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姑......”
听见她的声音,信长信如从房间里跑出来,一左一右攀着姜楷仪的胳膊都想要她抱。
姜楷仪蹲下身子把两个孩子搂着,一边应声一边跟他们的额头靠了靠,夸赞两个人长高了,力气也大了,真棒。
信长还惦记着玩具,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吧唧了一口,跟任务完成了似的,撒手就跑。
信如虽是妹妹,却比信长更机灵,先问姑姑累不累,又夸姑姑今天的裙子特别漂亮,最后挽住姜楷仪的手喊她去看她的洋娃娃。
姜楷仪跟着她往活动室去,不由地感慨小姑娘的贴心,心中又添了一丝羡慕。
信长和信如是龙凤胎,两个孩子念大班,明年就要读小学,比信之大三岁。
哥嫂生活简单,不跟长辈住一起。
姜砚行公司忙,涂画在南城交大当老师,家里住家的有一个司机,一个保姆。
冯叔先前是涂画父亲的司机,后来冯叔退了休,涂画父亲就把他请来再就业,给涂画一家开车。
平常带着两个孩子出个门打个疫苗什么的忙不过来,总归有个知根知底的司机更好。
保姆也是,在涂画家干了十来年,从涂画大姐、二哥的孩子一直到信长信如,都是王婶照顾的。
家里另外的做饭阿姨和钟点工就是家政公司的人了。
姜楷仪从地铁上下来上了冯叔的车还在心里感慨过,她这几年得哥嫂帮衬不少,家里的育儿嫂刘阿姨也是涂画帮她找的。
她陪信如玩了一会儿,中途给林乔发了消息,关照他别太晚,信之晚上10点半要睡觉,最好不要打乱他的作息。
林乔说不会晚,他一会儿就来,能赶上哥嫂家的晚饭。
她收起手机,听见外边好像有汽车的声音,信如耳朵比她灵,拽起她的手往外走:“姑姑,快,爷爷奶奶来了,快,咱们去看看信之。”
姜楷仪逗她:“或许是你爸爸回来了呢?”
倒真是信之来了。
小家伙虽然是哥阿斯,社交有些障碍,但跟家里熟悉的人却不隔阂。
这会儿下了车先奶声奶气扑进涂画怀里喊舅妈,又跟冯叔王婶问好,被王婶搂在怀里还不忘拱出小脑袋对着信长信如喊哥哥姐姐。
最后小跑奔到姜楷仪跟前,手心摊开:“妈妈,黄色的小花朵,送给你。”
这哪像谱系障碍的小孩啊,姜楷仪心里暖洋洋,接过信之的花,连连夸赞:“真漂亮!”
“这是我们信之摘的花呀,真漂亮!”
“这是信之送给妈妈的呀,谢谢信之。”
她这样的夸赞阿斯小孩最喜欢了,姜楷仪已经掌握了技巧,果然,信之的得意写在脸上,把周围的人看了一圈,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之后,才心满意足由信长信如带着去玩。
孩子一走,姜丛昕和薛蘅拉着姜楷仪问信之的情况,周主任究竟怎么说,家里需要做什么。
涂画端着茶过来,递给二老:“爸妈你们别担心,看看信之,情况不严重的,跟他接触少的人都不会发现他跟其他小朋友有区别。”
姜丛昕点头附和:“我们学院那个年轻的老师,也是阿斯伯格,智商高,做事特别有条理,不耽误发文章。”
姜楷仪晓得他们在安慰她,也开了口:“周主任说不碍事,让信之多些户外活动,我们帮助他社交。之前的线上干预课也停了,周主任说不用上了,做好这两点就行了。”
“那多动症呢?”薛蘅还是不放心,挪了下位置,紧挨着姜楷仪,捉住她的手捏了捏,“我听说有些小孩控制不住自己,时间久了就会被同学排挤,老师也不喜欢。”
“妈,你放心。等信之到了六周岁,如果还这样,可以用药控制的。”
“是药三分毒,能不吃就不吃。”
母亲的话她哪会不清楚,姜楷仪不想让父母跟着操心,忙安抚:“药很成熟了,放心吧。”
