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初遇惊鸿 (扩充)
入宫已近一月，恰逢太后六十圣寿，宫中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无比的寿宴。这不仅是为太后庆生，更是新帝登基以来，后宫妃嫔和文武百官及其家眷难得的一次齐聚，是展现皇家气派、巩固朝廷人心、也让后宫众人暗中较劲的重要场合。
林静作为新晋的贵妃，自然是此次宴会的重要人物之一。秦嬷嬷和翠儿比她本人还要紧张，提前数日就开始为她精心准备。
“娘娘，这件紫色的鸾鸟嬉云纹宫装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贡品，最衬您肤色，也符合您的位份。”翠儿捧着一件华美绝伦的礼服，兴奋地说道。
“首饰呢？太后寿宴，不可太素净，但也不能过于张扬，压过皇后娘娘和太后的风头。”秦嬷嬷则在一旁仔细挑选着首饰盒里的珠宝，“这对东珠耳环圆润饱满，配上这支点翠嵌红宝石的凤凰于飞金簪，再加一串南洋珍珠项链，既贵重又不失稳重。”
林静看着她们忙碌的样子，心中却有些恍惚。她想起以前和齐景辰一起参加公司年会或者朋友婚礼，她也会精心打扮，但那时的心情是轻松愉悦的，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为了让爱人眼前一亮。而现在，这一切的精心准备，都带着沉重的目的性——为了符合身份，为了不在这个看不见的战场上落于人后，为了……或许能在那个可能是他的皇帝面前，留下一点特别的印象。
宴会当天，傍晚时分，林静穿戴整齐。深紫色鸾鸟纹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高贵。头上梳着精致的朝云髻，插着秦嬷嬷挑选的凤凰金簪和珍珠头面，行动间珠翠摇曳，环佩叮当。妆容也由宫中最擅梳妆的宫女精心打理过，略施粉黛，便已是明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着李璟瑶这个身份应有的温婉娴静。
“娘娘，您今日真是美若天仙！”翠儿由衷地赞叹道。
秦嬷嬷也满意地点点头：“时辰差不多了，娘娘，我们该启程去集英殿了。”
林静深吸一口气，在秦嬷嬷和翠儿的左右搀扶下，缓缓登上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贵妃凤辇。
集英殿是皇宫中用于举行大型宴会的场所，此刻已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殿外车水马龙，衣着华丽的官员和命妇们络绎不绝。殿内更是金碧辉煌，巨大的蟠龙金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地上铺着织有吉祥图案的猩红色地毯。悠扬的丝竹管弦之声在殿内回荡，宫女太监们如同穿花蝴蝶般，端着美酒佳肴，悄无声息地穿梭其间。
林静的凤辇在殿外停下，她被宫女搀扶着，在引导太监的带领下，步入大殿。殿内瞬间安静了片刻，无数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投向这位新晋的、备受瞩目的璟贵妃。林静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夹杂着好奇、审视、羡慕，或许还有嫉妒。她强作镇定，目不斜视，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按照引导，走向属于她的席位。
贵妃的席位设在皇后凤座之下，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极为显眼。她落座后，微微抬眼，快速扫视了一下。皇后王氏已经到了，正端坐在凤座上，与身边的几位宗室福晋低声交谈，脸上带着母仪天下的端庄笑容。淑妃、德妃、贤妃等人也已就座，各自占据着属于她们的位置，或交谈，或浅笑，或沉默。文武百官则按照品级，分列于大殿两侧的席位上。
她的心，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她知道，那个决定她命运走向的人，那个可能是齐景辰的皇帝，很快就要出现了。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紧紧攥住了放在膝上的云锦手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悠长而尖细的唱喏，如同划破空气的利刃：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喧哗、交谈、丝竹声都戛然而止。所有人，无论官员、命妇还是妃嫔，都立刻起身，整理衣冠，然后齐刷刷地躬身垂首，恭迎帝王和太后的到来。
林静也跟着站起身，深深低下头，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能听到沉稳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敬畏的威压。两道身影从她的席位旁经过，她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那是属于帝王的独特气息。
脚步声停在了大殿最上方的主位。
“众卿平身，入座吧。”
一个年轻的、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响起。这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但又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清冷。
这个声音……太像了！像到让林静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她猛地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大殿最上方的龙椅之上，端坐着一个身着明黄色、绣着九条金龙图案的龙袍的年轻男子。他头戴饰有十二串白玉珠的冕旒冠，玉珠随着他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遮挡住了部分面容。然而，仅仅是那露出的轮廓，那挺直的鼻梁，那线条分明的薄唇，那微微扬起的下颌……
是齐景辰！！！真的是他！！！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林静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巨大的震惊、狂喜、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让她眼前发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要瘫倒在地。
是他！他真的也穿越了！而且他成了皇帝！
她想尖叫，想冲过去，想抓住他问个清楚！想问他还记不记得那场车祸，记不记得她！想告诉他她有多害怕，多想念他！
但，她不能。
理智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燃烧的火焰。她看到了他身边那位雍容华贵的太后，看到了下方黑压压一片、垂首肃立的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嫔，看到了皇后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她是李璟瑶，大雍朝的璟贵妃。而他是齐延祺，大雍朝的皇帝。他们之间，隔着君臣之别，隔着无数双眼睛，隔着这个时代无法逾越的鸿沟。任何一点失态，都可能给她和他带来灭顶之灾。
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强迫自己低下头，用力地呼吸，平复着胸腔里那颗几乎要炸裂的心脏。
