。

相恋至今，已满一年，他记不清这是他们接过的第多少个吻，可他还是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如狂的巨响。

他对他，心动怦然，一如既往。

“德，周末有空吗？请你吃顿饭。”

尼莫的一句话，把还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德一把拽回了当下。

他反应迟钝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

“不行啊，我跟欧儿说定了的，周末的时间都归他。”

——“那就叫上他一起来啊。”

——“刚好我女朋友也回来了。”

“你女朋友？不是在中国留学吗？”

“她从中国回来了？”

——“嗯！为了帮我庆祝我转专业成功，特意跟导师请了假。”

尼莫神采奕奕地扬着下巴，得意地在宿舍里到处晃荡。

而德这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通过考试了？！”

“天呐！”

抑制不住内心剧烈的欣喜，他兴奋地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蹦蹦跳跳地抱住了面前的尼莫。

“你这是……”

突然和除女友以外的人有了亲密的身体接触，尼莫全身僵直，不自在地将脖子抻出去老远：

“搞什么……你怎么好像比我本人还激动啊？”

——“我替朋友感到开心啊！”

感受到尼莫的不适，德终于放开了他，可他看向他的眼眸，依然闪烁着亮晶晶的光。

“尼莫，恭喜你转专业成功！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创作你热爱的音乐了！”

——“只是获得了学习的机会而已，还不一定就能做得很好呢……”

尼莫一边回应着，一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刻意避开了德的目光——他的眼神太热烈、其中蕴含的情感也太丰沛，让自小就被无视惯了的他，忽然倍感压力。

可德不仅毫无觉察，甚至还在一往直前，步步逼近他的心墙。

“你一定会做好的！而且是会做得很好！因为你写的歌都特别好听！”

——“好了，听着很谄媚。”

尼莫嘴上还在泼冷水，可鼻子其实已在偷偷泛酸。

“是真的！这方面我绝对最有发言权！”

德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表情也极为认真。

“毕竟——你写的每一首歌，我都会唱。每一首！”

说罢，他骄傲地扬起脸，坐等来自尼莫的夸赞。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尼莫突然流下的泪水。

“真受不了你，成天整些糖衣炮弹……”

尼莫一边吐槽他，一边不动声色地擦去了眼泪。

夜，仍旧静谧安然。

可尼莫却分明听到了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那是他坚固斑驳的心墙，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的声音。

“总之不要忘了，把你对象叫上，周末一起吃个饭。”

——“知道了，明天我问问欧儿，看看他愿不愿意。”

“只是耽误一顿饭的时间，吃完你们还是可以去过二人世界的。”

一年来，尼莫亲眼见证了德去阿南塔萨特大学有多频繁，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如果欧儿不想来，一定是因为他们想要单独黏在一起。

可德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想多了，欧儿才不会因为这个不来。”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尼莫撇了撇嘴，颇有些不耐烦的意味。

而德强忍着笑意回应了他：

“因为他一直有点讨厌你。”

——“讨厌我？为什么？”

和德预想的一样，尼莫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可他却玩心大起，甚至还嫌火势不够热烈：

“尼莫，实不相瞒——”

“其实刚认识的那会，我也特别讨厌你……”

画面突转。

周末，四人坐在装潢精致的餐厅里，表情各异。

德和尼莫的女友琦贞对坐，因为二人都很喜欢中国文化，所以一见如故，谈笑风生。

而尼莫和欧儿对坐，彼此都忙于躲闪，生怕一个不小心，眼神就碰撞交汇。

偷感多少有点重。

“所以你是靠帮欧儿补习中文才把他追到手的吗？”

琦贞性格开朗，说话也十分直白，常常她随口一问，就让德欧二人面泛潮红。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补习……”

德犹犹豫豫的，着实不知如何回应。

“那你怎么把他追到手的？是不是送了他很多礼物？”

——“礼物？也没有……反倒是欧儿送我送得比较多。”

“是吗？他送了你什么？”

——“衣服，鞋子，护肤品，首饰……”

他缓慢地列举着，搞得尼莫在一旁都替他着了急：

“他对象对他超好的，连护肤品都给他买的是全套LAMER。”

——“全套LAMER？”

琦贞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看向德的眼神也从方才的八卦变成了艳羡。

可德欧二人的笑容却同时凝固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