薛蘅听不进去,朝着姜丛昕下巴一抬:“把咱们的旅游计划推迟,我要把信之带回家,我亲自来带。”
“可别。”姜丛昕还没开口姜楷仪忙打断,“你跟我爸就按照计划该干嘛干嘛,刚退休先享受享受生活,我爸不是答应了学校返聘,回头还得回去教书吗!让他歇歇先。”
她不是乱说,早计划好的,伸手挽上薛蘅的胳膊:“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过了年信之又长了一岁,大一些总归更好沟通些。他明年下半年进幼儿园,所以我打算过了年就让他去念托班,先在集体环境里熟悉起来,提前适应。”
“家里有刘阿姨我很放心。”她说着又抬头看涂画,“姐姐给我找的刘阿姨真不错,信之也习惯她照顾。”
“托班哪怕上半天也行,刘阿姨照顾信之饮食起居,我们很放心。”
“况且,我工作不忙,很少加班,休息日也固定,会把信之照顾好的,你们就放心吧。”
她都计划好了,说了一堆话,薛蘅也不再坚持,只坚持等他们夫妻俩旅游回来她亲自来带信之。
几个人讲着话时间过得也快,涂画给大家添了一次茶,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给姜砚行打电话,问问几点能到家。
凑巧了,还没拨出去,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姜砚行和林乔都到了。
孩子们知道爸爸回来,都疯跑出来,信长吼着嗓子学奥特曼,信之也跟着他学。
姜楷仪噗嗤笑,信之有时候鹦鹉学舌真有点搞笑。
周主任跟她解释过,是孩子不知道怎么社交,他想交朋友但是不会,所以就会出现鹦鹉学舌的情况,实际上是想跟对方沟通。
这会儿三个孩子都扑在姜砚行怀里,林乔先跟姜丛昕薛蘅寒暄,关心了一下二老的身体,又夸赞他们气色不错。
姜丛昕想问问他工作情况,还没开口薛蘅抢了先:“事业重要,孩子更重要。看看,信之先找的是舅舅,你是不是忙着加班,好久没带孩子了?孩子都不跟你亲。”
丈母娘问责他也不敢回嘴,况且说得都是事实。
林乔心里也愧疚,这会儿做低了姿态,把信之抱起来亲了亲,诚恳跟薛蘅认错:“妈,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会调整好时间,多陪陪楷仪和信之。”
姜丛昕也跟着打圆场:“年底了,林乔忙也正常。好了,洗手吃饭吧。”
晚餐其乐融融,信长信如两个人忙着一较高下,你背首诗给爷爷听,我讲个故事给奶奶欣赏,只有信之,忙着吃饭,忙着鼓掌给哥哥姐姐抬架子。
等信长信如表演完,薛蘅逗着信之:“哥哥背了诗,姐姐讲了故事,我们信之表演什么?”
信之被点名,拿着筷子,先看看薛蘅,又看看姜楷仪,姜楷仪噗嗤笑:“信之最近睡前念给妈妈听的‘台高名戏马’是什么来着?妈妈都记不住,只有信之会。”
“你再教教妈妈好不好?”
这小家伙,被人一夸,立刻来了精神,筷子还拿在手上,眼球还是水平震颤着,却晶晶亮,脆生生开了口:“是‘台高名戏马,斋小号蟠龙’!”
“二冬,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
“......”
“手擘蟹螯从毕卓,身披鹤氅自王宫......”
他声音朗朗,飞快把声律启蒙这一节背了一遍,一桌子人都笑盈盈看着他,最后齐齐鼓掌夸赞,信之笑眯眯,心满意足继续吃饭。
大家已经习惯他这样超强的记忆力,一开始都很惊喜,难道这孩子真是个天才?后来了解得越深越担忧,姜楷仪甚至期望他能忘记一些。
记忆力越深记忆时间越久,自闭症越严重。
现在倒是没那么焦虑了,因为信之会忘记一些东西,很小的时候听的儿歌就不会唱了。
忘记好,忘得好!
