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的责任,不是你的失职。”我先宽慰他,然后补充,“当然,你要是能提供像上次一样的哄睡服务,我肯定会休息得更好。”
“上次……”陈谨忱的尾音微微拖长,似乎在思考,“您是想……”
我立刻明白了他误解了什么,为我自己辩护:“我没有想!我只是想你像那次一样拍拍就行,没有要你……我没这么剥削员工的。”
“哦。”他语气间似乎有点失望,难得玩笑似的说:“您不用觉得冒犯,我很乐意的。”
陈谨忱又向我靠近了一些,漂亮深邃的眼睛占据了我的视线,睫毛微微下耷,收敛视线,真诚地与我对视,“能让您开心的话,我很乐意帮您排解。”
我险些被真诚打动,但是还是因为太累拒绝了他的提议,所以最后他只是纯洁地靠在我的床边。
房间里只开了夜灯,在等待睡意来临时我用手肘碰了碰他,说:“能提供陪聊服务吗?”
陈谨忱:“聊什么?”
我:“你怎么处理失恋?”
陈谨忱:“我没有失恋过。”
我很惊讶:“你的感情路怎么可以这么顺利?”
陈谨忱解释:“不是顺利,是没开始过。”
我转过头,呆愣地盯了他的下巴几秒,在心里计算他的年龄:“不至于吧。”
“我可以问吗?你难道没有那种很喜欢但是没有在一起的经历吗?”我有些好奇,但又担心我的问题越界。
“有。”他低着头,在暗淡的灯光中,目光虚虚地拢在我脸上,“这能算失恋吗?”
“也能算吧。”我说,“你那时候怎么排解难过呢?”
“我不难过。”陈谨忱很快地回答我。
我:“你这样说我竟然不意外。其实我很难想象你因为谁……黯然神伤,我尝试想了一下感觉很有违和感。”
“黯然神伤。”陈谨忱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我不会。”他很确定地补充。
“竟然这么有信心。”我调侃,“放心,你以后要是失恋了黯然神伤我会给你批假的。”
陈谨忱看向紧闭的窗帘,极为少见地出现了一些情绪波动。他的声音明显轻了一些,再次肯定地叙述:“不会的。”
我:“可以问为什么吗?”
他默了默,耐心地对我解释:“没有想过在一起,也就无所谓‘黯然神伤’。”
“是暗恋?”我问。
“嗯。”他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我:“暗恋,但是不想着在一起。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方式还能是这样,我好像确实不懂爱情。我以前总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争取,不管结果如何。”
“这很好。”陈谨忱肯定我,“……爱情本就有很多可能的样子,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我:“我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有些人的沉默是自我保护’。这是你的选择吗?”
“不是。”他说。
“能问为什么吗?”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陈谨忱低下头,对我说:“没有什么不能问的。因为不可能,所以没必要说出来。”
“为什么不可能?不去尝试怎么知道是否可能?”我不认可。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极为罕见地,陈谨忱向我评价了他自己,“进一步有可能……一无所有的话,我宁愿保持现状。”
他抬起手,拂过我额边时像一片羽毛,把我的刘海拨了拨,然后说:“所以我常常……向往您的勇敢。”
“没什么好向往的。”我摇摇头,“我只会把事情搞砸。”
“很少听到您这样否定自己。”他说。
我向他的方向挪了一点,床的凹陷聚在一起,我的脸隔着棉质睡衣贴在他的腰侧,被他人熟悉的干净气息包裹,让我不受控制的脆弱有了一个支点:“我今天有一点迷茫。”
“从那天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向我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是从一开始就有……那个器官。那天它突然地出现了,在我……莫名其妙知道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本以为那是降下的天罚,我的罪过即将因为它一笔勾销,但事实上并非如此,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才像是我的报应。”
“我本以为的抛弃事实上是我最亲近的人私心作祟从中作梗,我伤害了我曾经最不想伤害的人;我本以为我和洛棠之间的所有过错都在我,事实上很有可能我才是被更多地欺骗的人;我曾经拥有一个随时都可以依靠可以倾诉的兄长,但现在……我甚至不能够信任他。”
“我的爱情,我的过去,我的家,突然之间都毁掉了。今天我开车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我真的做错了这么多吗?真的需要得到这样的报应吗?”
陈谨忱的手放到了我背上,安慰似的拍了拍,几乎是半抱住我。
我叫他的名字:“陈谨忱。”
“嗯?”
“你是了解我的。我真的……有这么坏吗?”
“不。”陈谨忱毫不犹豫地说,快得让我怀疑他在溜须拍马。
但我不在乎他是否在溜须拍马。
我对他说“你不能走”,也对他说“我给你开的工资肯定是最高的”。
他又拍拍我的脊背,只是很简单地对我说好。
得到承诺的我自信地闭上眼睛,继续对他发号施令:“我睡着你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