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一进门就被王11在身后锁了门。

他语气有些无奈地回过身来：“十一，怎么了？”

房间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只能隐约透进一点光。

近在咫尺，黎秋的气息是温热的，如此真实而鲜活。

“我想知道更多。”王11说。

“你想知道什么？”即使是被他这样突然而强迫地关在黑暗的房间里，黎秋站在原处，语气仍然非常温和。

“这个世界，真的是第一次使用吗？”王11凝视着黎秋的脸。

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等了很久，完全可以适应黑暗，

黎秋的表情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王11自嘲笑了一声：“我本来是想问你这个游戏的……”

他这句话的后两个字“机制”还没出口，耳边就毫无预兆地响起“嘀”的一声，系统立即弹出了警告。

不同于上一个游戏中，玩家可以自由谈论甚至吐槽游戏的规则，在这个世界里，这些讨论是被禁止的。

但王11记得自己刚进来的那天向阿远询问过游戏里的时间机制，那天他还碰到过阿鸣，阿鸣直接点出他是A区的。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黎秋的目光左右动了动，像是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醒醒，新手期早过了。”

新手期？

也就是说刚进游戏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新手保护期，可以探索游戏规则，也可以与人结交……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就不行了。

王11忽然有点后悔，之前担心暴露自己的菜鸟身份，没有多跟人讨论几句。

幸好现在他有黎秋。

“为什么帮我？”王11又非常直接地问，“上一次，还有这一次。”

黎秋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你吗？”

……对哦。

王11顿时感到些许尴尬。毕竟这人是明晃晃的游戏大boss，正常人的逻辑应该是刻意接近再伺机杀掉才是。

“你怎么知道，”他不太服气地说，“或许我是帮我自己。”

说完这句王11忽然发觉不对，明明想好了自己要主导这场对话，这么两个来回就被黎秋牵着鼻子走了。

他立刻大声清了清嗓子：“还有，我还要问你，这个……世界，只会有一种解法吗？”

黎秋这次没答。

他只是望着王11，伸出左手食指在王11的右边太阳穴的位置轻敲了一下。

从王11的视角看，那是系统页面唤出的位置。

王11决定，当下的行动从消灭叛徒开始。

于是他先去了雨派一趟。

雨派的总部是个挺漂亮的欧式小楼，周围还种了不少热带植物，海风吹过椰林树影，十分适合藏身。

在树木掩映下，王11顺利到达小楼的中庭，尽览整个庭院风光。

他只花了一早上就定位到了那个出卖了黎秋的叛徒。

接着王11轻巧地尾随着那人出了楼，又看着对方去了离这儿不远的一栋小红楼。

看上去小红楼这里是他的地盘，分前后两楼，前面是酒楼，后面藏着社女。

这个地方帮派成员不少，王11想了想，收起枪理了理衣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进。

他一进门就看到正中央有女孩在表演，不少人端着酒杯看着。

那人的背影毫不意外地消失在酒楼的后门，也就是后面小楼的入口。

王11路过时顺手碰翻了某位大哥的酒，染了一身酒气追向后面的小楼。

那小楼门口有保镖搜身，王11看准了他的视线死角，假装一个踉跄将手里的枪左手换右手，顺利被放行。

目前为止，一切都非常顺利。

真正让王11感到棘手的时刻，是不得不从女孩子的床上把人薅起来。

他还不想惊动外面的人，因此没办法把女孩打发走，不得不让她在旁边旁听。

场面实在非常尴尬。

“所以是谁给警方的消息？”王11逼问道。

“不是我啊，是雨派的老大做的……兄弟，我知道咱俩有点私仇，你看……”这人被绑在床上，大概感受到了王11满身的杀气，说话唯唯诺诺，不再有之前在风社的颐指气使。

“雨派的老大……”王11迅速在脑子里整理信息。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推断：“雨派的老大是不是也是……老大？”

“啊？”对方一脸懵。

“我是说和黎秋一样，他也是……”系统警告音又响了。

被系统警告了，王11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刚才王11离开风社之前，黎秋赠他了一句话：“我的能力有限，但你不同。”

黎秋说自己能力有限，那就说明尽管他在游戏中有一定自主权，但他没办法左右权限范围外的事。

大概也不可以更改立场或是主要情节线。

那么他大概就是一个高级npc，负责确保游戏走向不会一整个跑偏。

岛上一共三个帮派，因此这样的npc或许有三个。

那人的表情变得复杂：“好家伙，你是个新手啊，新手这么会玩？”

