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码头的晚风裹着咸腥气,九百盏莲花灯在河面晃成一片星海。苏昭昭提着石榴裙蹲在岸边,发间歪斜的珍珠步摇险些掉进水里。
"郡主莫不是要学姜太公钓鱼?"裴戾的玄色锦靴停在身侧,"可惜这河里只有吃账本的蠹鱼。"
苏昭昭攥着刚捞起的河灯,灯纸上食梦貘的图腾还在滴水:"侯爷这灯谜设得拙劣,西域文字都写反了。"她指尖划过灯座暗格,"咔嗒"一声弹出个檀木小盒。
裴戾忽然俯身,鎏金护甲擦过她耳垂:"三年前你偷塞给我的平安符,也是这般机巧。"温热呼吸扑在颈侧,惊得她手一抖,木盒里滚出枚冰裂纹玉扣——竟与她襁褓上缺失的那枚一模一样!
"侯爷这栽赃的手段..."苏昭昭话到一半突然噎住。玉扣内侧刻着极小的小篆,正是阿娘的手笔:"昭昭亲启,若见此物..."
河面忽起狂风,裴戾大氅一展将她裹进怀里。苏昭昭鼻尖撞上他胸前暗纹,嗅到雪松香里混着淡淡药味——是前世他重伤时惯用的金疮药!
"看灯就看灯,非要动手动脚。"她佯装去踩他锦靴,趁机将玉扣藏进袖袋,"侯爷这般殷勤,莫不是要坐实'克妻'的名声?"
裴戾低笑震得胸腔微颤:"本侯克不克妻,郡主三日后大婚便知。"他忽然抬手,从她发间摘下半片柿叶,"只是这爬树摘果的癖好,洞房夜可要收敛些。"
苏昭昭耳尖发烫。前世大婚当夜,她确实藏在合欢树上偷听暗探,结果被裴戾拎下来摔进喜被。如今想来,那时他眼底的惊慌,倒像是早知会有刺客。
"侯爷既知我顽劣,"她突然扯住他腰间双鱼佩,"不如退了这婚约?"
玉佩突然泛起幽光,映出裴戾后颈若隐若现的爪痕刺青。苏昭昭猛然记起,前世他战死时铠甲碎裂处,也露着这般狰狞的伤痕。
"退婚可以,"裴戾反手扣住她腕子,将人带到临河货仓,"拿你袖中账本来换。"
暗处突然传来机关响动,苏昭昭袖中青蚨铜钱叮咚坠地。十八枚铜钱竟自发拼成西域文字,正是母亲《万民粮册》扉页的朱批:"漕运通,则万民安"。
"郡主还要装傻到几时?"裴戾指尖抚过她颈间红梅胎记,"七年前火场中,你替我包扎时..."
"侯爷!急报!"玄甲卫的呼喊打断话音。裴戾旋身将她护在身后,苏昭昭趁机摸走他腰间玉牌——冰裂纹中嵌着的青蚨暗纹,与母亲账本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苏昭昭摩挲着玉牌背面新刻的"昭"字,突然笑出泪来。前世她至死不知,这玉牌能在漕运司地牢开启密室,更不知裴戾每年生辰都会在暗格添件她的旧物。
河灯渐次飘远,苏昭昭展开浸湿的灯纸,背面竟是用梅子酱写的暗语:"子时三刻,梅林见"。那歪扭字迹,分明是她七岁时捉弄裴戾的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