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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不会照镜子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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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我遇到了又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一杯加了料的酒。

理性告诉我我应该及时指出,确保陆绪的安全以及生活的稳定。但是极为罕见的,我又一次做出了非理性的决策。仅仅是一刻的犹豫,那杯本该被我拦下的酒被送上了楼。

只因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为此隐忍等待了太久。

这个晚上陆绪只会选择我。

克制是我最擅长的事情,但接到陆绪的电话时,我的呼吸频率还是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幸好陆绪是一个对他人感情极为迟钝的人,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同。我必须隐藏好所有越界的心理,控制住自己的所有反应,才可能在这之后继续留在他身边。

又一次险些失控发生在察觉陆绪与我想象中不同的时候。首先产生的情绪是惊诧与担忧,我学习的相关知识实在是匮乏,我非常担忧不能给他带来好的体验。

相比之下,身体的反应反而是最容易克制的。

陆绪与常人不同的器官的反应非常生涩,这让我更加慎重,幸好我非常熟悉他的每一个表情,了解怎样做才能让他觉得更满意。他后来似乎并不是很清醒,不断地继续要求,因为担心他受伤,我并没有都听他的,他皱着眉不满地咬我的时候真的非常可爱,让我忽然理解为什么他的哥哥总是喜欢称呼他为“小狗”。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小狗就好了。

从始至终我仍然在注视他,灯光昏暗,他的脸却在我眼中仍旧清晰,我希望我比常人更好一些的记忆力能在此时此刻发挥足够的作用,让我记住和他亲近的每一秒钟。

我将每一秒都当做是最后一秒。

陆绪没有怀疑我,反而认为我做的很好。他身边的人似乎对我有所怀疑,也有人显然完全知情,但他们都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既不意外也不难过,和他们比起来,我自认毫无竞争力。我从未有过和他们一样的妄想,所以面对轻视和忽视都很平和。

只要这些眼神并不来自陆绪,我就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波动。

陆鹤闲的越界行为并不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记得八年以前他单独告诫我时,提起陆绪如同提起所有物的态度。而我担心的是陆绪,他依赖、亲近、信赖他的哥哥,该如何接受这样的变化?他如我所想一般,产生了无措的情绪。

除了担心之外,生出的窃喜无法控制。即便是这样的事情,陆绪仍然选择与我诉说。

陆绪绝无可能接受陆鹤闲这样的越界,陆鹤闲同样不是愿意克制自己的人,他们终将渐行渐远,而我,可能取代陆鹤闲位置,成为陆绪最信任的人。

这是贪念的开始。

我选择继续蛰伏等待。

在b国的行程中,意料之外地遇见了晏云杉。这变数在未来引起了滔天巨浪,我本应该预料到。晏云杉自负高傲到极致,对他人的礼貌与得体仅仅是表面,事实上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人,他只能看见陆绪。刻薄的言语,没有风度的嘲讽,仅仅针对一个人,这就是他爱的方式。

当我眼见他的愤怒与无奈时,我认为他既可怜又可笑。陆绪不会再为他停留,他即便是摇尾乞怜也不会有任何作用,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简直荒谬。

但我没想到他会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看到陆绪发来的消息时我就明白不对,他绝不可能在晏云杉那里留宿。可仅凭我,并不可能将他解救,我只能将消息汇报给陆鹤闲。等待与寻找的日子里,我无数次产生自厌与自卑的情绪,厌恶自己的普通,无法成为可以完全保护陆绪,让他倚靠的人。

虽然我明白事实上陆绪并不需要,但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当陆鹤闲对着晏云杉开枪的时候,我明白那一枪迟早有一天也会打到我身上。

可我无法放弃我的贪恋。

从允许那杯酒送到陆绪面前的时候开始,我的贪恋与妄想就已经不再受理性控制,人生再一次被非理性抛入折线之中,无法预计下一刻是向上还是向下。几分钟前我曾紧紧握住陆绪的手,他的温度、他的掌纹都残留在我的掌心,让我愿意承受所有可能的风险。

总是仰着下巴不可一世的人跪在地上,用哭泣和哀求来挽留,陆绪却一刻也没有回头。我跟在他身后,走在雇佣兵中间,将这一切看的很清楚。我了解陆绪,他不需要晏云杉的示弱,更需要一句“对不起。”

我也想,当我中枪的那天,陆绪会为我回头吗?

