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字,没有表露过多的情绪,但宋昱辰就是觉得他有点生气。
“平时不是那样演的,排练的时候都是借位。”他想尽快解释清楚,不然心里总觉得有块疙瘩,很不舒服,“今天……可能是因为首演,对手戏演员太兴奋了,就……”
“嗯。”回应还是只有一个字。
“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让他以后不要自由发挥,后面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嗯。”又是令人绝望的一个字。
宋昱辰无奈地歪过脑袋看着他,语气可怜兮兮的:“你生气了。”
车子在林荫道边停下,黎知遥打开应急警示灯,转头注视着宋昱辰的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虽然我知道那是你的工作,没什么可气的。”
但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看到那个男人在舞台上吻宋昱辰的时候,看到他在人群的欢呼中揽着宋昱辰的时候……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像心里被淤泥堆积无法疏通,像被大山压着喘不过气,像双脚陷进了沼泽里进退不得。就是——不舒服。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很幼稚,但就是忍不住烦躁。
“你今天演得很棒。”他直视着宋昱辰的眼睛,想给他一点迟来但发自内心的赞美,“真的很好,你是很棒的演员,值得世界上最好的赞扬。”
“谢谢。”宋昱辰笑了笑,又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但你还是不开心?”
“不用管我,我——”他的话没说完,“咔嚓”一声,是安全带被解开的声音,随即是宋昱辰侧身压过来的身影,和嘴唇柔软的触感。
四月的夜晚,黄花风铃木在晚风中飘落着明亮的花瓣,停靠在路边的车子不断闪着警示灯,拥挤而狭小的车内,突如其来的吻瞬间唤醒了所有感官。黎知遥感到嘴唇像触电麻痹了一般,但这令人怀念的温暖和柔软令他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右手压住宋昱辰的后颈,凭着本能去追寻对方的唇。
黄色的花瓣落在车前窗上,一片又一片。微凉的夜晚,车内却燥热异常,空调好像坏了,两人的脸都泛着潮红,长长的吻终于告一段落,在极近的距离里,对方的眼眸像落了无数星辰那般明亮。
因为反复吸/吮,宋昱辰的双唇现在红得像石榴一般,他看着黎知遥,微微一笑:“现在还会不开心吗?”
黎知遥摇了摇头。
那一刻黎知遥知道了,他心中的烦躁来自何处。看到舞台上的吻时,相比起生气,好像他心底更多的,是嫉妒,是嫉妒那个人能与宋昱辰光明正大地接吻,他才如同陷进了泥沼般生气的局面中。
他想宣告全世界,宋昱辰是他的恋人。
他想光明正大地和他牵手,和他拥抱,和他接吻。
心底压抑的情感,不知何时已经膨胀至如此地步,他对自己感到害怕。
理智虽在叫嚣,可黎知遥却不能移开视线,他想把宋昱辰的所有模样都刻画在心底,包括现在侧靠着椅背,像一只温驯的小猫般直直地看着他的样子。窗外落花的影子从这张无瑕而洁白的脸上掠过,黎知遥深觉这一瞬间就像梦一样,太过美好。他不愿醒。
如果有永远都能沉溺其间的梦就好了。
但梦总是要醒的。
首演当晚回到家,他们发现大宅灯火通明。在前院里看到屋里明亮的灯光时,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都沉默不语地将牵着的手松开了。
以前父母回家,两人都是高兴的。一家四口相聚的时间不多,他们都倍加珍惜。
但这一次,父母的归家,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要正面现实的残酷。
在桃花源里避世的日子终要结束,父母这一关,才是他们要面临的最大考验。
客厅里传来电视新闻字正腔员的播报声,似乎正在报道一起国外地区的局部冲突。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方予宁正在认真地看新闻,宋景生则在旁边的沙发上悠闲地喝茶。
“爸,妈,你们回来啦。”宋昱辰假装语气轻松地喊了一声。
方予宁转头朝他们笑着:“怎么回得这么晚,又有演出啊?”
“嗯,新剧首演。”
“来来来,过来坐坐。”方予宁招呼他们坐到自己旁边,仔细打量他们的脸,“嗯,不错,看来最近伙食很好,气色都挺好的,哎,老宋,你给孩子们也倒点茶啊,怎么光自己一个人喝。”
宋景生手脚麻利地拿出两个杯子,各倒了半杯绿茶,清幽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他一边递给他俩一边说道:“成盛的唐老送的茶,说是什么特级的西湖龙井,他自己的茶园摘的,外面根本买不到。你们尝尝,确实好喝。”
他们平时没有品茶的喜好,但平时会陪着宋景生一起喝,因此也多少知道一些,只是今天两人怀着心事,都不太有兴致品茶,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
“对了,知遥。”宋景生将电视新闻的声量调低,身子微侧向着黎知遥看去,“你为什么要辞职?”
这话一出,不仅黎知遥怔住了,他旁边的宋昱辰也僵住了。
黎知遥的辞职申请是两周前递上去的,上层也多次派人以晋升和涨薪等方式试图挽留,但他心意已决,只要求离职。这段时间他都在走流程和交接工作,按理说,晨星只是长新集团下的一个小小的子公司,正常的人事变动本应该不会传到宋景生耳朵里才对。
宋景生似乎猜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儿子在我的子公司里工作,我自然会多留心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自从你瞒着我悄悄入职晨星之后,我就以加强监督为名要求晨星将公司人员变动都进行上报。说吧,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想通了,准备来接手我的集团?”
想到这里,宋景生不禁笑眯眯的。
然而这样的猜测只令黎知遥内心更加苦涩,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想自己独立去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