王11不理他，自顾自梳理线索：“那理论上说雷社的老大也是‘嘀’，那么所有帮派其实都由‘嘀’掌控，以此来推动‘嘀’……”

对面的人张大嘴看着他。

大概是见过有人在游戏里开发出各种暗语来交流情报，真没见过有人直接用系统警告当提示的。

王11自己念叨完，重新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头上：“雨派这边渗透到警界的名单，说。”

“有很多我也不知道，我才刚来……”那人惊恐地报了几个名字，“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行，我知道了。”王11最后对他一笑，“砰”的一枪结束了这场对话。

“啊对了，”他爬窗走之前对旁边呆呆站着的小姐姐说，“如果警方要抓他们，你愿意作证吗？”

王11的下一个目标是雷派，阿鸣。

这次不需要太多麻烦，他在门口通报了名字，很快就被带了进去，在会客室单独见到了阿鸣。

“怎么样，”阿鸣一上来就说，“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说实话，”王11说，“我忘了，你再说一遍？”

阿鸣的表情立刻耐人寻味起来。

“行吧，说说你想干什么。”阿鸣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雷派的情况你最清楚，”王11说，“我要你们通天的那份名单。”

所谓通天的，就是潜伏在警局的或是被收买的公职人员。

“你要这个做什么？”阿鸣挺意外，“我看你在风社弄挺好，黎老大应该已经认定你接班了吧，等着拿奖不就行了？”

王11估计他说的“拿奖”指的是游戏结束之后的结算。

“对啊，”王11说，“你这边看着也挺顺利。”

阿鸣谦虚一笑。

王11觉得阿鸣和自己的猜测一样，如果这几个boss是没办法干掉的，系统会有自己的判定方式。

“其实我有点好奇，如果杀了你的话……”王11打量着他的表情，“毕竟你知道的，我是个新手。”

阿鸣看起来痛心疾首：“喂喂，别冲动好吧，秩序就是被你们这些生瓜蛋子搞坏的！”

“现在当然不会，”王11说，“但是到了这时候，你也不想冒任何风险吧？”

“威胁我？”阿鸣挑眉，“别忘了你在谁的地盘，我可以现在就冲动一下。”

王11无辜地歪了歪头：“血溅五步。”

阿鸣咬牙切齿。

真不错，武力值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王11想，之前在警队没白受苦。

做完这些，王11返回了风社。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人正在持械内斗，想也知道又是某些玩家和npc的冲突。

王11淡定上前，在斗殴的家伙里找到自己早就确定的玩家角色，二话不说上来就杀。

既然没有了合作的可能，也没必要留着这些麻烦了。

几个npc都被他镇住了。

“没事，”王11干完活淡定擦手，“收拾一下吧，辛苦。”

他径直走上楼梯去黎秋的房间。

“十一，回来得正好，”黎秋从桌前回过头来，“有件事要你做。”

王11站在原处观察了一下。

怎么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不太常听到真实的黎秋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有点过于开朗乐观了。

救命啊，这人不会又被人杀了吧！自己只不过出去了一天而已！

王11丧着一张脸走到桌前：“什么事？”

“我收到消息，雨派正在谋划什么，冲我们来的，”黎秋说，“你带几个人去蹲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好。”王11转身就走。

“慢着，”黎秋叫住了他，“十一，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大哥你说。”王11站在原地。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王11不太明白：“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理论上说现在黎秋是在系统模式，这种模式下的黎秋，是很少有主动对话的。

这个问题……是和预设程序相关的吗？

“你想要做风社的当家人吗？”

王11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送命题……

说想要的话，会不会被当场干掉……说不想的话，又会不会与任务目标失之交臂？

他决定迂回一下：“大哥怀疑我吗？”

黎秋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安全退出了房间，王11大松一口气。

他刚才是真的有动心，想试试如果说想要，会不会直接完成游戏最终目标。

毕竟他还有一次死掉读档的机会。

但向内心深处看去，他发现他害怕游戏就此结束，多于害怕死亡。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他这样安慰自己。

就算要接过这个位置，也得是真的黎秋在才行。

所以说黎秋变成程序人，不会就是因为他逢人就问想不想当掌门吧……

“刚才谁进过老大房间？”王11一出门就杀气腾腾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