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等级森严 (扩充)
随着对宫廷生活了解的深入,林静对“等级”二字的体会也愈发深刻。这种等级,如同空气般无处不在,渗透到后宫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压得人喘不过气。
最直观的体现,自然是衣食住行。
她所居住的翊坤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好的宫殿之一,仅次于皇后的坤宁宫和皇贵妃(目前空缺)所居的承乾宫。殿宇宽敞,庭院幽深,里面的陈设无一不是精品。她每月的份例,包括银两、绸缎、炭火、各种食材、香料、胭脂水粉等,都远超其他妃嫔。她可以穿戴除正黄、正红之外的所有颜色的衣物,可以使用金银器皿,可以使用象征高位的翟鸟、凤凰(次于皇后)等纹饰。
而其他妃嫔,则根据位份,依次递减。林静有一次去给皇后请安回来的路上,偶然瞥见一位分位较低的林嫔(正三品)的住处——景阳宫的偏殿,庭院狭小,陈设也相对简陋许多。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加起来也不过七八人,与翊坤宫前呼后拥的阵仗形成鲜明对比。据说更低位份的常在、答应,甚至可能两三人合住一个宫院,份例更是微薄,连吃穿用度都要精打细算,冬天甚至可能缺炭火。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林静心中很不是滋味。同样是皇帝的女人,仅仅因为家世背景、皇帝一时喜好或者政治因素带来的位份不同,境遇便有天壤之别。这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非理所当然,而是建立在“李璟瑶”的身份和她父亲太傅李嵩的权势之上,脆弱得不堪一击。
除了物质上的差异,更让她感到压抑的是精神上的等级压制。
那无处不在的请安、行礼制度,就是最明显的体现。高位对低位拥有绝对的权威。低位者见到高位者,必须主动避让,垂手肃立,行屈膝礼或跪拜礼(视等级差距而定),并使用敬语问安。而高位者则可以坦然受之,或点头示意,或直接走过,甚至可以出言训斥。
林静身为贵妃,在后宫中,除了皇后和太后,她几乎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但她却极其厌恶这种不对等的礼仪。每次看到那些比她年长许多、甚至可能是先帝嫔妃的太嫔太妃(虽然她还没怎么遇到过),或者仅仅是位份比她低的年轻女子向她跪拜,口称“娘娘万福”,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
有一次,她在御花园碰到那位她曾试图扶起的孙常在。那位孙常在看到她,如同惊弓之鸟,远远地就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林静这次学乖了,没有上前,只是远远地说了句:“起来吧。”等孙常在战战兢兢地起身,低着头快步离开后,翠儿在她身边小声嘀咕:“这个孙常在也真是可怜,听说她家里没什么背景,入宫快一年了,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份例又少,过得紧巴巴的,前儿个还因为一点小错被内务府的管事嬷嬷罚了月例……”
林静听着,心里堵得慌。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命运吗?幸运的如她(至少表面上是),可以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不幸的,就如同这孙常在,或者更多她看不见的低位嫔妃,如同角落里的尘埃,无声无息,自生自灭。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等级规矩,后宫之中,平静的水面下更是暗流涌动。女人们之间的关系微妙而复杂。
请安的时候,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机锋暗藏。淑妃的娇纵和不加掩饰的嫉妒,德妃看似温婉实则滴水不漏的言辞,贤妃置身事外的沉默,还有其他几位嫔妃或巴结、或观望的态度,都让林静时刻保持着警惕。她们谈论的话题,从新贡的绸缎、御赐的首饰,到谁宫里的花开得好、谁新得了一只波斯猫,看似鸡毛蒜皮,实则充满了攀比、试探和信息交换。
秦嬷嬷和翠儿也会在她耳边“提点”一些后宫的动态。比如,淑妃宫里的一个二等宫女,因为顶撞了淑妃,被打了几十大板,撵去了浣衣局。比如,林嫔因为生病错过了给皇后请安,被皇后训斥了几句,吓得病更重了。再比如,听说皇上偶尔会去德妃宫里坐坐,但从不留宿,两人只是下下棋,说说话。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在一起,逐渐勾勒出一幅残酷的后宫生存图景。这里没有硝烟弥漫的战场,却有着不见血的厮杀。女人的青春、美貌、智慧、家世,甚至生育能力,都成了在这场战争中生存下去的筹码。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她甚至还没能好好看清楚样貌的皇帝,就是她们所有人命运的最终裁判者。
林静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想念现代社会的自由和简单,想念可以和闺蜜顾云一起逛街吐槽的日子,想念和齐景辰虽然会吵架但至少是平等的、可以坦诚沟通的关系。
而现在,她被困在这个金丝笼里,每天小心翼翼地扮演着另一个人,应对着明枪暗箭,前途未卜。
更让她焦虑的是,齐景辰。那个在宴会惊鸿一瞥的皇帝,到底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认她?他是不是也失去了记忆?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迫切地需要答案。她不能永远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她必须主动出击,找到真相。
“娘娘,您又走神了。”翠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时辰不早了,该准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林静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她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一下发髻和衣襟,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而温顺。
“走吧。”她淡淡地说道,迈着还不算熟练的、端庄的步伐,走出了翊坤宫。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