这让她看到了希望。
孩子们都吃饱了,又回了活动室,姜砚行开了口:“爸妈在这住两天?把信之也留在这,怎么样?”
姜楷仪先摆手拒绝:“我不在,刘阿姨不在,信之呆不住的。”
姜砚行看着她笑:“让冯叔把刘阿姨接过来,你不想让信之跟信长信如多玩几天?”
姜楷仪摇头:“这两天不行,我答应信之后天带他去动物园的。”
她说这个,姜砚行就不强求了,信之这个小家伙,答应他的事会一直占据他的大脑内存,直到完成。在这之前,他每天不知道能跟你念叨多少遍!
就着这个话题,大家又说起信之好玩的地方。聊着天晚餐结束,林乔喊姜砚行:“大哥,出去散散步吧。”
“行。”正好,他也有话跟林乔讲。
没走两步,林乔就开了口,直奔主题:“任务重,天天应酬,上面还有开不完的会。”
“大哥,江阳车业负债高,这贷款批不批我还在斟酌,不批吧,它几百号人的工资都从我们这里发,对于我们这小小支行来讲,是一笔不小的业务。”
“批吧,要是无力还贷,不良资产过多,上面要问责。”
“还有正禾医疗,风头正盛,业务状况那么好,大哥,你跟孙总熟,能不能帮我牵个线?”
“不。”
林乔没想到姜砚行这么直白地拒绝,他停了脚步:“大哥,是不是我最近有什么做得不好?”
姜砚行看着他:“你不觉得你太忙了吗?”
“你要以楷仪和信之为主,他们母子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信之没有这些问题,你可以追求你的事业,但眼下,帮助信之成长才是重中之重。”
林乔心中不痛快,嘴上语气还是不敢带出来,只替自己解释:“大哥,周主任说了,信之没有那么严重。况且,我追求事业跟爱护他们母子不冲突,我也是希望能给楷仪信之更好的生活。”
姜砚行摆摆手:“我赞同你追求事业,所以,行长这么忙就不要当了,你来嘉德。来嘉德照样能追求你的事业。”
这话噎了林乔半晌,他又不敢反驳,只得敷衍着点头:“我考虑考虑。”
散步到这里就结束了,又回到客厅,林乔招呼姜楷仪回去:“信之十点半要睡觉,咱们回去吧。”
姜楷仪注意到了林乔的神色,恐怕姜砚行跟他说了什么。
她并未点出来,起身跟父母嫂子打招呼,去活动室接信之。
路上林乔开车,姜楷仪陪着信之坐在后排,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信之坐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
他不说姜楷仪也不问,怕讲话把信之吵醒。
但林乔还是开了口:“我想让大哥帮我跟正禾医疗的孙总牵牵线,大哥拒绝了。我最近是不是哪些地方做得不好?”
“他还让我辞职去嘉德上班。”
“这不挺好?”他本以为姜楷仪会跟他分析原因,没想到这兄妹俩想法一样!
姜楷仪继续:“你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大哥的话,信之需要父母陪伴。林乔,咱们不缺钱,信之的生活环境很好,他只缺你的陪伴。”
她这话又把林乔一噎,怎么说的跟孩子的问题是他造成的一样!
林乔心中不爽,又不好发作,脸上挤出笑:“咱们信之聪明,周主任也说不严重,我们要相信孩子。”
“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安排好时间陪信之。”
“等春节,我们带信之去马尔代夫好不好?”
“可以。”
姜楷仪赞成他的建议,林乔心下一松,顺势转移了话题,又说他要带信之游泳。
话题铺开来,他兴奋起来,直接做起了计划,等从马尔代夫回头,直接绕去阿布扎比,带信之骑骆驼玩沙子去!
因为今天要跟周主任碰头,昨夜姜楷仪没睡好,失眠到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眯了几个小时,这会儿被他说得昏昏欲睡,恍惚中听见林乔说了一句:“我想让我爸妈住到南城来。”
姜楷仪恍惚中捕捉到关键词。
什么?
林乔父母要来?