齐景辰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他成了皇帝，这却让他们的未来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
他……认出她了吗？
“谢皇上隆恩！谢太后娘娘恩典！”众人齐声谢恩，然后纷纷按照礼仪，缓缓落座。
林静也跟着坐下，但她的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她不敢再抬头直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贪婪地描摹着龙椅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似乎清瘦了一些，眉宇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帝王的威严和……不易察觉的倦意。他正侧头与身边的太后低声说着什么，态度恭谨。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或者只是无意间，龙椅上的齐延祺微微转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后宫妃嫔的区域。当他的视线掠过林静的席位时，明显地停顿了片刻，极其短暂，却足以让林静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一丝疑惑，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是他认出她了？还是觉得奇怪？
林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
但仅仅一瞬，他的目光便移开了，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错觉。他转回头，继续与太后说话，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林静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不认识她？还是……他在刻意隐藏？
寿宴正式开始。宫廷乐师奏起雅乐，舞姬们穿着五彩的羽衣，如同仙子般翩翩起舞。一道道精美绝伦的菜肴如流水般呈上。大臣们轮番上前，说着歌功颂德的祝寿词，向太后和皇帝敬酒。
林静却如同一个局外人，食不知味，坐立难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上。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中，找到一丝属于“齐景辰”的痕迹。但他表现得完美无缺，威严、沉稳、从容，偶尔对某个节目露出恰到好处的赞许，与大臣说话时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只是，在他目光放空，看向虚空的那一刻，林静似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深深的疲惫和……孤寂。
宴会进行到一半，到了后宫妃嫔向太后敬酒的环节。林静随着皇后起身，与其他几位高位妃嫔一起，由宫女捧着盛满美酒的金杯，缓步走向御前。
这是她离他最近的距离。
当她走到距离龙椅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与其他妃嫔一同屈膝行礼时，她甚至能透过晃动的冕旒，隐约看到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她所熟悉的、属于齐景辰的温柔、宠溺和偶尔的戏谑，只有一片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带着审视和淡淡的疏离。
轮到她上前敬酒。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双手捧起酒杯，再次屈膝：“臣妾璟瑶，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愿皇上圣体康泰，国运昌隆。”
齐延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立刻接过酒杯，而是开口问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大殿：“李贵妃，听闻你前些时日失足落水，身子可大好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近乎漠然，就像是上级对下属一次公式化的问候。
林静的心，凉了半截。他果然……不记得她了？或者，他认出来了，但选择不承认，要与过去彻底切割？
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柔和，符合一个贵妃应有的仪态：“多谢皇上关怀，臣妾福薄，劳皇上挂心，如今已无大碍。”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这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他的指尖极其短暂地触碰到了她的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让林静浑身一颤。但他似乎毫无所觉，只是将酒杯凑到唇边，象征性地沾了沾唇，便递给了身后侍立的大太监——林静认出那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赵公公。
放下酒杯后，他又看了林静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说起来，今日见你，朕倒觉得……你似乎有些面生。”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审视。
林静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面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试探她吗？还是真的觉得她和以前的李璟瑶不一样了？
她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低得如同蚊蚋：“许是……许是臣妾落水后清减了些，失了颜色，让皇上觉得陌生了。惊扰圣驾，臣妾惶恐，请皇上恕罪。”她将姿态放得极低。
齐延祺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挥了挥手：“无妨，退下吧。”
“臣妾告退。”林静如蒙大赦，行礼后，与其他妃嫔一起，缓缓退回自己的座位。
坐下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袖中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不认她。或者，他假装不认她。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插在她的心口，又酸又涩，痛得她几乎要窒息。
但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在她心头升起，挥之不去：齐景辰，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大雍朝的皇帝齐延祺？那个冷漠威严的帝王面具下，是否还隐藏着她所熟悉的灵魂？
这场她期待又恐惧的初遇，没有热泪盈眶的相认，没有激动人心的重逢，只有冰冷的现实、无情的疏离和更深的谜团。
林静知道，她和齐景辰在这个陌生时空的纠葛，才刚刚拉开序幕。前路，注定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