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都是阴雨绵绵，天空没有放晴的迹象。春天的花瓣被雨水打落，湿漉漉的地面上总有许多凋零的落英，让人心生愁绪。
休息的日子，宋昱辰有些不愿意呆在家里。黎知遥去上班了，他自己在家和父母呆着总感觉有些别扭，尤其是最近几天，方予宁总想劝他出国读书。
工作日的下午，方予宁逮住他，逼他在客厅里一起喝茶时，就是这么说的：“国外有很多好的表演学校，你不是喜欢表演吗？正好可以去深造一下，顺便开阔一下视野，别总闷在国内嘛。”
宋昱辰兴趣缺缺地抱着抱枕，头歪在沙发的扶手上：“我不想出国。”
“你说你怎么回事呢，别人都上赶着出去见识世面，你怎么一点兴趣都没有？”方予宁一边端着茶杯吹气，一边皱着眉头看他，“读大学的时候也是，明明已经帮你申请了国外的学校，你非要在国内读书，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宋昱辰准备读大学的那年，黎知遥正好入职晨星。他对国外并没有多向往，考虑更多的是不想离开哥哥，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仔细一想，十八岁时的他，虽然还不确定自己的情感，却已经非常执拗地追随着黎知遥了。
“我哥在国内读的大学，我怎么就不能在国内读？”他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说？”方予宁正好想起陈年往事，就一起算帐，“本来我跟你爸都规划好了，你哥高中毕业后就送他出国，你倒好，在那儿撒泼打滚就是不肯让他走，一副离了你哥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你哥也是太宠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后来竟然就跟我们说不想出国读书了，要留在国内，真是的……”
那也是八年前的事了，宋昱辰对此印象已经不深了，但他还是提出了小小的抗议：“我哪里有撒泼打滚不肯让他走？我最多是抱着他不撒手……”
方予宁看着他，冷笑一声：“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你哥？又不见你这么离不开我跟你爸。”
“这怎么能一样……”他有些心虚地转移了目光，假装在看电视上的新闻。
“有什么不一样吗？”方予宁问，随后又想起了什么，身子往他的方向倾了倾，“你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谢家那姑娘的事情？”
“我哥不喜欢她。”宋昱辰立刻回道。
“我知道，他有没有说为什么不喜欢？”
他眼睛飞速转了一圈，“性格不合适，长相不喜欢，身高不匹配。”
方予宁差点伸手劈他一掌：“你给我正经点！你哥怎么可能这么说话。是不是你小子在那里搅浑水，又把你哥的婚事搅黄了？”
“婚事？只是相亲而已，不喜欢很正常吧。”
“那你哥喜欢什么样的？我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哥都不喜欢。”宋昱辰说着将脸扭到一边。
方予宁看他像是在赌气的样子，便道：“你别整天耍些小聪明，破坏你哥的相亲。他二十六了，是时候成家了，你成天闹，他什么时候能结婚？”
他不结婚，他要跟我在一起。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但话到嘴边，被宋昱辰硬生生吞下去了。
他看着为婚事操心的方予宁，又想起此前与黎知遥的对话，不由问道：“妈，你会舍不得哥哥吗？”
方予宁一边品茶，一边皱起眉：“舍不得？什么意思？”
“如果……他离开这个家，你会舍不得吗？”
“噢，你是说他结婚之后，如果搬出去住，我会不会舍不得？”方予宁误解了宋昱辰的话，笑了笑，“那自然是有些舍不得的，但又不是不能见面了，结婚以后他常回来就可以了。对了，我可以给他在我们家隔壁买个房子当婚房，这样就能天天见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是你儿子了……”宋昱辰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小了。
方予宁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的：“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他永远都是我儿子，就算结了婚也是我儿子。”
他凑上前去，忽然很认真地问：“那我呢，我永远都是你儿子吗？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会永远爱我吗？”
“那当然了。”方予宁嫌弃地摸了一把他的脸，又拿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你发烧了？你今天怎么这么肉麻？”
“没什么……”宋昱辰缩回沙发里，紧紧抱住抱枕，“方女士，你说话算话啊。”
“没大没小的，叫妈！”
傍晚的时候，宋昱辰说要出去透透气，撑了伞出去，方予宁从落地窗里见他在花园里绕了一圈，盯着后院的一树海棠花看了许久，明黄的伞遮住了他的上身，看不到表情，判断不出是喜是哀。
她总觉得，这次回来，两个孩子都陌生了一些。
黎知遥的车开回来时，天已经渐渐黑了，花园里的灯也都亮了起来。他从车库里看到一把明黄色的伞在花园的角落里晃着，有人在花园里踱步。
他向着黄伞的方向走去，外面正落着绵绵细雨，如丝如缕，温柔地落在他的头发上、肩上。他走到宋昱辰旁边，微微弯下腰绕过伞面看了过去：“怎么在外面？”
宋昱辰正看着花树出神，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黎知遥，下意识地把手中的伞往他头顶移。
“不想进去。”
看他眼神有些落寞，黎知遥温柔地询问：“不开心？”
“心里有点难受。”他垂下眉眼，一只手轻轻地拉着黎知遥的衣角，“我想抱你，可以吗？”
黎知遥转头看了看主宅的方向，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安静非常，他将宋昱辰手中的伞接过去，微微偏斜，挡住了两人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颈。
绵长如细雨般的亲吻，潮湿的气味钻进他们的鼻尖，随着微风而斜吹过来的雨丝落在他们脸上，有些微凉意。唯有交叠的双唇是温热的，带着令人怀念的温度。宋昱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沉溺在这绵软的吻中。
“好点了吗？”分开之后，黎知遥轻声问，捏了捏他的脸。
“好了一点点。”
将伞重新撑好，黎知遥拍了拍他肩上的雨珠，“回去吧，你穿得太单薄了，会着凉的。”
两人并肩走在伞下，默默无言，宋昱辰试探地牵了牵他的手，迟疑片刻，他紧紧地回握住。
收了伞来到玄关，方予宁忽然出现，“你们俩快过来吃饭——”
她的眼睛落在两人的手上，宋昱辰迅速将手抽出，背到身后，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来了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方予宁往饭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