他一定会的。

温柔、心软的他一定会对我露出不忍的表情吧。我认为我和晏云杉于他而言有本质的不同。

但他不会为我驻足。

洛棠的自取灭亡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的演技很精湛,可眼神中的痴迷无法隐藏,轻易为我所辨别。陆绪对他怀着完全错误的认知和判断,这些认知与判断的基石是洛棠的谎言,只要击碎,陆绪心中对他和对爱情的幻想就会破灭,而这个看似温柔实则绝情的人,绝不会容忍这样的欺骗。

我阴暗地期待与等候陆绪失去身边的每一个人,偶尔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并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刻出现。

在这个夜晚,他终于彻底地失落,我终于成为了他坦诚一切的对象。

他靠在我身边,脸颊蹭着我的腰侧,刚洗过的头发乱蓬蓬的,摸上去发质柔软,刘海搭在额上,很黑很亮的眼睛看着我,瞳仁很大,与九年前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男生没有任何不同。只是那时我从未想到能够离他这么近。

我见到的陆绪常常在笑,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自然带着弧度的嘴唇时刻都有可能吐出一些令人忍不住发笑的幽默,随时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而他只是睁着很黑的眼睛,天真地观察着周围,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但陆绪今天看起来非常可怜,眉眼耷下来,天然向上的唇角也没有任何笑意,无意识地抓着我的衣服,很容易让人想到被雨淋湿的小狗。小狗对我说,他遭到了上天的报应,那之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对他不好,问我他是不是一只坏小狗,所以才会变得这么孤单。

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所有期待、袖手旁观和推波助澜都是有罪的。

我迫切地想拥抱他,从来都不是因为爱情,仅仅是因为希望他不再感到孤单。

希望他知道,我永远会在他身边。

不需要他给我开最高的工资,就算他只是一只身无分文的小狗,只有一张笑脸和一身柔软的毛绒,我也会永远留在他身边,给予他爱护和照料,因为他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最可爱的小狗。

我永远不会变。

之后一天,陆绪在清醒的情况下与我□□,他终于不再仅仅把我当做□□,而是主动亲吻了我的眼下和嘴唇。

我不敢想象也不敢推测,甚至不敢在仅有我能看见的观察日记上写下一点妄想。

我所妄想的原因是,他有一点点喜欢我。

睡着以后的陆绪看起来非常无害,好看的眼睛闭上,并不上翘但是很长的睫毛垂下,投下小小的纯真阴影。他本就是无害的,无意伤害任何人,却给每一个爱上他的人同时带来幸福和痛苦。入睡之后他无意识地靠近我,很近地贴着我,很紧地抱着我,身体很热。

他身上的气味是我刚涂上去又亲手冲干净的沐浴露味道,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很温暖的味道。

在我需要他的同时,他确凿地需要我。所有湿润的、恳切地诉说需要的眼神和拥抱,都让我感到幸福。无论是“喜欢”还是“爱情”都很善变,唯有“需要”是可以被确认的需求,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长久地存在,他需要我,这是最重要也最幸福的事情。

在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候,枪终于打到了我身上。

陆鹤闲在高架上别停了我的车,速度非常快,如果没有护栏,我会直接尸骨无存。安全气囊弹出,安全带拉伸到极限,晕眩与鲜血糊住我的视线,疼痛感后知后觉。

从晕眩感中缓过神之后,透过血雾和破碎的车窗,我看见陆鹤闲盛怒的脸,毫不掩饰他眼神中的敌意和轻蔑。

“我倒是没注意过。”他上下打量我,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原来你长成这样。”

“我还在想你是靠什么爬上我家那只小颜狗的床的。”

“不过你被开除了。就你持续九年的跟踪监视行为,我已经让律师申请禁止令,从明天开始你别想再靠近陆绪一步。”

“还有,如果让我知道你泄露了任何一点我弟弟身体的事情,我保证你不会有和今天一样去医院的机会。”

“我……不会。”剧烈冲击之后的晕眩和窒息感让说话变得艰难,吐出每一个字都带来隐隐的疼痛,但我还是保证,我绝不会泄露任何可能给陆绪带去危险的事。

我不知道我的观察记录是怎么泄露的,我非常谨慎,将它层层加密,放在专门用来记录的,几乎不联网的笔记本电脑里,确保陆绪的隐私是安全的。

但我无暇思考这些细节,我更在意的是,陆鹤闲一定会让陆绪看我的观察记录,陆绪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会厌恶我吗?会觉得我是一个恶心的,可怕的人吗?对陆绪的所有观察和了解在这件事上都失去了参考价值,我无法想象他可能的表情。

片刻之后,我忽然想到,无论陆绪是什么反应,我都不会知道了。

我可能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

陆鹤闲睨着我,像是恨不得将我撕碎,但他还是保持着渗人的微笑。“我弟弟很讨人喜欢吧。”他轻缓地说,“但想要之前,也要看看自己配不配,对吗?”

“如果不是因为我弟弟很心软,我不会这么克制,你一定要感谢他。救护车很快会到,我先去接他吃饭了,你最好不要让他担心。”

救护车在陆鹤闲离开以后十五分钟抵达。

尽管疼痛很剧烈,我很幸运地没有伤筋动骨,被要求住院是因为有脑震荡的症状。陆鹤闲大概是想在陆绪那里留下一个宽宏大量的形象,在撞了我之后又给我安排了单人病房。

包扎结束之后,病房安静下来,我打开陆绪的消息框,删删改改了很多次,想说“对不起”,也想说“不要讨厌我”,最想说的其实是“我爱你”。

事至如今,我终于无法自欺欺人,将我的所有行为动机划出“爱情”的范畴之外,仅仅定义为“需要”。

手掌被手机的边角咯得疼痛,适才缓解的晕眩愈发剧烈,我极力控制,最终输入消息框的仅仅是:“对不起,今天没能准时赶到。”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光标闪烁。

我咬紧牙关,爱情仍要脱口而出。

犹豫的时间里,门框忽然被扣响。

不能更熟悉的声音用和过去一般不二的语调叫了我的名字,却如同发生在我的梦境中,我不明白这怎么会发生。

在见到陆绪的瞬间,克制的本能抢先我的思考,代替我说话。

陆绪像没有看过我的观察笔记一样,问了我的伤势,说要给我批假,甚至不忘开玩笑。

我仍无法控制地被他逗笑,却更希望他不要再给我温柔,而是给我判决。

陆绪问我是否喜欢他。他俯下身,很认真地注视着我,看起来完全不相信,不相信我有任何一丝爱他的可能,神色间期盼着我会否认。

我设想过他的许多反应,却并没有想到这一种。但当与天真而茫然的他对望时,我发觉这就是陆绪。他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什么都不明白,因为每个人都亲近他,每个人都会对他释放善意,我的喜爱并不特别也不醒目,轻而易举地就被忽略。

其实这一刻,如果我骗他,他也会相信我,相信我对他没有一丝越界的感情。

把自己隐藏到这种地步,整整九年,铁证如山,对方仍在期待我否认,等待我反驳,我到底是该感到高兴,还是痛苦?

我并不知道。

隐忍和谋划是我最擅长的事情,我本应该想办法欺骗,争取继续留在他身边的机会,而不是贸然表白自我,这无异于是自寻死路。

但在看见陆绪一无所知的、很黑的眼睛时,我忽然抑制不住地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迟钝,却又这么可爱的人?让我觉得欺骗他是一种不会被上帝宽恕的罪恶行为。

我不再想如何隐瞒,也不再想用荒谬的理由辜负他的信任。

自卑的、胆小的、不敢言语也不敢妄想的我,终于不再试图自欺欺人,试图隐藏和忍耐,而是去尝试,尝试做一个像陆绪一样勇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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